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埃真亏你发现后还能这么冷静。原本担心你会因为本王不在身边而手忙脚乱，不过现在看来，是本王多虑了。”吉尔伽美什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里响起。破天荒的，他还解释了一句。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的御主方才羞辱那只蟑螂的过激言辞，虽然大快人心，但这等口才如果不分对象地使用……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被自己的御主这么说！
“刚刚伏黑君如果没有出手、或者没赶上，我大概就死在那里了吧。你不会拿我的性命做这种无聊的赌注。不过，就结果而言，因为我并没有出事，所以那时我还不确定。”宁宁在心里解释道，“但是，刚刚你明明察觉到了危险却只能提醒我。这让我确定，你肯定无法现身。”
吉尔伽美什轻佻地说道：“你还真是相信本王啊，杂种。”
“我死了的话，伟大的吉尔伽美什王的圣杯战争就结束了吧——”紧盯着虎视眈眈的流体黑带，宁宁大半精力都在思考要如何应对它，因此说话随意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在开口之前修饰语气和措辞：“你看起来可不像喜欢输的人。”
“……”
片刻的沉默后，吉尔伽美什忽然爽朗……或者说恣肆地大笑起来。
宁宁被他突然的笑声震得脑浆都在共振，流体黑带没有放过她一瞬的分神，尖锐的前端向她的左胸口刺过来。宁宁毫不犹豫地举起左手向左外侧大力挥开，黑带不费吹灰之力地刺破她羽绒服的袖子，在她手臂上划出一道半厘米深的伤口。
趁着黑带还没来得及重整态势，宁宁忍着手臂和左腿的剧痛，转身就往大楼入口的方向跑。和吉尔伽美什说话时她仔细想过了，她的速度没有这个诡异的东西快，也不知道它的弱点，没有对抗的手段，在空旷的地带和它对峙，自己没有任何胜算。除非伏黑飞快地解决掉那只大蟑螂过来救她……
宁宁不想把自己的生死交到别人手里。
虽说她现在能做的很有限，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能坐以待毙。
受伤的手还好说，左腿的伤让她每次迈开腿脚落地都要感受到伤处的肌肉被撕裂挤压的疼痛。宁宁紧咬着牙，强忍剧痛狂跑着进入大楼。
“那东西没有追进来。”
吉尔伽美什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已经狂跑到一楼走廊的宁宁靠着墙停下来。她大口喘着气，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时才发现右手一直在抖。
不止是右手，她全身都控制不住地在颤抖。左腿更是开始抽筋，痛得她只想拿头撞墙，又怕这楼里还有潜伏的敌人，不敢搞出太大的响动，憋得眼睛都红了。
她跑的距离并不长，速度也快，从大厦旁到走廊里，用了不到十秒。如果是普通的冲刺短跑，肯定不会累成这样。但她跑动时，背部没有任何防御地对着黑色物质，但凡有一丝迟疑或失误，她的身体肯定会被那玩意儿开个洞。这种命悬一线的刺激，让她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奔跑这件事上，连吉尔伽美什何时停下笑声都没注意到。现在缓下来，身体可劲儿地报复她方才地过度使用。
她靠着墙，深呼吸了快五分钟，一波波疼痛浪潮才停下涌向神经的步伐。宁宁扶着墙，贴身的衣物已经被冷汗浸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非常不舒服。但更严重的还是两处见血的伤口，尤其是腿上，她裤子下面已经被血染成黑色，衣服黏连在伤口旁。宁宁知道，要是等血迹干涸，衣服被糊在上面，撕开的时候会更要命。
长痛不如短痛，她深吸口气憋住呼吸，一口气把伤口附近的裤子卷到膝盖上方。擦过伤口的疼痛让她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不过骂脏话确实有用，她泄愤一样小声吼完后，疼痛似乎真的减轻了一点。
小腿上的伤痕足有十多厘米长，两边的皮肉向外卷着，露出里面毫无防备的嫩肉。伤口很狰狞，不过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产生变异的迹象，也没有黑色物质残留下。
接着，她把左手的袖子也挽了起来。左手的伤痕要短得多，但更深一点。伤口就这样放着不管，感染的话就麻烦了，毕竟外头是这种状况。
“caster，你现在的警戒范围多大？”宁宁在心里问道。
“三米六。”吉尔伽美什秒答，他早就测算过了。
宁宁大约看了一下三米六的长度，有吉尔伽美什出声提醒，多少还能护住要害，不至于被一击毙命。当然，如果敌人强到逆天，双方等级差太多……嗯，祈祷自己没有那么倒霉吧！她勉强直起脊背，拖着左腿一瘸一拐地在昏暗的走廊里前行。
“你想去哪里？”虽然语气淡淡，但吉尔伽美什的声音听起来很正经，没有惯常的漫不经心。
“找点水清理伤口。”
这栋居民楼看起来受到地震的影响比较小，道路平整，东西也没有错位。比较奇怪的是，明明充满了生活气息，却见不到任何居民、甚至是居民的尸体。宁宁一边尝试推开房间的门，一边在心中对吉尔伽美什说了自己的疑惑。
“这和本王不能现出身形也有关系。”吉尔伽美什冷哼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说道，“大概是类似固有结界的存在吧。”
宁宁作为完全的魔术门外汉，对固有结界这个词毫无认知也毫无印象。
“……给本王听好了，你这外行人。”吉尔伽美什恶狠狠地说道，“所谓固有结界，就是将心象风景具现化出来的一种魔术。简单来说，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并不是平常的物质世界，而是使用类似固有结界的魔术制造出来的空间。”
“我大概明白了。因为是别人主导的异次元空间，这个空间有其运转的特殊规则，所以你才无法出现？”宁宁用询问的口吻推测道。
“嗯，就是这个意思。之所以说类似，是因为心象风景是施术者的唯一内心面，哪个英灵的唯一内心面会是这种荒芜的现代大楼和被血染黑的土地啊！这种毫无品味的家伙不会在历史上留下英名1吉尔伽美什武断地说道，“而且，维持固有结界需要巨大的成本。先不论在这个空间里战斗的黑发小鬼，要限制本王的实体化，就算消耗三条令咒，魔力的供给也不足以维持这么长时间。”
这倒是，从他们进入这个出不去的鬼地方，已经至少过去十五分钟了。宁宁暗自点头，又问道：“如果我用令咒强行命令你现身，能做到吗？”
“喔？”宁宁的提议让脑海里的吉尔伽美什挑了挑眉，初为从者，他还不太习惯依靠御主的力量，不过这个提案……“有一试的价值，概率一九开。顺带一提，九成不能。”吉尔伽美什好心说明。
“百分之十啊，比我想象的千分之一要好多了。”她说着用力推了把走廊尽头的房门，意料之中地，门依旧纹丝不动。
这时，脑海中的吉尔伽美什忽地说道：“本王想说很久了，你一路走来都在推门。为什么不试着拉一下？”
“啊？”宁宁愣了下，因为她自己家门就是用推的，已经习惯这么操作。“不会吧……”她小声嘟囔着，握着门把手往外拉了一把。
门被无声地打开。
宁宁在门口呆住了，她回头看向自己从走廊上一路走来，每家每户都紧紧关闭的门扉，似乎都在嘲笑她。
“白痴1
门不会骂人，说话的自然是她脑海里的吉尔伽美什。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宁宁自言自语地说出声，也不知道是在回应吉尔伽美什，还是在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门对面墙壁上有一面巨大的飘窗，绯色光芒从外头溢进来，铺满半面地板，也照亮了房间。这里很整洁，整洁像刚打扫好的酒店套房，不像有人在生活。但家具倒是一应俱全，开放式厨房尽头还有一个两米高的电冰箱。
不过酒店只要够高级，床头还会放两瓶水呢。宁宁想了想，看向门旁边，果然有电灯的按钮。
她刚抬起手，又想到万一只有这里亮了，那不就相当于昭告天下，本废物就在这里，快来杀我。
算了，也不是看不到。宁宁缩回手，试了一下厨房的水龙头，居然有清水流出来。她视死如归地清理了自己身上的两处伤口，那种不一样的冰冷刺痛差点没把她直接送走。不过，冲洗过后，鲜血黏连的不适感消失了。痛到麻木之后，居然还能感受到一点清爽。
日本人多少沾点变态，不是s就是m，果然有道理。
宁宁坐在椅子上，晾干腿后重新穿上袜子，套上过踝的马丁靴。今晚实在太荒谬了，从五条跳窗离开后，她直到现在才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独处，还是在这样微妙的危险环境里。回想今晚发生过的事，连这张硬邦邦的椅子都变得可爱起来——毕竟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椅子，能休息的椅子！
干脆就这样等伏黑解决完那个大蟑螂来找自己吧，反正他有玉犬，肯定记得自己的气味。但这样堕落的想法刚冒出来，宁宁就使劲儿甩了甩头，她深吸一口气，恋恋不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伏黑君未必知道固有结界的事。看那个大蟑螂的样子……这个类似固有结界的魔术必然不是它在维持。
她就算没有战斗力，但也不能悠哉地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伏黑。
目前来看，假定敌人是复数，其中之一的大蟑螂目的是吃掉他们。而把他们困在此处的空间，无疑是在帮助大蟑螂……对了，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大蟑螂就说了，狩猎场这个词。说明它知道这个空间的存在！他们是一伙的！
如果还有三名以上敌人，那在她被黑色流体伤到之后，一定会趁此机会攻击她。但对方却没有这么做……这是因为对方做不到！除了大蟑螂，这里最多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维持固有结界的人，一个是保护固有结界的人。但这种可能性其实已经很小了——保护者肯定具备相当的实力。哪怕敌人再谨慎，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又受伤的芊芊弱质女流难道不是人质的最好人选吗？！只要控制她，多少可以打乱伏黑的节奏。
敌人只剩下一名。
推理出这些，宁宁的呼吸有些急促。说不上来是紧张还是兴奋，她在心中轻声问道：“吉尔，施展固有结界，是不是一定要在空间的内部？”
“这倒没有限制，不过，多半都在内……部……”吉尔伽美什闻弦音而知雅意，甚至连宁宁对他的称呼都忽略了，他在宁宁走到房门口时问道：“你确定吗？本王觉得，以你现在的状态，等你的同伴解决掉那只大蟑螂，把这件事拜托给他比较好。”
“但是，也有他逃走的可能性吧？”宁宁问道。
吉尔伽美什没有否认。
“你说过，维持固有结界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宁宁说道，“他没有来袭击我，就说明光是做到这一点他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就算对方只是谨慎，但我身边也还有你在。我们要防备的只有那个黑色的流体。但刚刚也证实了，只要我全力奔跑，这里大楼隔地相当近，也可以甩开……”
“怎么了？”吉尔伽美什蹙眉问道。
宁宁坚定地看着前方。
“我大概猜他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