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教导
且看模样,闻味道,定是昨晚就开始熬了。
乔二捏住鼻子,苦着脸将罐子推到狼狈的红杏跟前,恶声恶气的道:“发什么愣!赶紧干活!这一罐子都得用完,撒了一滴要你狗命!不过……”他笑了笑,眼中一片幸灾乐祸,“若是全撒进你的肚子里,就另说了。”
闻言,红杏眼皮直跳,心下起了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待罐子在面前打开,知晓其中装的东西时,她腿一软,险些瘫在地上。
黄连水味苦,半碗下肚,三日后口中味道都难以消散。若是将这一罐子全做成糕点,由她和太后娘娘吃进去……
一股绝望之意漫上心头,她很是不敢相信,长公主向来磊落,杀伐果断,不是从不屑做些磋磨人的事儿吗?
今儿怎会如此?
红杏茫然的望向乔二,想听到其否认的言语,却听乔二不爽的冷哼一声,上前将人薅着头发拎起来,随后粗鲁的甩到炉灶上。
炉灶火旺,红杏小臂落上去,登时烫的大叫一声,眼泪瞬时落了满脸。
这厢,伺候乔纤云安寝的春雨也十分惊异。
乖乖,殿下莫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又或者被下了蛊。往日里,这种背后被太后和红杏下绊子,堵心的事儿,她可向来是懒得理会,也分不出神放在心上。
如今专门去下了太后脸面不说,还将红杏拎回府,亲自吩咐折磨法子,奚落一番,完了看着还挺开心。
“明儿的食盒备的大些。”乔纤云将金簪卸下,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嗓音也是难得的轻快,“保不准慈宁宫里不止一张嘴在等着降火呢。”她起身,细致的抚平寝衣褶皱,施施然上了床榻。
且心里松快,睡得比以往都要好。
*
翌日。
乔纤云早早醒了,她未着朝服,一袭金丝绛红色长裙,用银玉挽了发丝,仅静静立着,便能夺了人目光。
恰似如清晨时沾了露水的牡丹,娇艳欲滴。
今日她依旧坐在屏风后,拿了小扇,一面叉了枇杷肉咬嚼,一面听着前堂杜尚书的进言。
这老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三言两语便说的乔琅面色阴沉,眼眶都有些发红。
今日午后,距此时仅不到三个时辰,高千户便要奉旨出城了,这个老头竟敢在此时当朝提出添人,打他的脸。
乔琅紧紧攥住龙椅,不善的盯着下方不断站出附议的人,恼怒的想,这些人当真是欺他年幼,做不得主吗?!
方要开口斥责,身后却传来一道平静的应允声,“准。”
是姑姑。
只迟疑了一息,朝堂下众位大臣已齐齐跪下谢恩了。
他们根本未将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乔琅狠狠咬住下唇,心头火起。
而屏风后又传来玉石轻微的磕碰声,“叮”,很小很小的声响,却惊雷般打在乔琅头上,冷汗立时爬满了背。
如此多的朝臣和姑姑都不赞同他的派遣,那么,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乔琅脊背微微松泛些,偃息旗鼓下来。随后的朝政之事也未再随意开口,每听一问,都得细细想了。
那微不可闻的玉石声,好似佛音般,令人安心。
巳时。
下朝后,乔纤云未急着回府,叫了乔琅考校功课。
所幸人虽年幼,又有小人在旁教唆,但到底骨子里流着乔家血,还是识得大体的。
乔纤云满意的点头,又翻了几道折子,见红圈实是不算少,便又皱起眉。
而乔琅面色惴惴,瞧着像是羞愧不已。她等了片刻,才道:“本宫教导皇上已有六载了吧?那时,你还是一个娃娃。本宫对教你成才之事胜券在握。
可如今看来,育人之道,本宫竟及不上皇兄半分。”
“倒是误人子弟。”
乔琅一怔,还未品出其中深意,便见乔纤云漫不经心的放下折子,“此事事关国本,不可大意。近些日子本宫再三斟酌,与众位大臣商榷后,决议日后令邓大学士,田太傅,吴少师进宫为皇上讲学。”
这一通话,除却头一句,没一个字儿是真的。可乔纤云面目沉静,嗓音平和,未露出丝毫说谎的破绽。她点点奏折中的红圈,那显然是最简单易懂不过的道理,三岁稚儿尚可明白,更何况是乔琅?
他是特意圈出来,给乔纤云添堵的。
终究是养不熟的小狼崽子。
乔纤云抬眼,望着乔琅诧异的表情,不由得笑起来,“朝中政务,如有不懂的,尽可问田太傅。”
这是,要将他交给他人管?乔琅惶然抬头,看着她嘴角的弧度与眼中兴味,心中霎时划过一丝异样。
这两日姑姑有些奇怪。
她是恼了么?
乔琅上前两步,道:“姑姑,朕,我不想要别人。”
他虽因母后的境遇对姑姑有些不满,甚而做些令她不快的事儿来,但心中对姑姑还是十分爱重的,也愿意听她教导。
乔琅见乔纤云要开口,像是要推脱,便急忙岔开话题,道:“姑姑,我最近得了一金匠,手艺很是了得。上月我命他为您打了一副头面,今儿已成了,我带您去看看。”
头面?
他一个男子,整日被拘着读书,怎的会有空闲去为她打头面。乔纤云冷笑一声,心中明镜似的,怕不是慈宁宫给她打了“头面”吧?
她才带走红杏一日,太后竟就按捺不住了。
“既如此,”她起身,眼角红痣艳极,声调却柔柔的,“那便依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