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咸鱼的心思
乔纤云知晓后大怒,处死那侍卫与所有知情人,在落了太后的胎后,将其囚禁慈宁宫。
而对此毫不知情的乔琅也由她亲自教养,乔琅憎恨她囚禁太后,屡屡顶撞,哭闹不休。对此乔纤云骂也骂了,罚也罚了,可人就是拧。
乔纤云自觉能制得住太后,衡量一番后,安抚乔琅若是学的好,便让他去见太后。
二人这才算是找到了个平衡。
如今乔琅养在她身边已六年,前些日子刚过了十一生辰。乔纤云有意让他理政,便带着人去了殿试,回养心殿后要考校心得。
谁承想他开口便要点赵信为状元郎。
赵信是谁?
赵信便是那秽乱宫闱的赵姓侍卫的亲弟弟!
那双令人厌恶的眸子里分明藏着与他那哥哥一般无二的放肆。
这般心术不正之人怎可钦点为状元,伴驾左右?
乔纤云不用想便知是昨儿人去慈宁宫时受了太后教唆,她斥责小皇帝昏了头,小皇帝不知其中缘由,甚是委屈。
前世乔纤云不欲解释,二人当即大吵一架,头次生了嫌隙。翌日乔纤云前脚去慈宁宫罚了太后,后脚乔琅便将状元郎孟玉指给她当驸马。
而本朝律法——驸马不得为官涉政。
这道旨意对于孟玉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但对孟侯那个老狐狸来说却是天降馅饼。
毕竟在他眼里,孟玉早已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是已对家族生了仇恨的弃子了。这才刚忧心他有了官职会不会在朝堂反咬一口,皇帝就送来这个大惊喜。
孟侯当即欢天喜地的接了旨,命人在侯府门口燃放鞭炮,喊得人尽皆知。
乔纤云得知消息时已经迟了。
她与孟玉青梅竹马,素日里一向走得近,再没人比她更懂,更欣赏他的壮志凌云,满心抱负。
那冷淡少言的清高少年,曾不止一次向她吐露过致仕之心。
取得功名,是孟玉的心愿。在深陷侯府‘真假世子’风波后,这又变成了他的救命稻草,翻身依仗。
乔纤云心中清楚。
可她太过爱重皇家颜面,为了不让皇帝小小年纪就落得个昏庸任性的帽子,她只能接下旨意,对外还要称她与孟玉青梅竹马,互为倾慕已久,特求皇上下旨将其封为驸马成人之美。
她也做了那放弃他的恶人。
二人因此决裂,多年情谊荡然无存,之后成婚七年,交谈更是寥寥无几。
那时孟玉死寂的眼神,乔纤云永不能忘,她心中有愧,婚后如何弥补都不尽如意,最终无法只能提了和离,只是孟玉大抵是恨极了她,不仅不答应,还要在府中暗做手脚,与皇上里应外合覆灭了公主府。
也覆灭了乔纤云心中对他的最后一丝情谊,最后一丝生念。
上苍垂怜,竟让她回到了一切还未发生时。
这次,她定不会重蹈覆辙。
乔琅觉得委屈极了。
父皇死后,姑姑一心扑在朝堂,顾不得后宫。母后一人带着年幼的他在慈宁宫过得并不好,食不饱睡不香,全靠一赵姓侍卫接济才活下来。
在他心里,赵侍卫是他们的恩人。如今恩人死了,他提点一下他的亲弟有何不可?
为何时常教导‘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姑姑会如此生气?
难道就只能点她的青梅竹马——孟玉为状元郎吗?
姑姑就如此看重他?是不是在她眼里,孟玉比他这个侄子更有分量?比她教过的圣贤之德更有分量?
乔琅心中郁结不快,可面对乔纤云的怒火也只能妥协,道:“姑姑不愿意便罢了。”
茶香袅袅,沁人心脾,屋外竟不知何时落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和着凉风吹进来,直叫人心头也凉丝丝的。
乔琅沮丧的低头,心中已然有些认命了,不料乔纤云却忽的开口:“既然皇上如此坚持,那便点赵信为状元,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孟玉为榜眼,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柳庭元为探花,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
声调平稳冷清,一如往日,没有丝毫不满。
乔琅惊喜不已,未在意乔纤云的疏离称谓,“多谢姑姑!我就知道姑姑最疼我了!”言罢,连忙凑上前亲自将沏好的龙井递过去。
此乃杭州特贡皇室的西湖龙井,需得在清明当天,由指尖最为娇嫩的少女采选,每片都需得是一芽一叶初展,芽叶夹角度小,芽长于叶,芽叶匀齐肥壮,差一厘都不可。随后晾晒,揉捻,炒制。
再用新鲜的山泉温杯,过水,放茶,摇香,以悬壶高冲之法冲泡。每一杯都可说价值千金。
乔纤云接过茶碗尝了口,香气鲜嫩,滋味鲜爽甘醇,她眉头松开了些。
见状,乔琅立时笑的眼睛都眯起来,忽的想起前两日姑姑说过腰肩不时酸痛,因而前些日子他特意向太医院学了许久按摩,姑姑定会欢喜。他撸起袖子要大展拳脚,却被乔纤云抬手止住了。
乔纤云脸上并没有露出熟悉的宠溺笑容,反而将茶碗轻轻放下,垂着眼漫不经心道:“时候不早,本宫回去歇了。”
乔琅顿住,他从未被姑姑如此冷待过,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能无措的将手背到身后,讷讷的应了声好。
并未消沉太久,他给自己灌了两杯茶,兴冲冲喊上李明书直奔慈宁宫。
太后早已等候多时,远远瞧见圣驾便迎了出来,攥住人衣袖急急问道:“琅儿,事情如何了?”
乔琅得意一笑,“母后放心,朕开口,姑姑莫有不应的,事已成了。”
闻言太后立时舒口气,拢着鬓发也笑了。她如今不过二十七,又保养得宜,笑起来尤似少女般动人,“长公主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母后着实忧心。如今有赵信在琅儿身边筹谋,母后也放心些。”
乔琅皱眉,对她措辞很是不满。太后未曾察觉,顾自道:“赵信脑子好使,你要多多听他的,培养出自己的亲信才好与长公主斗。”
“朕为何要与姑姑斗?”
“你这傻孩子,这是皇上的江山,怎能容长公主一直鸠占鹊巢?。”太后满脸无奈,见乔琅不赞同,好笑的点他额头,“莫说什么时机到了她自会交权的傻话,长公主教的尽是些假仁假义。你还小,不懂得分辨,放心,母后自会替你安排妥当。”
乔琅再听不下去,将茶碗重重放下,打断道:“姑姑教朕的分明是大仁大义,母后莫要再说了!”说罢不等太后开口,拂了衣袖离开了。
待人走远,大宫女红杏担忧道:“太后怎的又说些皇上不爱听的,将人都气走了。”
太后勾起嘴角,缓缓捻了一块玫瑰糕,语气嘲讽:“左右哀家说什么他都不爱听,他的心早就偏向长公主那贼人了!”
“太后安心,皇上毕竟是您亲生的,嘴里虽偏向长公主,但心里是向着您呢。不然也不会听您的吩咐,执意点了赵公子为状元。往后赵公子便能多陪陪您了。”
听完红杏的劝解,太后才觉得好受些,笑道,“哀家还以为乔纤云多硬气,不还是被我儿拿捏了。
阿信定是要做翰林院编撰的。也算那小蹄子识趣,若是她铁了心要点孟玉为状元,哀家少不得要毁人仕途。孟侯府虽算不得荣光,得罪了也够哀家头疼的。”
红杏扶着太后倚在榻上,指尖轻轻为她按揉着,闻言一顿,低声道:“这有什么为难的。奴婢听说孟侯府前些日子来了个婆子,报信说孟玉不是侯府嫡子,是接生婆造孽不知从哪抱来的野种。
孟侯爷气得不行,连夜派人去山里接世子,还迁怒孟玉整日怒骂不休,如今府里一团糟。您若是毁了他,侯爷少不得还要拜谢呢。”
“当真?”
“千真万确。”红杏道,“孟玉与长公主交好,孟侯爷怕得罪她,将消息封锁了。但奴婢表哥恰巧在府里当差,这才漏了出来。”
这可是个大消息。太后敛气,神色沉静下来,沉思片刻道:“容哀家想想。”
*
公主府暖房。
乔纤云半阖着眼,任春雨为她褪下华服,只着中衣沉进漫溢雾气的暖池。
“殿下。”春雨为她涂上精油,捏柔香肩,“下头人来报,李尚书求见。”
如今是昭明二百一十六年,李尚书来无非就是为了更名田之事。若是之前,劳模乔纤云不会怠慢。
可历经生死后,她心境有了转变。
现下国泰民安,群臣忠心,君王渐长到了掌权的年纪,她为何不快快放下权柄,善待自己,去过养养花草,尝尝美食,赏赏美男的快乐生活呢?
何苦要找不痛快?
乔纤云含了块蜜糖,细白的指头缓缓敲打手下玉石,老神在在道:“本宫已将此事写进折子放到了御案,让他到宫里同皇上相商。”
李尚书为人固执急躁,这番搪塞之言他听后不肯罢休,不过一刻便又遣人来通传,却被外间侯着的春雪拦了。
春雨春雪打小便伺候乔纤云,自是事事以她为先。待洗漱完后才在为她梳拢发髻时道:“殿下,李尚书不肯走,执意要等您得空,您看……”
此举倒也在意料之中。
那个极为自傲顽固的乌龟,对初掌权的乔纤云尚且看不上,更遑论差了许多的皇上。
“恃才傲物,是该敲打敲打了。”乔纤云微微敛眉,“他要等便让他等。”
春雪立即下去传话,只是长公主向来勤勉,今日忽然回府这样早,眉眼间都是惫懒懈怠,又推拒了政事。春雨不免有些忧心,“殿下,可是身子哪里不适?”
身子不适?
倒是个好契机。乔纤云眼睫颤动,片刻后心下已有了计较,但她闷葫芦惯了,对着贴身贴心的侍女也不愿多说,只让人燃了安神的熏香,去太医院请御医。
本是芝麻大点的事儿,可种种一掺和让春雨的心瞬间提溜起来,安排妥当后亲自跑了趟太医院,不但请了院使,还顺带了个疏解心怀的小御医。担心此举被他人看到会有些不好的猜测,还特意让小御医装扮一番,遮住了脸。
然而没想到李尚书认识那小御医,还交情不浅,照面的功夫就把人认了出来。李尚书惊疑不定,又坐立难安的等了半个时辰可算把人等了出来,急忙上前询问,“长公主可是病了?徐御医为何没一起出来?”
张院使连连摇头,道:“李大人,别问了。”说罢叹着气急匆匆离开了。
“哎呀!真是作死!”李尚书沉吟半晌,不知想到什么猛的一拍脑门,也揣着折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