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天劫篇（二十四）
大魏皇宫之内还没太平一段时间，众大臣一致谏言重新立后和立太子。
皇帝一边推辞着，说太子和皇后之位没有合适的人选，一边让尉迟渊开始批阅朝中大小事务。
四皇子才华不济，七皇子太过年幼，尉迟渊成了立太子的不二人选。
景仁宫内，贵妃坐在塌上与尉迟渊闲聊。
贵妃听了宫中的风言风语，有些坐不住了：“近日听你外祖父说，朝中大臣都在谏言立太子，可你父皇一直拖着，不愿立太子。”
尉迟渊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把玩着窗边的迎春花叶。
“父皇自有父皇的意思，母后着急也没有用。”
贵妃哪能不急？
“你这孩子，自己都不急，我急什么？”
尉迟渊不答，贵妃就更是觉得这孩子不争气，喋喋不休地唠叨起来：“你父皇近日不是让你去承乾殿批阅奏折吗？你父皇对你的态度，可有什么起色？”
尉迟渊不看贵妃：“不过是看看公文，兵权是一点都没给我。”
意思是，自己仍然不受重用。
“哼。”贵妃听到冷笑一声：“你父皇就是听信了那国师的胡话，这才不放心你。”
“母妃。”尉迟渊最厌恶别人提起这件事，手中侍弄迎春花叶的动作停下，打断贵妃的话。
“父皇就算是不信任我，恐怕父皇也没有能够信任的人了。”
贵妃不解：“老四不才，再过几年老七长大了，你父皇能没有想法吗？我看你父皇就是在等老七长大。”
“是啊。可惜，父皇等不到了。”
听了尉迟渊的话，贵妃以为尉迟渊想要对七皇子动手。
“渊儿，你什么意思？做事可要三思而行，别步了二皇子的后尘……”
尉迟渊看着贵妃惊慌的面孔，波澜不惊道：“母后放心，二哥这不还没死吗？二哥的了一次，就做的了第二次。”
“怎么可能？他人在荆州，手怎么可能伸到这大魏皇宫来？”
“母妃可别忘了，他还有一个在周国做皇后的同胞姐姐。”
不仅是同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同父同母的同胞姐姐。
现如今只要尉迟明愿意，尉迟玉这个姐姐就愿意回到大魏替他求情，那就保不全以后，尉迟玉会帮尉迟明做多少事。
尉迟渊回到承坤殿内，拿出信封给林芸写信。
林芸离开皇宫整整一月了，尉迟渊还是和往常一样井井有条地生活着。只是偶尔会想起她，但这已经足够了。
尉迟渊写的字一如既往地好看，娟秀里带有一丝雄奇。
“离熙儿离宫已经一月，不知是否平安到达华极。劳烦林姑娘照顾家妹，望回信。”
他内心的千言万语凝结在纸上，只剩下简简单单几句话，尉迟渊也不再多说。
信到时已经是四月，空仓山的雪化了一些。阳光着洋洋洒洒地落在窗边的木桌上。
林芸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信，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立刻就想起来一个人。
林芸拿起信问：“沫如，这信是给谁的？”
沫如答：“我不知道，师姐，收信人就只说是五皇子送的。”
“想必是送给熙儿的，那就留着。等一会她来了你就给她。”
林芸放下信，去了抚月阁。她回到山中已经有了半月，状态也调整地差不多了。渐渐也能静下心来弹弹琴了。
她也会帮着林瑶处理一些门派的事务。
尉迟熙看到信，心里一悦，高高兴兴地写了回信。
尉迟渊收到信时看着字迹，怎么也想不到是尉迟熙回信。他又重新写了一封信，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写上了“林芸收”几个大字。
说起京城，武迟为武家洗清冤屈的事情在京城内迅速传开，他走了自己以前没有走完的路，选择考取武官，做一名武将。
从此以后，武迟就效命于尉迟渊。
林芸时常出入正殿，处理华极事务的事情被很多人看见，这件事很快被传开。
门派之中一时流言蜚语疯传，说林瑶这是想把门派交给林芸一个外人。
自华极创办以来，一直都是由掌门之子继承下任掌门。规矩可不能坏在林瑶这里。
徐长老首先坐不住了，她来到林瑶的正殿，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掌门，今日门派里风言风语传得厉害。掌门人可曾听说。”
林瑶怎么会不知道徐长老说的是什么事？
但是徐长老在华极德高望重，林瑶说白了只是一个华极的外人，没有血缘，她也要处处小心着这些长老。
“自然是听说过。清者自清，邱儿是我亲生的，我怎么可能做那些事？”
徐长老半信半疑，语气也是质问：“那掌门人为何把华极内的事务交给你的大弟子处理？”
林瑶依然好声好气回答，不想和长老起冲突：“徐长老，近日我身子有些不好。门派内的事务总不好拖着，芸儿聪慧，我就想着让她帮忙处理着这些。”
徐长老一心想着不能让华极落入外人手里，目的明确。
“哦？邱儿已经年满十六，若是掌门人身子不好，那代理掌门人也还是赶快把掌门之位归还。也免得你的身子有恙，怕是处理不好华极。”
徐长老说话时，还特地强调了“代理”二字。
“那怎么行呢？前掌门人说过，等邱儿及冠我再归还掌门之位。待邱儿及冠，我自然按着规矩归还掌门之位。”
提起前掌门人，林瑶眼里突现了一丝狠厉。仅是一瞬便消失不见，徐长老也没有发觉。
“这就好。掌门人做了这么些年掌门，想必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是该拎得清的。”
“那是自然。”
徐长老起身离开正殿。她离开时，恰巧看到门外的林芸。
林芸在门外听了一半她们的对话，心里替林瑶不满，却什么也做不了。
如果她刚刚贸然进去，只会给林瑶添乱子。
林瑶只是前掌门之妻，前掌门已去，林瑶在徐长老眼里，只是个外人。华极怎么能落到一个外人手里？
徐长老离开正殿叫林邱到她的房里。徐长老是前掌门的亲姐姐，对林邱也是跟亲儿子一样。
林邱看着徐长老，行了礼。
“长姑姑，有什么事吗？”
徐长老也不见外，打开天窗说亮话：“邱儿，你得提防着你母亲了。”
林邱对林瑶是言听计从，这些年来的母子情分历历在目，他不明白徐长老这样说的意图。也不想贸然地去猜测林瑶。
徐长老吞吞吐吐，考虑着说出来这些话会不会伤了林邱的心：“邱儿，那些话……你听说了吗？”
哪知道林邱就像一个冤大头，完全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姑姑，那些都是瞎说的。她是我的母亲，怎么可能把我的掌门之位拱手让给别人？“
徐长老心里叫苦，还是摸摸林邱的肩，语重心长道：“邱儿，你听着。你自幼娇贵，没见识过这些风风雨雨。可姑姑必须要告诉你，你要提前提防着。”
林邱见徐长老一脸正经，也跟着认真起来。
“姑姑，你什么意思？”
“我今日去见了你阿母，在殿外恰巧碰到了林芸。”
意思是，那些不是流言，而是事实。
林邱大惊：“怎么可能？”
“邱儿，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你是你父亲唯一的血脉。掌门之位你不得不多花些心思。邱儿，我所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下。”
原先以为都是些谣言，如今是姑姑亲眼所见，林邱再怎么都应该相信了。
“好……姑姑。”
林邱回到房内，仔细思考一番。他始终觉得林瑶是认为他武功不如林芸，也不如林芸沉稳，所以母亲才不信任他。
“对，一定是这样。母亲也，也只不过是为了华极着想。只要我有能力，母亲还是会把华极掌门给我的。”
他一定要想办法证明自己……
第二日一早，他写下一封信就下了山。
“邱儿自知不如师姐，给母亲蒙羞。邱儿心中有愧，下山历练，另求一片天地，到时有所获时，母亲定当刮目相看。”
林瑶收到这封信，把信给林芸看。
林芸知道林邱离开是因为什么，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连忙跪在地上。
“师父，恕徒儿不孝。徒儿心中有愧，实在无法来此帮助师父。愿师父允准徒儿，不再管理门派之中大小事务。”
“芸儿，起来。”林瑶把林芸扶起来，拍了拍她的背：“邱儿任性，这怎么能怪你呢？等他闹够了，自然回来了。你也不必挂心，掌门之位，若是他真有能力，我自然会给他。”
林芸站起身，斗笠之下是一双坚定的双眼，她嘴唇微动，发自肺腑之言脱口而出。
“师父。徒儿此生不求功名利禄，也不求荣华富贵。只希望能伴在师父身旁，做一个自由散人。”
林瑶看着林芸，心里一酸，有些心疼。
“罢了罢了。你若是不想做这掌门之位，也就罢了。师父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你刻苦练功，修成神。你愿意么？”
现如今这世上，只有蓝沧一个凡人修成半仙，别说神了，连一个仙都没有。成神就更别提有多难了。
“徒儿愿意。只是成神之路异常艰辛，徒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师父相信你。只要你愿意，就一定能做到。”
尉迟渊的第二封信很快送到。这次她回到房里，看见信封上面“林芸收”几个大字。
知道尉迟渊这信是写给自己的，她打开信封看见尉迟渊的字迹。
心里面竟然有些期待……
“皇宫今日柳絮纷飞，听说空仓山仍旧寒冷，望林姑娘保重身体。珍重。”
林芸觉得尉迟渊是真够闲的，她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告诉她。
她拿起笔，也一笔一笔认真写下：“多谢五皇子关怀。空仓山虽然寒冷，但我早已习惯。熙儿也一切都好。练功比往日更为刻苦。”
尉迟渊收到信时，看着那个“五皇子”，始终觉得有些刺眼。
太客套了……
他重新写下一封信。
“我与林姑娘始终算是过命之交，林姑娘不必一直这样叫我。可以唤我本名，我字庆安，姓尉迟，名渊。若是林姑娘愿意，我也可以不再唤你林姑娘。”
他故意在信下方的空白处，写下一个比其他字大了好几倍的字。
“芸儿”两个字显得格外突兀，尉迟渊看着信，仔细检查一遍。一边看着信傻笑一边格外满意的点点头。
林芸第二次收到信时，信封上还是写了几个大字：“林芸收”。
她拿出信，第一眼便看见尉迟渊写的“芸儿”连个大字。
算了，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林芸这样想着，把信放在床边的抽屉里，没有回信。她也确实是不知道回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