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在哪里？”吉尔伽美什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问道。
宁宁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站在门旁的电灯开关前。如果她的想法是对的，那么打开灯，什么也不会发生。但如果她想错了，打开灯，就是她的死期——
察觉到宁宁的意图，吉尔伽美什也没有追问敌人躲藏的位置，而是问她：“你要赌吗？”
脑海里响起的声音，还是头一次这么严肃。但从吉尔伽美什的语气里，倒也听不出赞同或反对。宁宁无声地露出一个微笑，她轻轻说道：“这不是赌，这是我的推理。”
说完，宁宁果断地按下一排六个按钮，刺眼的白炽光一瞬间蔓延到屋子的各个角落，黑暗和绯红立刻缩回光明无法到达之地。
宁宁屏住呼吸，全神戒备地站在光中。她的右手贴着裤管，轻轻打起拍子。会来吗？还是不会来？
……
大厦间的空地。
伏黑连翻带滚，躲开一道黑带与大蟑螂的夹击。受身落地的瞬间，手影脱兔完成。大群兔子争先恐后地跃起，在某些瞬间甚至遮蔽了他的身形。伏黑与兔子一起冲向大蟑螂，结结实实的一拳击向大蟑螂的腹部。
大蟑螂往后退出近十步的距离，但伏黑并没有完全的打实的手感。
伏黑的感觉是对的。
在两人的交手中，尽管伏黑依靠着对式神的熟练掌控和出色的战斗机巧，稍微占据了上风。但他很难给蟑螂造成巨大的伤害，之前也有两次类似的机会，都被蟑螂在千钧一发之际利用对翅膀的巧妙运用来错开身位，让伏黑的攻击不能发挥出最大效果。
大蟑螂嚣张地笑了起来：
“没用的，人类。你不过是旧世界的残秽，我们才是新世界的主人。摇尾乞怜的话，还能被圈养起来，在被享用前过上一段无忧无虑的時光。”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你马上也会和她一样，成为我变强的饵料1
伏黑没有理会它的话。大约一分钟之前，大蟑螂忽然怪笑着说了声“得手了”，第三根血淋淋的黑带便从宁宁逃走的方向飞过来加入战局，措手不及的伏黑也被大蟑螂一拳打飞出去，但双方交手至今，大蟑螂也只占到这一次便宜。五条老师说过，三千院前辈有自保的能力……尽管是那样不靠谱的老师，现在大概也在某处悠闲地说着“惠那家伙该不会迷路了吧”这种不负责任的调侃，但作为人类最强的咒术师，五条老师绝不会看走眼。
坚信宁宁还活着的伏黑完全没有因为大蟑螂的话动遥他紧盯着对方乌黑发亮的硬壳躯壳，那双翅膀……得想办法处理掉才行。
……
在全神戒备的情况下，宁宁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计时。
帕格尼尼随想曲二十的d大调幻想曲，时间刚好是三分钟。无需多余的精力，身体早已本能地记住这些。当她奏完这一曲，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让宁宁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只有一个敌人，而且也在戒备她。宁宁莫名地生出一丝信心，对方应该远不到吉尔伽美什这种强到变态万事靠骑脸输出解决的等级，什么样的人会戒备她这样的弱鸡？
可能性只有三种，比她更弱鸡的，和她一样弱鸡的，以及，也不比她强多少的……真是每一种都令人充满希望埃更何况，比她强的概率只有三分之一，她今晚遇到的倒霉事已经够多了，总不至于倒霉到这个程度吧？宁宁不太确定地想到这里，从厨房刀架里抽出一把菜刀握在手里。她关上灯，在骤然到来的黑暗中停了下，才拖着受伤的左腿往外挪去。
吉尔伽美什看了眼她手中的菜刀，刀刃在绯红的反光中泛着一丝血意。他一时有点语塞，等宁宁都走出房间了才想起来问道：“……你之前说已经知道敌人的位置，在哪里？”
“这栋大楼的监控室。”
这还是那个游走的黑带给宁宁带来的灵感。那条黑带离杀死她就差一步了，却因为她进入这栋大楼就放弃，这根本不合理。黑带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脚下出现，速度快、锐利，但攻击的方式却很单调。这说明黑带并不具备智慧，顶多只能接收一些简单的指令。
当时那条黑带肯定是以杀死她为前提在行动的，但在她进入这栋大楼后却放弃了。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条指令与优先级更高的指令冲突。
优先级更高的指令是什么？宁宁能想到的，只有保护施展固有结界的人。在这栋楼里发生战斗，说不定会将保护对象卷进来，所以黑带才会离开。所以，那个操控空间的敌人，八成就在这栋楼里。
监控室里能看清所有楼道、甚至房间内的景象。监控室一般就在物业处。大厦的楼梯间里，贴着整栋楼的消防地图。
物业，就在地下一楼。
宁宁握紧手中的菜刀，顺着墙走下楼梯。楼梯最下面是一扇房间虚掩的门，门缝间透出明亮的灯光。借着这道光，可以看到门上的文字：物业处。
四周静悄悄的，两侧的走廊昏暗幽深，一眼看不到头。寂静之中，宁宁只能听到自己的砰砰的心跳声。她勉强压抑着因为紧张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紧咬的牙关也不听话地哆嗦起来。
“你怎么了？”吉尔伽美什也发现了她的异常。
“……这还不明显吗？！这还看不出来吗！？你的master怕了！我这不可回收有毒有害的废物垃圾在这关键的时刻怂了啊啊啊啊蔼—”仗着脑内交流不会发出声音，宁宁尽情对着吉尔伽美什尖叫。
“……”吉尔伽美什听见她对自己也说得这么狠，反而说不出骂她的话了。他安慰道：“没事，本来也没人指望你能帮上什么忙。”
“这是讽刺吗？这是在讽刺我吧！呜呜我不活了，连你都嫌弃我……我也很想努力啊可我真的好怕死啊！1宁宁又叫又哭又委屈地对他喊道。
吉尔伽美什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在五个小时之前，这双手还只是为天籁般的演奏而存在。现在，左臂伤口狰狞，右手拿着菜刀……想到这状况完全是因为他无法现身造成的，吉尔伽美什已经快用完的耐心又凭空冒出来一点。他刚想再安慰两句，宁宁忽然恶狠狠地说道：“哭也没用。我跟他拼了1
她说着快速站起身，大步迈出右脚，借助下楼的势头用右侧身体撞开门冲进房间。门板被撞得哐当一声往内侧打开，里面的光线倾泻而出，晃得宁宁眼前一白，只来得及看到房间里有个模糊的人影。她紧张地举起菜刀，生怕对方在这时攻击她。
房间里一片安静，宁宁视力恢复后，才发现那是一个戴着眼镜脸色蜡黄的瘦高男人。此刻，他正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宁宁。眼神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就好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男人蓦地浮出一抹恶心的笑容，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么漂亮的女人送上门来，什么都不干就让大蟑螂把她吃了，实在是可惜。”
这毫无疑问是个男人。油腻到反光的头发，肮脏的镜片，血迹斑斑的衬衫领带，松松垮垮的裤子，一双黑色皮鞋……站在宁宁面前的这个生物，从头到脚，都是人类。但他说出的话，却又如此地匪夷所思，好像他的同类并不是人，而是那个大蟑螂。
宁宁像是没听到男人那句饱含恶意的呢喃一样，她问道：“是你在维持这个扭曲的空间？”说话时她飞快地打量了下房间，家徒四壁，没什么值得在意的。男人身旁有张办公桌，桌上有台显示器，想来是大厦的监控画面。
男人听到她的话，没有回答，而是咽了下口水。他的喉结来回滚动几下，贪婪地看着宁宁的脸，又像检视货物一般上下扫视她几眼。眼神扫过她手中的菜刀时，男人露出轻蔑的笑容。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男人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好笑地对她说道：“小姐，我劝你放下刀。要是划伤你漂亮的脸蛋儿，也太不划算了。”
听到男人轻佻的话语，看着他猥琐的眼神，宁宁简直怒发冲冠。她是那种越是生气，表面就越是平静的类型。就如现在，她的声音简直和微风吹过的池塘一样平和：“你不是人类吗？为什么要帮那样的怪物？”
听到她的问题，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明明在笑，眼里却满是恐惧，但恐惧之中却又包含着对某种伟大存在的敬畏与狂热，这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的面部肌肉看起来极度不协调，难以想象人类的脸可以做出这样的表情。
“人类？怪物？现在这世道，只要能活下去，还分什么人类和怪物。”他飞快地说道，“说了你也不懂，群星归位，旧主降临，人类统治地球已经是过去时了，哈哈哈哈……”
宁宁本想趁机把刀甩向他，但她手臂方一动，狂乱大笑的男人忽然转头看过来。他语气冰冷，就像毒蛇嘶嘶地吐着信子。
“小姐，我劝你不要做傻事。只要你能让我爽到……我可以保住你的小命。关于这一点，我可以证明给你看。”男人不怀好意地说着，自然地开始走路。
宁宁举起刀，像是担心他走过来一样。男人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走到桌后，把显示器转过来给。
“小姐，你能看到吧？左下角的房间，那里都是我救下来的女人。”
在显示器转过来的瞬间，宁宁已经在心中问了吉尔伽美什：“显示器上有什么？”
宁宁没有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而是慢吞吞地举起菜刀到身前，做出一副防御万全才敢放心移开视线的样子。
“布满人形大小虫卵的房间。不出意外的话，里面孵化的都是最开始进来的时候遇到的生物。以及——”
“十三名女性。”
“……有两人被侵犯过。”
宁宁简直都要气笑了。世界末日，和大蟑螂狼狈为奸狩猎同类，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侵害女人……这世界上还真是什么千奇百怪的人渣都有。
她也确实笑了。
“你管这叫救人？我现在就把你的那腐坏流脓的脑子救出来，免得你呼吸的废气继续污染这个世界1
宁宁怒喝着冲过去，她高高举起右手的菜刀，刀刃在灯光下反射出一道银光——眼见菜刀就要落在男人头上，他轻轻往旁边迈开一步就躲开了。他的脸上甚至露出悲悯的神情，像是在可怜这只微不足道的小虫子的挣扎。
但下一秒，他悲悯的表情就破裂了。
宁宁受伤的左手紧紧握成拳，一拳结结实实狠狠砸在他太阳穴。男人的反应比宁宁想象地更快，在头部被重锤一拳丢失视野的情况下，他没有被动挨打，而是一把推搡在宁宁右肩上。男人的力气很大，宁宁直接被推倒在地。
男人狠毒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宁宁，快步走过去，一脚将她手中的菜刀踢开。
菜刀撞到墙上弹了下才落地，可见男人有多用力。宁宁缩着右手，痛苦地蜷起身体。
恼羞成怒的男人跨伏到她身上，左手揪着她的头发，右手去摁她的肩膀，骂骂咧咧地把她摊平：“不识抬举的臭女人……”
毫无反手之力的宁宁，只能任由男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