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昨天还要排队三个小时才能买到甜品的店铺，今天已经是一片废墟。数米外就能闻到的蛋糕香气，也已经被蛋白质被烧焦的味道取代；步行街边一排排干净的店面，在大火后只剩下焦黑的支离破碎的残骸；街道上更是一个活人都看不见，空旷地令人恐惧。
这里就是五条悟和伏黑约定汇合的地方。不过，意料之中，他并不在这里。
伏黑环顾四周，无声地叹口气：“五条老师应该已经回学校了。三千院前辈也和我一起回去吧，学校里有位擅长治疗的老师。前辈的伤……现在这种状况如果感染发炎就麻烦了。”
宁宁本就无处可去，闻言自然答应。
不过，摆在两人眼前的，还有一个麻烦的问题。伏黑的学校在郊区的深山老林中，从他们现在的地方过去，需要跨越半个东京。在公共交通瘫痪的如今，依靠体力和毅力走过去似乎成了唯一的办法——
就算宁宁现在身体健全，这对她来说也依旧是个艰巨的挑战，更别说她现在一条腿和废了也没什么区别。
一直隐匿身形的吉尔伽美什此时现出身形。他轻轻叹口气，闭着眼睛打了个响指。金色的粒子汇聚成王之御座维摩纳，他伸手搂住御主的腰，轻巧地跳到上面，接着扭头对伏黑说道：“杂种，自己想办法吧。”
伏黑：“……”
宁宁刚想说话，吉尔伽美什斜了她一眼，威胁意味十足：“不，你不想。”
宁宁：“……”
连副驾驶都没蹭到，只能勉强算在车头有一席之地的卑微御主爱莫能助地看向伏黑。已经做好心理预期的男高中生垮下肩膀，深深叹气，召唤出了自己的式神。
形似猫头鹰名为鵺的巨大有翼生物从他的影子中飞出。它伸出爪子，柔软地包住伏黑的双肩。伏黑抬起手握在它的腿上，扭头对宁宁说道：“可以出发了。”
熟练地让人心疼。
在伏黑的指引下，吉尔伽美什操纵着维摩纳，一路来到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两人在校门口分别解除了各自的交通工具，吉尔伽美什直接捞起宁宁，跟在伏黑后头进去。
和宁宁想象的不同，这里远离市区，依山而建，道路两旁随处可见枝头孤零零挂着几片黄叶的阔叶树。建筑都还保留着传统的日式风格，道路也基本是石板砌成的，与印象中的学校大有不同，反而更像以“日式古建筑群”为卖点的景点民宿。
而且，昨夜的事件对这所学校似乎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建筑完好、地面平整，也没有外头遍地可见的尸体和火焰废墟，让已经有些见惯末日景象的宁宁，一时有种进入桃源乡的感觉。
学校不算大，但从校门口一路走到医务室，一路只有风的清冷声息，他们一个活人都没遇到。不过好在医务室里有人值班，在伏黑的敲门声响起后，里面传来一道女声：“进来吧。”
吉尔伽美什放下宁宁，自然地隐去身形。伏黑对此见怪不怪，推门而入。
“家入老师。”伏黑礼貌地跟她打招呼，被他称为家入的女性没有答话，而是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宁宁，面露惊讶地说道：“啊，这不是夏油的女朋友吗？那个超有名的小提琴家。”
“……？”宁宁的大脑当机了一瞬，刚想说那是假的，转念想到夏油为了救她生死未卜，自己在这种时候说出真相无异于过河拆桥，只能硬着头皮点下头，勉强笑道：“是……请问你是？”
“家入硝子，夏油的高中同学。先处理伤口吧。”家入熟练地扶着宁宁坐到病床上，俯下身帮她脱鞋。她看了眼旁边同样一身狼狈的伏黑，问道：“……敌人很棘手吗？”
“……抱歉。”伏黑没有解释。
“不是在责怪你，只是想知道外面的状况。唉，你就是凡事太认真了——这种性格如果能和五条中和一下就好了。”家入边说着边展开术式。
宁宁的伤看起来严重，但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也没有咒力残留的痕迹，处理起来很快。她皮开肉绽的伤口不消片刻，便恢复如初，连原本黏连在伤口表面的灰尘都不可思议地消失了。
“诶？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夸我。”
说人人到。高挑过头的五条悟径直推门而入，比起满身干涸的血痕，衣服上俱是破洞的伏黑与宁宁，他一身黑衣干净整洁，就连竖着梳起的白发都清爽地一尘不染，完全不像在烟熏火燎的街道上忙碌了一整晚。
视线扫过伏黑与宁宁，五条悟夸张地感叹道：“被打得真惨碍…看来你们也闯进去了啊，像是领域又不是领域的地方——”
无需当事人说明，五条悟只看一眼两人的现状，就推测出他们之前的遭遇。而且听他的话语，像是已经很了解现状了。
宁宁和伏黑对视一眼，一肚子问题想要问他。五条悟却翘起嘴角，看向家入：“硝子，治疗惠之后，你们一起来礼堂。我去召集其他人，等大家都在的时候一起解释吧。”
不等家入回答，五条悟已经不见人影。
三人面面相觑，俱在彼此眼中看到无奈。家入三下五除二治好伏黑后，三人一同往五条悟说的礼堂去了。
路上，家入给宁宁介绍了一些关于这所学校的基本信息。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虽说是一所正规的传授咒术的学府，但由于咒术师的数量极其稀少，隐匿在世俗之中鲜为人知，对外宣称是私立的宗教系学院，又从未像普通人揭露过“诅咒”也能作为形容某种智慧族群的名词这一事实——因此，若是将咒术高专定性为“挂羊头卖狗肉、雇佣童工、且代代相传的涉嫌违法的可疑组织”，似乎也很难辩驳。
以上，就是宁宁听完说明后的真实感想。
不过，当她一脚踏入礼堂时，还是再次被刷新了“咒术师数量稀少”的认知下限。她原以为，一个学校，少说也有百来人吧？但此刻在礼堂中，稀稀落落站着的生物只有十位。这九人甚至还包括了宁宁认识的五条悟。
大家基本都灰头土脸，有经历过恶战的痕迹，伏黑和宁宁的状况也不算特殊。
这些人里最醒目的，无疑是那位不管怎么看都是熊猫的生物。
宁宁不认识的八人中，有四位与伏黑年纪相仿，身上洋溢着青春气息，想来是他的同学。而剩下四名成年男性面色凝重沉肃，给人一种不太好靠近的感觉。
不过，想到远在异国他乡的未婚夫，以及生死不明的夏油，宁宁的神色也不免黯淡下去。对这些素未谋面的咒术师，也提不起一探究竟的心情。
在这种情形下，大概也只有五条悟还保持着平常的感觉。但宁宁多少与他相处过，这份普通的轻佻之下的沉重，是她无法想象的。
圈子里就这么点人，又是学校，大家都互相认识。宁宁顺理成章地成为所有人关注的中心。五条悟看了一眼她的神色，拍了拍手扬声说道：“大家，请看过来，五条悟的新世界讲座马上开始——首先，通告一个大家都知道的坏消息，世界末日，已经降临了喔。”
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因为五条悟的发言而变得无力。此起彼伏的叹气过后，一名戴着墨镜的大叔沉声道：“悟，说重点。”
“是、是。马上就到重点了。”一步跃上礼台，五条悟走到最上方，视线扫过众人，“那么首先，提问——虎杖悠仁同学，请回答，诅咒是怎么产生的？”
“诶？诶诶？？还有这种环节吗？”人群中，站在伏黑身边的樱发少年下意识地绷紧神经，立定站直，仰头看向提问的五条悟。他似乎不太习惯这种一下子被人看着的情形，回答时语速飞快：“是人类的负面嘎……感情产生了诅咒……疼疼疼……”
一旁听着的宁宁都觉得舌尖隐隐作痛。
“笨蛋……”短发的女生小声吐槽道。
“没错，回答正确。”五条悟的声音里染上明显的笑意，毫无愧疚地继续说道：“诅咒诞生于人类溢出的负面感情，一般认为越是强烈的负面感情，所诞生的诅咒就越是强大。”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道：“基于这个前提，昨夜，全世界的人类在极短的时间内，经历了难以承受的沉重痛苦与打击；不止如此，幸存者产生变异，对人类进行无差别的屠杀这一事件，也广泛地进行着。已逝之人弥留之际的绝望、幸存者的恐惧与疯狂，一瞬间在世界范围内，爆炸般扩散开……对于咒术界来说，这种变化无异于核弹打击。”
“因为目前的事态，幸存人类的精神状态，可以说是糟透了。”
礼堂内一片静默。已经有人从五条悟短短的说明中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宁宁虽然没有接触过诅咒相关的知识，但听到这里也大约理解了。昨夜的事让负面情感爆发，那么对应的……诅咒的数量、力量都会产生爆发性的变化……
“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可能稍微有些超乎常识了。不过，这是我昨天观测并且做了各种尝试后得出的结论。至少在现象这个层级，我可以保证真实可信。”五条悟抬起双手，指尖相对，微微仰起头。尽管隔着眼罩，宁宁也想象得出他此刻正垂下眼看着他们的样子。
“消耗大量咒力，在施术者周围构筑的施加了术式的生得领域。无论是咒术师还是咒灵，都可以展开领域。”五条悟合上手掌，总结道：“负面感情溢出，形成咒灵，咒灵展开领域。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情形——但是，在末日环境下，因为我们人类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在这基础之上，诞生了另一种相反的情形。”
“相反的情形，是指什么？”先前被点名的虎杖听到这里，摸了摸脑袋，茫然问道。
五条悟看向他，笑了笑放下手，轻声说道：“负面感情实体化，形成了类似领域的空间。这个空间有许多种，比较常见的一种是，里面会源源不断地孵化出强大的怪物。有些空间一眼就能看见，有些则隐藏起来，需要用咒力感知。有些空间在稳定下来后，还能向外扩张……总之，有各种各样的状况，等大家都理解当下的情况后再一一说明吧。”
除了五条悟，其他人都笑不出来。
先有类似领域的空间，再诞生咒灵？这一说法完全颠覆了先前的认知，对咒术基本没有感知的宁宁还好，她飞快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归根结底，都是源于负面感情，无非是咒灵与领域空间谁先诞生的差别。
但是，对于这些拥有丰富的咒术知识的咒术师而言，五条悟的发言无疑颠覆了大家的认知，对于他们而言，是非常有冲击力的情报。
“也不用想得太复杂。基本上还是遵循诅咒形成的基本原理，越是人口密集、死伤惨重的地方，负面感情越强烈，越容易形成这种空间。”没有让气氛陷入沉默，五条悟语气轻松地解释道。
“简单来说，负面感情会形成一种特殊的咒灵，这种咒灵的存在形式是空间体，并且拥有自体繁殖的能力，是不是就好接受多了？而且，不管存在形式如何特殊，只要是咒灵——”五条悟勾起唇角，平静的语调隐藏着一丝不可见的杀机，“就可以被祓除喔。”
“你已经试过了吗？”先前让他说重点的男性有些激动地问道。
“啊，昨晚已经彻底地试过了。一百例空间体咒灵，全部成功祓除。”五条悟语气淡淡，神色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