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猜疑
竟如此干脆的应了?
乔琅默了默,饶是再愚钝,也听出,辨明了乔纤云的不同,和隐隐的冷淡。他有些呆住,只一时未动作,便见着那婀娜身影已缓缓远去,再未如平常那般牵起他的手。
姑姑是真的与他生分了么?
见他愣神,李公公上前轻声道:“皇上,我们跟上吧?”
乔琅低头望着自身尚且幼小,稚嫩的右掌,片刻后才嗯了声,迈步跟上。
大燕国强民富,历代君王又用情至深,故后宫修葺的精致,处处雕梁画栋,雅致非常。慈宁宫更是气派,巍巍石狮,红门嵌宝珠,香木门槛。
乔琅心神不定,险些绊倒,情急下扶向手边门框,触碰前,身后忽的传来一道提醒:“皇上当心,有刺。”
话落,掌心传来一阵刺痛感。乔琅一怔,蓦地抬头,与众人一同看向后方出声的人。
竟是赵信。
他怎会知晓门上有刺?
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诸多奇异的目光,赵信眼皮一跳,便听乔纤云似笑未笑道:“赵大人好眼力。”
“殿下谬赞了,下官惶恐。”
乔纤云轻哼一声,满不在意的进了慈宁宫。
好似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事儿,她也仅是随口一句赞赏了句罢了。
可乔琅不由得皱起眉,心中那种违和感愈加强烈,让他觉得不适。
他们好似在背着自己打哑谜。
姑姑是,母后也是,如今再加上个赵信。着实令人费解。
思及至此,他不由得格外注意起赵信的一举一动来,亲眼见得诸多古怪之处——他好似对慈宁宫很是熟悉。
外门的木刺,殿门槛的高矮,摆件的位置,甚至站于何处,可透过屏风将众人俱收入眼中。
他在看,太后?
乔琅眼中升起惊疑,还未细想,耳边忽的传来两声呼唤,“皇上,皇上?”
“嗯?”他霍然抬头,问道,“母后有何事?”
太后眼睫微颤,咬了咬涂了唇脂的唇,再次道:“红杏是慈宁宫的大宫女,这两日她不在,剩下些不懂事的,哀家是浑身不舒坦。
所以哀家想把她要回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原来是要把被借去公主府做绿豆酥的红杏要回来。
她已去了两日了,想是姑姑也该吃腻了。
略一思索,乔琅便想应允,却听乔纤云惊诧的咦了声,“原来本宫竟因口舌之欲,惹出这许多麻烦么?真真是本宫的过错了。
只是实在不巧,红杏太实心眼,竟然不分日夜的做糕点,今早竟累昏迷了,不过……”
她稍稍抬手,门外走进两人来,俯身叩在地上。
一人是拎着食盒的春雨,另一位则是随行的二等侍女。
“这是本宫身边的香叶,心性稳重,做事妥帖,平日里深得器重。”乔纤云笑道,“红杏不在的日子里,便先让她来服侍太后吧,也算本宫的一点弥补。”
不等太后有异议,她又给春雨使了眼色。后者上前,将食盒放置在桌上,打开盖子,端出绿豆酥,双手呈于太后面前。
“太后娘娘,殿下听说您近日火气太重,伤及肝肾,特意命人为您做了绿豆酥送来。
这是红杏姑娘做的,您不必担忧不合口味。”
这是要她当面吃?
太后梗住,未料到人没要回来,反被将了一军,还落到这等两难境地。
吃还是不吃?
会有毒吗?
任是乔纤云这贼人再大胆,也不敢公然毒杀一国太后吧?
太后迟疑的望了眼乔琅,发现其傻呵呵的,还以为人是真为她着想呢,不由得头疼的转向立于一旁,垂头挥笔的赵信。
等了片刻,终是明白无法了,只能捻起一块,缓缓放进嘴里。
只小小一口,苦涩的味道便冲破味蕾,直攻占了神智。
是黄连的味道!
太后的脸顺时扭曲,猛地将口里的糕点吐回手中,张着嘴苦的说不出话来。
嘴里苦,心中更苦。
她满脸涨红,倏忽间落下泪来。
见状,乔琅惊讶问道:“母后,您这是?”
太后颤抖的指了指盘中绿豆酥,乔琅沉吟片刻,竟也伸手拿了块放进嘴里。
下一瞬便呸呸呸的吐了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大胆奴婢!竟敢拿这种东西给太后吃,你是活腻了吗?!”
春雨一抖,连忙跪下来,惶恐道:“皇上饶命!”
乔纤云也放下了手中茶碗,不解问道:“怎么了?”
“苦死了!”乔琅怒道,“她竟然敢在绿豆酥里放黄连,损害太后凤体!”
“殿下恕罪!这绿豆酥乃是红杏姑娘准备的,奴婢想着她是太后身边人,一时大意,未经试吃便端了上来,惊扰了皇上太后!求殿下饶恕!”
音落,厅中猛地一静。
“你,”太后难以置信,“竟然满口胡言,颠倒黑白,实在可恶,来人……”
“来人,红杏蓄意犯上,杖责五十,春雨大意失责,罚俸一月。”乔纤云啪的拍了桌子,面上也起了怒意,冷声道,“本宫府上竟也能发生这种事情,实在可恨。”
闻言,太后呆住了。
杖责五十?
人就算不死也残了!
“这怎么行……”
“不成?”乔纤云扯起唇角,温声道,“那依太后之意?”
她微微侧身,露出娇艳的面容,眼神温柔。
明明是一副安抚的神态,太后却不知怎的怯意更重了。她生性软弱,这两日已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破了胆子,纵是心中不甘,也不敢再出声反驳了。
转而再想,瞧此模样,红杏一时半会儿怕是要不回来了。乔纤云这厮手段狠辣,再耽误些时日,红杏怕是会交代出什么不该说的事儿来。
死了也好。
死了也好。
她抚着胸口,道就依公主。
着实是又蠢又凉薄。
也是,相爱多年的夫君死去不足一载,便投入他人怀抱的人,能做出这种抉择也不足为奇。
乔纤云厌烦的闭了眼,没兴致再虚与委蛇下去,敷衍着说几句话,便回府了。
方走出屏风,迈出门,殿内忽的传来瓷器碎裂声和隐约的痛哭。
“欺人太甚!”太后踢开脚边的残渣,恨声道,“难道哀家以后便拿捏不得她了吗!”
“母后,冷静。”
“您以前也没能拿捏姑姑啊。”
“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