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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敢不敢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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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瑶在季弟弟送她的折叠泡澡桶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避免了和三个男人共用一个淋浴房的尴尬。

    洗完澡,她躺在床上,愉快地敷面膜。

    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眯着眼一看。

    来自她妈,范清慧女士的视频邀请。

    愉快的心情,就不再愉快。

    唐瑶环视房间一圈。

    青色砖瓦屋顶,正中垂挂着一盏节能灯,灯光发白。

    四面斑驳的墙壁,裂开几道干痕。

    白色墙皮断断续续地掉落下几块,裸露出原始的灰褐色砖瓦,以及经年里形成的烟色霉斑……

    范女士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要是让范女士发现她出差就住在这间破屋子里头,肯定又得数落她一顿。

    唐瑶因此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起来。

    出差半个月,这期间,她没往家里打过电话,怕的就是她妈心血来潮,提出开视频的要求,发现她所处的窘境。

    她实在是没办法作出解释——

    为什么会居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又为什么会和三个男人居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

    随着唐瑶起身的动作幅度过大,刚敷上的面膜直接滑脱到脖子上。

    九十多块钱的前男友面膜,就这么糟蹋了,怪令人心疼的。

    但范女士的视频,唐瑶不敢不接。

    她抓起手机,找了房间里看起来最为平整的一块白墙当背景板。

    半分钟后——

    手机屏幕里出现范女士那张精明的脸,以及她身后中式面馆的酒水吧台。

    “你人呢?”她问。

    白色墙壁前,慢慢露出一颗脑袋。

    秉着持俭原则的唐瑶,纠结再三,还是捡起脖子上的面膜,重新沿边敷在脸上,压低了声音说:“妈,还没下班呢?”

    范女士很快接上话说:“你不回来接我的班,我怎么下班?”

    想起此通视频的目的,范女士全然不顾面馆里还有零散几个吃面的食客,以及准备下班的伙计,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女儿:“出差半个月,电话都不往家打一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和男人私奔了呢?”

    私奔?

    唐瑶想起前两日和季弟弟在一起喝茶时,她果真一时鬼迷心窍,产生过留在际日城和弟弟双宿双飞的邪念。

    这会儿,被范女士一语道破。

    她心生出几分愧对父母的罪恶感来,但以防范女士得寸进尺,她决定倒打一耙:“你们不也没想到我吗?我出差半个月,我亲爸亲妈都没给我打个电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背着我又生了一个呢?”

    可能是从女儿一直没转换过视野的视频位置,发现了些许端倪,也可能是被女儿戳中了短处,范女士开始转移话题:“瑶瑶啊,你这是在哪里啊?”

    “摄像头调调位置,给妈妈看看呢?”

    唐瑶:“”

    还不如背着她再生一个呢?

    “办事处。”

    唐瑶解释了半天,范女士死活不肯相信,年销售额高达几十亿的崇盛集团,办事处会布置得跟贫民窟一样。

    她坚定地认为,唐瑶是背弃父母,跟穷小子私奔了。得出这个结论后,她又语重心长地开导女儿,让她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把这个住在贫民窟的小伙子领回家看看。

    只要人品好,心细能吃苦,穷一点不是什么大事。他们都是开明的父母,做不出嫌贫爱富这样的事情来。

    唐瑶:“”

    她倒是也想啊!这不,弟弟不愿意吗?

    以为女儿找了个穷小子男朋友,范女士挂断视频的时候,心情还不错。

    穷小子踏实肯吃苦。面馆,后继有人了。

    问了唐瑶哪天回去后,范女士又顺嘴提了一句,唐茵下个月订婚。让她带男朋友一起回来,顺道儿去参加唐茵的订婚宴。

    -

    唐茵是唐瑶大伯家的女儿,只比唐瑶大了三个月。撇去堂姐堂妹这层亲戚关系,唐瑶和唐茵关系并不算亲近。

    二人打小在一个班级,同桌做了十多年,每逢到家庭聚会,考试成绩总免不了被长辈拿到饭桌上比较。

    这样的关系,能好才怪呢!

    不过,唐瑶向来心大,哪怕成绩次次比唐茵低那么几分,她也从来没觉得自己输了什么。

    直到实习那年,她去体校找郑子叙,却意外撞见了唐茵和郑子叙在体校的小树林里接吻。

    郑子叙是她当时的男朋友。

    也就是唐茵现在的订婚对象。

    -

    挂了电话后,唐瑶心里有些烦闷。

    际日城的夏夜,原本该是凉爽舒适的。

    银杏树荫遮蔽下,根本不需要空调和风扇来降温解暑。但唐瑶还是想去季弟弟的冰箱里,摸瓶冰水来平息一下胸腔中的恼意。

    她推开木门。

    被眼前的一幕惊艳到。

    单线绳上悬挂的吊灯都熄灭了。

    满目星河,璀璨得像明珠串联在一起。

    萤火虫在院子里摸索乱飞,撞出晶莹。

    夏夜寂静,庭院深黑。

    狗不叫了,偶闻几声蝉鸣。

    他们都睡了。

    季弟弟应该也睡了。

    唐瑶抬眼看向季弟弟的房间,果然他的屋子里头没有亮灯。

    既然弟弟已经睡了,唐瑶便断了扰他清梦的心思。她搬了张板凳,手握着一把蒲扇,坐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星星。

    蒲扇拍去环绕她脚踝的蚊子。

    澄净的夜景扑灭她心头的燥火。

    唐瑶调整好心绪,决定回房间睡觉。

    明天,她还和季弟弟约好了,要一块儿去赤明山玩儿呢。得保存好体力。

    后天,她便要离开际日城。

    回虞城。从此和弟弟隔着几千公里,再难交集。

    唐瑶刚站起来,手里拎着板凳,摇着蒲扇转身,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她。

    那人的声音轻缓而温柔。

    像音乐家灵活修长的手指,覆在黑白琴键上一滚儿滑过,即兴谱出的曲子。

    让人不禁想起,那首钢琴版的【告白之夜】。

    -

    唐瑶转过身去,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她的脊背稍稍有些发虚。

    可别临走前,让她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她这趟放空身心的际日城之行,留下点儿什么不可磨灭的阴影。

    “唐瑶。”

    那声音复又传来。

    唐瑶这回倒是听清了。

    这声音并不是从身后传来,而是从头顶上传来。是季弟弟的声音。

    唐瑶仰起脑袋,微张着口,果然看到季岑正趴在屋顶上刷了白色漆料的扶杆上,往下看。

    银杏叶沙沙捻过他毛茸茸的脑袋,枝条儿梳顺他的黑发。胖橘趴在扶杆上,挡去他半张脸。

    如此,就像画师守在浓黑的夜里,等待作一幅动态的暗影油画。

    “你没睡啊?”唐瑶先开口。

    胖橘窝在季岑的胸前。

    他修长的手指嵌入柔顺的猫毛中,撸了一把,回答她的声音幽而缱绻:“不困。”

    那胖猫舒服地发出“嘟噜”、“嘟嘴”的满足声。

    奇怪,明明是只高冷猫,从来都不同人亲近。

    却甘愿被男人这么摸着。

    大半夜不睡觉,搁这儿跟人类偷情。

    唐瑶开始羡慕一只色猫。

    “上来看星星吗?”季岑眯了眯眼,问。

    眸色在黑夜里晦涩不明。

    看。

    当然要看。

    唐瑶一节一节踩着台阶而上。

    那胖猫一察觉到她故意发出的重重声响,便警惕地蹿逃进树林里头。

    像狙击手一般,窝在某处,暗中盯视。

    伺机而动。

    -

    今夜,正值月半,月明星希

    正是赏月赏星的好时机。

    季弟弟今晚有些不对劲。

    喊她上来看星星,真的就只是看星星。别说发生点什么暧昧的推拉了,就连话都比平时少得多。

    除了方才那一句“上来看星星吗”,就再没开过口了。

    唐瑶陪着他干站着看星星,脖子都仰得发酸了。正准备开口劝弟弟,既然什么都不干的话,不如早点回去睡吧。

    院子里传来拖鞋拍打地面的声音。

    原来是栗文俊昨晚喝了许多的酒,睡到半夜,被尿憋醒,起来放空一下自己。

    随着栗文俊解皮带的动静,唐瑶刚打算开口制止他这一不雅观的行为,手腕就被季岑握在了手里。

    他轻轻一拽,唐瑶便软骨头似地趴在了他的怀里,被他挡去视线。

    “别看。”他轻声说。

    栗文俊似是听到这边的动静,朝这边看过来。季岑复又轻拽了唐瑶一把,两个人蹲下身去,被四面的青石板挡住,隐没在四处的银杏中。

    人和猫,是三个狙击手。

    唐瑶先听到自己的心跳杂乱无序,后才感受到季弟弟的心跳也有些紊乱。

    她抿抿嘴,往他身上贴了贴。

    反正这次是弟弟先动手的。

    不能怪她占他便宜。

    栗文俊解决完生理需求,提起裤子抖了抖,深吐了口气,准备回房间继续睡觉。

    不知是谁打了电话来扰断他迷糊的梦。

    手机铃声响起,是陈慧琳的【临走前吻我】。

    【来拥抱下去/我又像谁/宁愿亲热后甜蜜得像谁/临告别都很风趣/要怪就怪我饮醉】

    -

    唐瑶偎在季弟弟怀里,他的胸膛温热。

    隔着他身上那件单薄的白t,唐瑶凭着记忆,依稀可辨得他身上,那些块状分明的肌肉线条。

    吮吸进鼻腔的是,他洗过澡后,雪松混杂着愈伤草的清香。

    音乐催生暧昧,放大人的情绪。

    唐瑶想更主动一些,双手勾上了他的脖子。

    “走了。”季岑却在这时拍拍她的肩,松开她。

    唐瑶仍蹲在地上,仰头望他。

    “弟弟,跟我吗?”

    季岑慵懒地掀起眼皮,长眸撩起,发出慵懒的笑声:“你养不起我。”

    唐瑶不服气,挣脱着起身,同他理论。

    腿蹲得久了,连脚心都发麻。一个踉跄,差点儿往前栽下去。

    幸亏,抓稳了季弟弟清瘦的手臂。

    只是,她也在弟弟手臂上,留下了五条红色挠痕。

    顾不上说抱歉,她甩开弟弟,有些不服气:“你抽15块钱一包的烟,喝5块钱一瓶的酒,开两万块钱的摩托车。我有房无贷,也有存款,还可以给你买车。”

    “怎么就养不起你?”

    季岑定定地看着她,唇角漾起一圈不务正业的笑意:“但我每年烧八千万的项目埃八千万,你有么?”

    唐瑶:“?”

    唐瑶自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只以为是今晚的花生米都被她端给了栗文俊,季弟弟没吃到花生米,才能醉成这样。

    他也真敢说。还每年要花销八千万呢?他见过八千万是多少钱么?别说他没见过八千万,唐瑶这辈子也没见过八千万。

    季岑也没再多讲些什么,只低低地哼着曲子:【想要什么/谁也别难过/即使骗我着上婚纱/亦未必得到结果】

    是刚才栗文俊因接通电话,未播放完整的那首【临走前吻我】里,接下来的旋律。

    唐瑶从没听过季岑唱歌。

    这会儿发现,他唱歌其实很好听。

    尤其是粤语歌。

    即兴歌唱的懒倦嗓音,就像流动的夜里,月光下淌过的的涓涓溪流。

    季弟弟像是有强迫症般地唱完了整首歌。

    【不管你对我多懒惰/走之前记得怎么吻我/来/不要乱抱这件睡袍/容许它谢绝麻木的拥抱/怜悯换不到好报】

    他闲闲地靠在椅背上,两条长腿大喇喇地开着,手垫在脑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嗓子里哼着的旋律,渐渐止息。

    唐瑶倾身,浅尝辄止。

    是你说的,叫我临走前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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