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孟玉远行
乔纤云脚步微顿，哂笑一声，兀自带着人离开，回府。
口舌之争，不值一提。
上了马车，她便有些累，靠着车窗闭目养神，静静听着车外的动静。
铁甲声，是出了宫门。
语笑喧闹，是长宁街。
人声远去，是快到了公主府。
她睁眼，慢条斯理的抹平衣角，正要起身，却听外面声音又大起来。
车轱辘声，吆喝声，惊叹声混在一处，像是又进了闹市。
这是在做什么？
乔纤云伸手掀开车帘，正要问春雨，还未开口，马车竟然停了。
“殿下，到了。”春雨在外轻声道。
到了？
乔纤云诧异的眨眨眼，迟疑着下了马车，站定一瞧后心下一惊，退后半步扶在车辕处，险些扭了脚。
只见往日里肃穆，容不得一丝喧闹的公主府，此时竟是人来人往，嘈嘈杂杂的，红绸包着一箱箱一担担行李，排了足足半条街，不停的被抬进府，竟过年似的热闹。
也与下聘礼有些相似。
她不由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春雨也很是困惑，出声遣身后的侍女去问，却被乔纤云止住。抬眸时，她已见到了倚靠在石柱旁，垂头沉思的孟玉。
他眼角微微下垂，唇瓣紧抿的模样，褪去往日的冷淡后，莫名多了丝柔软。
与不快。
许是错觉吧。乔纤云与孟玉对视片刻，点头示意，一面轻移莲步，一面想，圣旨早已到了，接了这等办好便可扶摇直上的差事，孟玉理应高兴才对。
“怎的在这发呆？”她笑意盈盈的站定，望着那瞧不到头的红绸，打趣道，“你这是将整个孟府都搬来了？”
孟玉站直身子，认真道：“家，总得有家的样子。”
听得这话，乔纤云指尖颤动，不禁移开目光。
是了。
公主府虽可说是琼楼玉宇，胜似仙境，却少了些人气，烟火气，不似个家，倒像个临时小憩的客栈。而在乔纤云心中，这儿也仅是个住处而已。
孟玉口中的家，自父皇，母后，皇兄相继离去后，她就不再拥有了。
如今，他竟说家。
好久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个字了。
梦中也未有。
听着倒是令人舒心。
“随你。”乔纤云神情柔和，将贴身的腰牌摘下，递给孟玉，“高千户是个莽的，若是不听劝，也不必忍耐，拿着我的腰牌下令就是。”她唇角勾起，自得于自己的贴心。
既然孟玉视她为知己，挚友，小妹，她自当顺他的意。
兄友妹恭，甚好。
孟玉点头接过，仔细的挂在了腰间，随后将小厮手中的锦盒递过去，道：“此行少则半月，多则一月，我备了些补药，你记得按时吃。”
锦盒长约十寸，宽三寸，瞧着分量不轻，应是些人参和糖块。
乔纤云用双手去接时，指尖不免与他的碰上。她体弱，身子多数时候都是泛冷的，而孟玉性子冷，身子却是个小火炉。
幼时，孟玉曾不止一次为她暖手，直至她及笄。
这久违的触碰几乎将人烫伤。乔纤云眼睫一颤，不动神色的将锦盒抱进怀中，想拨开金锁，却被一只修长的手压住了腕子。
“回屋再开。”
正午的阳光透过雕刻精致镂空的屋檐，细碎的落在孟玉脸颊，衬得他竟有些温柔。
莫不是前世看人冷脸惯了，如今怎样看都觉得好。乔纤云失笑。
她抱紧了锦盒，方想告辞，就听阶下传来马车声响，随后便是熟悉的声音。
“殿下！”
李尚书见她身影，欣喜的提高声调，“殿下留步！”
“……”乔纤云不易觉察的皱起眉头，深深吐了口气，转过身去，“李尚书，本宫今日早朝才说的，从今往后只在太和殿，养心殿处理朝政，不得再入公主府。
你是把本宫说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下官不敢。”李尚书躬了一身，也不见惶恐，“下官不是来给殿下添堵的，是来为您献些小礼物和……一人，小儿李安轩。”
说罢，急忙将身后的儿子推了出来。
礼物与人。
听完这话，乔纤云脸色忽变。
自立国以来，燕国便常年处于征战，朝中也是重武轻文，科举制度堪称简陋。
武官可凭军功挣得，军功越大，官位便越高。而文官，大多是由朝臣和世家举荐，凭着才学为官的寥寥无几。
后来，父皇即位，打服了周国，按甲休兵，便有意改革科举，只是天不假年，还未完成，他就病逝了。
皇兄也未能实现。
乔纤云始终将此事记在心里，所以在三年前，稳固朝堂，独揽大权时，便做主废除举荐制，仅可凭才学，历经层层选拔为官。
且不论身份贵贱。
但凡事没绝对，年岁久了，这制度会放松些，也会有惊才绝艳之人不用科举，由他人担保。
却绝不是现在。
“怎么，李大人走后门，走到本宫这里来了？”乔纤云嗓音冷下来，“有意思。”
李尚书依旧笑眯眯的，道：“下官不敢，不敢。轩儿是下官最小的儿子，自小不爱读书，浅薄的很，怎能入朝为官？
而且下官也不敢知法犯法。”他又推了把儿子，让人见过殿下。
傻呆呆的李安轩一个踉跄，抱着盒子抬起脸来。
水盈盈的狗狗眼，小鼻头，带着三分笑意的唇瓣。
可真是一张漂亮，白皙，鲜嫩的脸蛋。
京中乖名远扬之人，名不虚传。
见状，乔纤云也难以板着脸了，轻轻嗯了一声，便听那李安轩声音细细的，喊她：“公主姐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