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尽管是冬季, 泥土依旧有着淡淡的腥味。和枯黄的草微弱的气味混在一起，有几分初春的意味。
在庭院东南角，虎杖挖了个大约一米见方的坑。坑的另一边是一座小小的土堆。虎杖站在坑底, 不走到旁边都见不到他人影。
宁宁感觉自己身体有千斤重, 但脚却像踩在棉花糖上使不上力气。她摇摇晃晃地蹲在坑边, 看见虎杖铁铲旁边的金色光芒后, 终于知道为什么虎杖会说挖到了。明显到这个程度, 就算想忽略也很难。
“正常的书房会发光吗？”宁宁转头看向身边的吉尔伽美什。
“感应到你的魔力了, 所以才会有这个反应吧。”吉尔伽美什抓住她的后衣领，轻松将她拎了起来。
宁宁有不好的预感。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吉尔伽美什已经举重若轻地一挥手, 还蹲着的宁宁就像个球一样, 砸向了坑里的虎杖。
虎杖忙手忙脚乱地接住她, 两人一起看向坑上面。吉尔伽美什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快点搞定，你们已经在这里浪费一整天了。”
“我如果用令咒让你下来……”会被杀吗？
宁宁话没说完, 她手上的令咒就像是智能识别了“用令咒让你下来”似的, 立刻断章取义地执行了这个命令。吉尔伽美什以一个脸着地的姿态往下面栽下来。
还抱着宁宁的虎杖立刻往一旁闪开，吉尔伽美什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坑底。
坑底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
灰头土脸的英雄王在狭窄的空间里艰难地爬起来，白皙的皮肤上全是湿润的深褐色细土。他冷冷扫了虎杖一眼，虎杖忽然心领神会，把宁宁向他一扔，嘴上说着睡也没听懂的叽里呱啦的借口，连滚带爬地爬出了容纳三个人实在过于拥挤的坑。
吉尔伽美什当然不可能伸手去接。
宁宁就这样被丢到地上, 她疼地龇牙咧嘴，在心里抱怨了两句虎杖没义气，心虚地不敢抬头看吉尔伽美什的表情。
视线里出现一双金底蓝绫的鞋，宁宁真的好想眼前一黑晕过。可惜她体内虽然一丝魔力也榨不出了, 但意识却违背主人的心愿，顽强地保持着一丝清醒。
于是，三千院宁宁，在累到晕厥的状态下，端正地跪坐在一个新鲜的坑中。膝盖下就是散发着金色光辉的奇妙书房，但她却只能听自己的从者从声色俱厉到恨铁不成钢的说教。不知是地脉中的魔力充沛，还是那道淡淡的金色光辉的影响，宁宁竟渐渐变得清醒。
“看来你欠缺的是本王的指导。好吧，以后锻炼完本王会好好训诫你。”吉尔伽美什叹息道，“大蠢货，恢复精神了的话就快点进去书房。你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宁宁心说我要知道怎么进去还用得着在一个全是土味的坑里听你骂我吗？肯定早就进去了啊。她向吉尔伽美什伸出手，吉尔伽美什愣了下，鬼使神差地握住她的手。宁宁借着他的手用力站起来，然后就抽回了手。她躬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膝盖和几乎抽筋的小腿，问道：“怎么进去？”
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她冰凉的温度，但却空空如也。
这让原本不打算给她指导的吉尔伽美什改了主意。
“你知道方法。”吉尔伽美什说着蹲了下来，向她勾了勾手指。
宁宁撑着酸胀的膝盖蹲在他旁边，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做？”
吉尔伽美什向她伸出手。宁宁没有犹豫，刚想把手放到他手中，却见吉尔伽美什手腕一翻，直接捏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往前一拽，让她的手掌贴在发光的地方。
宁宁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拽，直接向前栽倒，下巴也直接磕在地上。
“这是报复吧？”
“哼，释放魔力。”吉尔伽美什没有否认但也没承认，仿佛他确实只是为了告知宁宁方法一样。
宁宁也懒得起来，按吉尔伽美什说的，把刚吸收来的一点魔力集中在手上，对着发光的地方释放出来。
奇妙的事发生了。
原本坚实的地面，忽地消失了。但宁宁并没有下坠，而是以一种仿佛失去了重力的姿态，落入金色的光辉中。
……
宁宁与吉尔伽美什的反应在一瞬消失了，坑外头的虎杖一惊，连忙跑到坑旁往下看，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他满头雾水地跳进去，有些茫然地左顾右盼，却察觉不到半分两人的气息。
难道又是先前那样的情况……？
可是敌人从哪里出现的？
地底？
虎杖抚摸着旁边的泥壁，却忽然感觉到宁宁的气息从地下出现。他的视线忙循着本能追过去，就见土里冒出了一个女人的头。
虎杖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定睛一看，那个在黑黢黢的土地里露出的黑黢黢的人头下的惨白的脸正是宁宁。
他甚至打了个寒颤。
刚想说话，就见宁宁就像一截春笋似的，又往上冒了一截，这回她把两只手都长出来了。
宁宁根本没发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怕，她向虎杖伸出手：“悠仁，我们进图书馆了，一起来吗？”
“喔……”虎杖被吓得头皮发麻，听到她熟悉的声音才缓过来。他握住宁宁的手，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见宁宁对他露出一个有些戏谑的笑容。他脚下忽地一松，打了个趔趄，结果眼前闪过一道金色光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漂浮在一个纯色的无重力空间中了。
“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三千院家的书房。”宁宁在地上落定，虎杖跟着她好不容易才在“站”在了地上。说是站着，但他并没有半分站着的实感，身体依旧轻飘飘的，这种不踏实的感觉让虎杖感觉又新奇又好玩。
宁宁见他适应良好，松开手让他自个玩儿去了。
虎杖轻轻蹬了下地面，身体又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他好奇地看着脚下，是原木色的地板，干净地能照出他的脸。虎杖惊讶地看了下自己的手，同样是干干净净的。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尘土都不见了，没有被带进这里来。他抬头看向四周，吉尔伽美什与宁宁稳稳地站在地面上，好像这里和外面没什么两样似的。
而最令人在意的，自然就是两人面前的三排书架。
这里是一个圆形的纯白空间，三人所在的位置是这个圆形空间的正中央。脚下是一条宽两米长约五米的道路，道路尽头是一块矩形的同色地面。矩形不大，外围是镂空的原木色的扶手，上面则是三排同色的书架。每排书架都有半人高，
虎杖想向两人靠近，却像个不会游泳的人进了水，只是胡乱扑腾，所要去往的方向与心中所想完全不同。
虎杖不得不向两人出声求助。
宁宁和吉尔伽美什一起回过头，看到他像旱鸭子游泳一样的姿势都觉得有点好笑。宁宁往他旁边走了两步，说道：“把魔力……不是，按你们的说法应该是咒力，凝聚在脚底试试？”
虎杖将信将疑地试了下，发现身体的重心居然真的稳定下来了。他缓缓落在地板上，发现只要保持咒力在脚底，就可以正常地行走。
“好厉害……”虎杖由衷地感慨道。
“确实，以人类之身能做到这个地步，令人赞赏。”吉尔伽美什微微点头，赞同了虎杖的话，“以庞大的魔力构筑了这个类似保险箱的空间，无法被同源魔力以外的东西感知。只有本家最核心的一系才能到达的空间魔术，竟然能做到将[固有结界]外置并稳定下来的程度……看来三千院家族魔术的核心就是对时空的研究了。”
虎杖云里雾里地看向宁宁，宁宁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也就是说，我就是这个保险箱的能源启动器，又是这个保险箱的钥匙。他们虽然来了一趟，但也只是白来。三千院家所有的传承，都在这个空间中了。”
“……好厉害。”虎杖发现自己词穷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没有发现宁宁脸上有些哀伤的神情。
宁宁走到这些书柜前，在第一排她最顺手低一排的位置，就放着那本《冬木市圣杯战争详记》。
那是她在书房里唯一读过的书。
宁宁无法想象，在她离家的那些日子，独自一人居住在这栋空荡荡的老宅里的祖父，是以怎样的心情将这本书放在她最顺手的位置。只是，她早已长成大人，而她顺手的高度也变了一截。但是放这本书的人的时间，却永远停留在了当时。
这一刻，一直盘桓在心头的愧疚与后悔笼罩决堤而出。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在爷爷离世之前，她不会去任何地方。就算不学习魔术，她也愿意留在这个家里，与祖父钓鱼种花，烹茶论道，过平凡、清净的日子。
但幼年时的她是何等叛逆、何等倔强，又如何能安稳地过这种寂寥的生活？
宁宁抚摸着一尘不染的书架，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俺来了！迟了好些天怪不好意思的，但一看日子，其实只有两天嘛，嘿嘿嘿嘿
宁宁这个令咒也不是乌龙，只能说明她内心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怕挨打所以嘴上这么说
但智能的令咒可不管这些，你这样想的，你又说了，ok，老子收到了，这就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