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男人哼哧哼哧地伏在年轻女孩的身上，大口地喘息着，他感受着温热的液体不断从身体里流出，狠戾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颤巍巍地伸手探到身上又湿又热的地方，拿出来放到光下一看，手掌全是粘稠铁锈味儿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滴滴答答坠在地上。
他眼角的余光还能看到门口处的菜刀，他亲自踢出去的……这个女人，居然还藏着一把刀？
男人的瞳孔因为恐惧而缩小到了极点，呼吸变得困难起来。他拿沾满鲜血的手掌指着宁宁，嘴唇翕动想要说话，却因为喘不上气而作罢。
宁宁还没好心到要等他说完，她一咬牙，费力地把男人从自己身上推开。两人位置的转换扯动了还插在男人身体里的柳刃刀，引得男人痛苦地叫唤起来。宁宁单膝跪在他身前，双手握住被鲜血浸湿的滑地使不上力的刀柄，食指关节甚至抠进男人伤口的窟窿里。她借着刀柄处的连接，屏住呼吸咬紧牙关，一口气把刀拔了出来。
鲜血溅了她一身，两只手上也满是新鲜滚烫的红色。但宁宁顾不上这些，她拿着锐利的柳刃刀，挡在倒地的男人和菜刀之间，生怕他突然暴起。
没了刀身的阻挡，男人身上长长的血窟窿汩汩地往外溢出鲜血。他的脸色已经从蜡黄变得泛紫，眼珠也在向上翻，眼白的部分越来越多……他的呼吸越发粗重，到后来变得像鼓风机发出的声音。
因为失血和窒息，男人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反应……
宁宁看着他一动不动的尸体，一阵后怕。压根不敢上前确认这个男人的死活。好在也不需要她亲自确认，吉尔伽美什威仪的金色身影出现在一旁，周遭的景色随之改变。
干净整洁的大楼也逐渐褪色，变成被火烧过的断壁残垣。一直缭绕不散的浓郁血腥味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焦土气息。
她手中的柳刃刀也化为虚幻，消失了。宁宁长舒一口气，刚放松就感觉眼前发黑，软软地倒在地上。
……
几番交手，伏黑没能成功破坏大蟑螂的翅膀。
反倒叫蟑螂看出他的意图，故意卖了个破绽给他，趁机给他的腹部狠狠来了一拳。
一直保持高精度的术式操作，非常消耗精力。虽然可以展开领域，但这太耗费咒力。还没搞懂这片区域究竟是怎么回事，伏黑不打算一下子就揭开所有底牌。否则遇到更强的敌人就束手无策了……
比起戒备的伏黑，大蟑螂却越来越放松。他甚至在对峙时移开视线，把脖子晃地咯吱作响，像是在活动颈椎。
然而伏黑刚变换手势，大蟑螂的视线已经追到他的手形上。
它是故意这么做的，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认为这是一个可趁之机。
按照常理来讲，识破这一点后应该谨慎地行动，等待一个更稳妥的机会。
但伏黑并不是一个喜欢循规蹈矩的乖孩子。在战斗中，任何胜机都伴随着风险。在双方实力接近的情况下，稳妥的机会是永远不会被等到的。
胜机，要自己制造。
就算这是一个陷阱，大蟑螂在活动脖子也是事实。这不是一个万全的可以随时对各种状态做出反应的备战姿势——这是伏黑所瞄准的胜机。
类似猫头鹰的式神在大蟑螂的背后出现，坚硬锐利的爪子在绯红中拉出两道寒光，直直扑向大蟑螂的翅膀。
黑色玉犬“浑”露出獠牙，迅捷得扑向大蟑螂伸长的脖子。
大蟑螂原本完全来得及反应，但这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正好歪着头的它，是最先注意到的。天空在晃动，两人身周的景象也变得扭曲虚幻，像水面上的倒影，这是因为维持固有结界的力量无法再稳定输出，导致现实反过来吞噬这片区域。
维持固有结界的魔术师出事了。知晓真相，意识到这一点的大蟑螂，思维产生了零点零一秒的空白，导致他的应对，随之延迟。
全神贯注的伏黑同样注意到了周遭的变化，但他没有任何迟疑、犹豫，视线紧紧锁在蟑螂身上。他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在撕裂蟑螂翅膀的瞬间，两只动物式神一同消失，八握剑异戒神将魔虚罗一刀斩断蟑螂的脖子。
失去主人控制的黑带一时间全部坠落到地上，在一阵阵白烟中消失殆荆
……
吉尔伽美什双手环胸，压根没有扶自己御主起来的打算。他踢了下宁宁的鞋底，催促道：“喂，你要在这种地方睡到什么时候，起来了。”
“可我实在没力气了……”宁宁委屈巴巴小声说道。
先前的剧烈运动，让她手上腿上本来快止住的伤口又开始迸血。虽然还不到失血过多的程度，但她又经历了心情的大起大落，精神高度绷紧，现在放松下来，手软地都握不紧。
“就这点水平还敢突袭……”吉尔伽美什瞥了眼死不瞑目的男人，又对宁宁说道：“运气好，捅穿了他的肺。”
宁宁有点不服气……她也是做好了准备的。菜刀只是幌子，她也没想过靠自己偶尔切肉的刀工能砍死个活人。所以她在拿了菜刀后，在关灯时飞快地一柄她早就看好的柳刃刀偷揣起来。
柳刃刀不大，细长尖锐，她藏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基本不会被发现。
菜刀脱手之后，宁宁假装因为疼痛蜷成一团，实际上就是为了把口袋里的柳刃刀拿出来。等男人毫无防备地趴下来，闻到他那恶臭的口气，宁宁头皮发麻，连左臂的疼痛都感觉不到，双手握紧秀气的刀柄，不管不顾地把细长的刀刃插进男人的身体。
那一瞬间，宁宁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这样细长的刀刃，只是插进去无法造成致命伤，要破坏他的行动力，必须制造更大的伤口……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硬是在男人的身体上撕出道深达十几厘米长一指的口子。
尽管活下来的是她，她不得不承认，吉尔伽美什是对的。
她只是运气比较好：
要不是她刚好捅穿男人的肺部，这样的伤口多半也没法让男人瞬时就因为呼吸困难而失去战斗力。
不说她是慌乱之下出手，根本不知道要瞄准男人的肺部，这回只是阴差阳错……要是男人再警惕一点、强壮一点，或是对她没有性趣……说不定她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暴毙。
宁宁深刻反省自己的莽撞。在真正动手之后，她发现自己想的还是太理所当然了……主要是错误地高估了自己的战斗力。她以前总觉得自己是普通人的战力水准，现在才意识到普通人的战斗力也分三六九等。而她现在的战斗力，严格来说，不是普通人，是普通弱女子。
想到这里，宁宁心念一动。她从地上站起来，眼神明亮地看向四周：“那些被关起来的人……”
吉尔伽美什看了眼旁边一处燃烧地最热烈的地方，若无其事地对宁宁说道：“已经死了。显示器上，那些女人还活着的监控是假的。”
听到他的话，宁宁脸上的神色慢慢变得黯淡，就连眼中的光都渐渐消失了。她其实隐约猜到了。
很明显，在这个男人和大蟑螂的合作关系里，蟑螂处于绝对的支配地位，男人依附蟑螂。他有那种肮脏的欲求，但蟑螂只有食欲。就算一时满足他，蟑螂也不可能放过那些被骗过来的人。
男人利用虚假的监控，骗那些没有自保能力的女人放弃抵抗，在被凌/辱过后，满心希望地以为能活下去，却成为蟑螂的食物……
宁宁满目怒火地看向男人的尸体，她真应该在这狗东西还能感受到痛的时候在他身上多开几个洞。
不管怎么说，这人渣最后也算不得好死，没有机会再害人了。
在地上坐了这么一会儿，宁宁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她费劲儿地站起来，动作牵扯到伤口，痛得她嗷呜直叫。
战斗的时候，她还能不顾身上的伤，照样使用受伤的手和腿。现在脱险了，她连风吹过伤口的冷冽痛感都不能忍了。
“不知道伏黑君那边怎么样了……”宁宁自言自语地看向天空。
绯红之星的光芒不知何时已经黯淡许多，黎明前的静谧黑暗静静笼罩大地。
“在意的话就过去看看吧。”吉尔伽美什说道。
“也对……”宁宁这才想起她的从者已经可以自由行动，就算她过去时两人的战斗还未结束，也不会成为人质拖累伏黑。
宁宁没走多远，就遇上跟在黑色玉犬后头跑过来的伏黑。两人先是看到彼此身上的累累伤痕，异口同声问道“你没事吧？”
两人同时顿了顿，又戏剧性地一起开口道：“你先说。”
这般谦让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宁宁主动道：“那我先说吧。”
听完宁宁的遭遇，伏黑恍然大悟：“原来那时空间扭曲，是因为施术者被你制服了。说来还是托三千院前辈的福，我才能击败那只蟑螂。”
过程无需赘述，伏黑只讲了最后那只蟑螂因为空间扭曲而失掉先机，被自己一击毙命。
宁宁看着他额头和脸上没完全擦干净的血痕，就知道过程肯定很凶险，不像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因为宁宁有点在意扭曲空间的事，两人一边交换在内部见过却没注意到的信息，一边往之前的目的地前行。
东方既白，火红的日光从遥远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天地的分界在此时竟如此分明，日光之上是蔚蓝清澈的末日天空，日光之下是昏昏沉沉的黑暗世界。
此刻，宁宁忽然清醒深刻地意识到，以前总觉得单调重复好像怎么也挥霍不完的、简单安乐的和平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