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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敢不敢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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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岑今天来得早,其他售后的同事还没到,他就已经开始工作了。

    st室的产品,除了产品本身的安装,还需要会安装电脑软件。临时工人做不来,只能崇盛的售后自己上。

    季岑今天的主要任务就在这儿。

    他一个人关在闷热的房间里面,来回忙碌。

    st室的空调不能制冷,因为际日县人民医院的康复科还没有正式投入使用,医院也没有联系空调厂家来修理。只墙角一台不会摇头的落地扇,对着一个方向死命地吹。

    不知道售后组长邵宇庚从哪里捡来的旧风扇。

    噪声大,风力小,还吵得他脑袋生疼。

    季岑走过去,一掌拍停了它。

    还不忘丢下一句嫌弃:“你好吵。”

    -

    季岑额头的汗水一颗一颗滑过下颌,灌进polo衫里,脊背湿得透透的。

    黏在后背上,不太舒服。

    组长邵宇庚进来发放夏令用品,一些盐汽水和矿泉水、饮料之类,叫他:“辛苦你了,季岑。这帮售后都是老油条了,知道st室的空调坏了,谁都不肯来。”

    “也就你没驳我面子,愿意干这桑拿房的活。”

    季岑“嗯”了一声,并不鸟邵宇庚这两句宽心话。他走过来摘下手套,拎了瓶冰水,拧开瓶盖,仰起头灌下去半瓶。

    邵宇庚只进来一会儿,便觉得热得不行:“诶,你怎么不开风扇呢?这两天温度陡然升高,都快赶上去年七八月份的时候了,你可别热得中暑了,到时候人可遭罪。”

    说完,他走过去,把落地扇机身标记为三档的塑料按钮按了下去。

    落地扇却无动于衷。

    事实上,它被季岑拍过一顿之后觉得很委屈,选择了永久性撂挑子。

    彻底罢工。

    作为一个资深的售后工程师,邵宇庚有点尴尬,嘴巴里念叨着:“老子还就不信这个邪了,还能有老子修不好的东西。”

    对着那落地扇又是一顿猛拍。

    季岑很想建议他,要是很闲的话,可以检查一下空调故障。

    落地扇终于受不了人类工程师的暴力殴打,从棺材板里爬起来,延续生命,呼哧呼哧地吹起了热风,就连原本罢工的摇头功能,都“吱昂吱昂”地运作起来。

    季岑好不容易清净的耳根子又遭到了摧残与折磨。他嘴角抽了抽:“谢谢你埃”

    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难免会有情绪。

    邵宇庚听出了季岑话里的不太高兴。

    他也明白,让一个新人独立安装整个st室的产品确实不合适。但那些老油条个个嘴厉害得很,谁都不肯吃这个苦。

    他也不想欺负新人。

    这个新人虽然态度有点老卵,但安排给他做什么,他也没什么废话。

    撸起袖子就是闷头干。

    而且,邵宇庚欣赏他的是什么呢?

    维修技术一流。

    新人虽然才来公司三个月。

    听经理说,还是个应届毕业生。

    但对崇盛的大大小小上千种产品,每一个产品都很熟稔。无论产品出现什么疑难杂症,机械方面的、电子方面的,人都能给修理。

    邵宇庚想着,也不能太欺负新人了。

    万一把新人逼到竞争对手那儿去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维修技术,他上哪儿再找一个同水平的来?

    邵宇庚向季岑承诺,等这个项目安装结束后,会给他争取五百块钱奖金。

    季岑嗤了一声,很不屑的样子。

    让邵宇庚有点没面子。

    他尴尬地伸出手想拍拍季岑的肩,以示上级对下级的亲近,季岑却放下手里的冰水,戴上劳保手套,走一边拆木箱去了。

    邵宇庚手落了个空。

    有点尴尬x3。

    与其在这儿看新人脸色,邵宇庚觉得不如出去吹空调。

    他想了想,还是往st治疗学习桌上放了两瓶冰水,叹了口气,退出门外。

    年轻人啊,就是有个性。

    但没事儿啊,总会有人,教他做个人。

    -

    季岑安装完所有的产品和软件,真的有点要中暑的错觉。他在休息室坐了一会儿,发了一会儿呆,大脑有一瞬是空白的。

    但很快,意识渐渐聚拢。

    三个月了。

    来际日城快三个月了,他第一次觉得这活,真他妈不是人干的。

    他一个拥有医疗行业最前沿理论和最先进技术的、走在行业最前端的综合型技术人才,居然会沦落到要在没有冷气的桑拿房里玩命。

    一天挣两百块钱。

    一个月是五千五,这个月大概会有五百块钱的奖金,合计六千块钱,税前。

    真他妈,活得憋屈。

    -

    季岑换了件自己的衣服。

    湿透的工作服脱下来找了个塑料袋包好,随意塞在帆布工具包里。

    工具包甩在肩上,他走出县人民医院,结束了一天疲惫的工作。

    外面的日头还很亮。

    季岑看了眼腕表,预计到办事处的时候,最多7点半。

    办事处那位,总不能7点半就睡觉吧?

    说好给唐瑶打包饭菜,季岑在医院附近找了家口碑不错的中餐厅,打包了几个菜。

    际日县人民嗜辣,唐瑶也是重口味。虽然没问过她喜欢吃什么,但季岑觉得重口味总是投她所好的。

    看到路边有支着口大锅烧龙虾的,季岑又打包了两份龙虾。

    十三香和蒜泥口味,怎么看都算重口。

    他单手插在裤兜里,哼着小曲儿往医院停车棚走。刚走两步,他想起唐瑶的过敏还没完全康复。

    医嘱是什么来着?

    忌食辛辣。好像是这个。

    康金龙也下了班,骑着电动车在他后面,追着喊:“季师傅。”

    季岑回头看他一眼,懒懒地应着,语调有点欠扁:“嗳。康师傅。”

    康金龙追了上来,从电动车后备箱里掏出一包系着死结的甜玉米递给他。

    “你来的正好。”

    季岑还没接他手里的东西,就把刚才打包好的饭菜都给了他。

    包括四百块钱买的两份龙虾。

    康金龙如释重负的心,一下子又沉如千金。

    昨晚的奶茶,刚才用一包甜玉米还了。

    那这一手的东西,明天用什么还啊?

    看着康金龙傻站在原地,季岑接过他手里的玉米,说:“谢了。”

    季岑重新打包了饭菜,踏上了回际日城的路。拐道儿去买了杯一点点,四季春玛奇朵。

    -

    太阳还没下山,月亮先爬了出来。

    季岑把摩托车停在办事处铜牌下面。

    晚风一吹,天井上边的银杏树叶就哗哗地作响,抖动的叶片卷起风浪,凉快得像是活在秋高气爽里。

    热意尚在他血液里流窜,凉风就压着皮肤侵犯,这种冷与热同时作用的力量,让他恍惚间产生了点儿不真实感。

    步子停顿了几秒,他才重新往院子里走,走两步便看到唐瑶搬了张椅子,坐在院子里敲着键盘写报告。

    她穿了件波西米亚风长裙,夕阳透过银杏树叶斜穿而来,斑斓金光灿灿笼着她。

    如卧在沙滩上,临着一片粼粼的海。

    风乍起,长裙蹁跹,一双纤足若隐若现,白如晚霜。

    瞧瞧,姿态闲适得就跟来度假似的。

    季岑拎着打包来的饭菜走过去,指节落在椅背上,弹了弹,下巴微扬:“唐师傅,桌子收收。”

    唐瑶以为季岑又揶揄她一遇到事儿就求唐僧爷爷保佑。

    她并不愿嘴上吃他的亏。

    她的注意力从电脑屏幕上收回,勾起手腕上的皮筋,将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卷发虚虚绑起,这才朝着季岑莞尔:“为师的好徒儿,回来啦。”

    季岑:“”

    唐、师傅,不是唐、师、父。

    “少占我便宜。”季岑把康金龙给的那包玉米摆在院子里浇筑的水泥地上,转身进了度假人士一步都不愿意踏入的简易厨房。

    很快,他走出厨房,进了房间里。

    又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随意揉着毛巾和换洗衣裤。

    唐瑶保存了刚才所写的内容,把电脑送进房间里,也出来。

    两人在天井下边碰上,唐瑶看着他手里抓着她给他叠好的衣服,想起了荷包蛋。

    便又起了调戏他的心思。

    “弟弟氨,唐瑶上前,一掌拍在季岑的腰上,正欲摸两把时,他像条鱼一般灵活滑走,逃到了卫生间里,把自己关进去。

    唐瑶在外面喊:“弟弟,你怎么这么害羞啊?”

    季岑并没有回应她。

    他拎起t恤下摆,垂着鼻尖嗅了嗅。

    在医院休息室提前换了衣服,还算清爽。

    不过,流了那么多汗,和姑娘家待在一起,总是要先洗个澡,才算礼貌。

    -

    季岑洗完澡,把换下来的衣服泡在洗衣盆里,倒了些洗衣液和留香珠。唐瑶正站在椅子旁边,躬着腰撕他带回来的苞谷叶,揪干净苞米上长长的胡须。

    白昼的最后一缕霞光消失在高大的银杏树错落下来的光影里。

    黑夜来临。

    墨色的夜,天井下边单线悬吊的防水吊灯,亮了三两盏,像夏夜不计其数的萤火虫聚在一起,闪烁着荧荧白光。

    季岑在厨房里热菜。

    高压锅里煮着玉米,玉米的香气在院子里溢散,满鼻都是浓郁。

    唐瑶爬上天台,支开小木桌,摆好碗筷,撬开两瓶勇闯天涯。

    每次吃晚饭,一人一瓶啤酒,成了她和季弟弟的默契。季弟弟并不贪杯,每次一瓶,像履行某种任务一般。

    季岑趿着拖着,端着热好的饭菜上来。

    清炒芦笋、西芹炒虾仁,木耳炒山药。

    唐瑶看着他摆好的菜,好心情全无。

    就这???

    能在际日县这种连吃米饭都要拌辣椒的地方,集齐三道如此清淡的菜,也是难为他了。

    但她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的清淡食物了,嘴巴里实在是淡得没味道。

    “弟弟,你好歹是从县城回来的,这算怎么回事啊?”唐瑶拿着筷子分别敲了敲三道菜,并不含蓄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你对得起我这一整天,巴巴的望着你,盼你回来吗?”

    “你就用这么寡淡的食物糊弄我。”

    “照照镜子。”季岑抿了口啤酒,气定神闲道:“还嫌寡淡吗?”

    唐瑶没照镜子,只是用手抹了一把,脸颊的皮肤已经顺滑了许多。但残留的一丁点儿的粗糙,仍让她不够自信:“很丑吗?”

    “凑合吧。”季岑说。

    “哦。”

    唐瑶把面前的啤酒推到他那边:“这酒,我也不喝了。你对着月光独酌吧。”

    “啊,对。”季岑想起什么,迈开长腿,蹬蹬蹬,下了楼。

    差点没把唐瑶气死。

    -

    季岑拎着给她买的四季春玛奇朵上楼:“你的。”

    季弟弟心细。

    “哦。”唐瑶抿着唇偷着笑:“加多一份的奶盖了吗?”

    “你有提这个要求?”弟弟皱眉。

    “那波霸呢?”

    “加了。”

    “布叮”

    “加了。”

    “看来,我说的话,弟弟都有放在心上呢。”唐瑶纤细的手臂探出,柔荑般的指尖落在季岑的下颌处,轻轻抬起:“真是个乖弟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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