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〇-2-3
吃饭间一直平安无事，由柳州岩主导着话题。
柳州岩提起明天有个酒会，要柳芷一起去。
柳芷拒绝。
柳州岩说：“多认识些人，对你有好处。”
柳芷蹙眉：“我在学校当老师需要认识什么人？”
柳州岩：“你还能一直当老师？”
柳芷听出她爸的话外音儿了，只觉可笑：“我为什么不能一直当，我做老师是丢你人了，还是赚钱少了？”
“你……”柳州岩气得把筷子一放，又沉下心说，“先吃饭。”
对面的女人没有插过嘴，偶尔会出声哄着小孩吃些菜，样子和善得体，这几柳州岩跟着她爸学了不少大家闺秀的作派，让人挑不出毛病。
柳芷心里一阵烦躁，不想吃了。
她说：“我去个洗手间。”
走到落地窗前逗留了会儿，柳芷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和灯火通明的高楼，突然很想找一个人说说话。
她从小到大交过许多朋友，但像大多数人一样，一路走一路丢，有人了解她这些事，有人清楚她那些事，唯一知道她全貌的人是杨牧。
这个人在她上楼前，发来最后一条消息：“你在那个地方待着无聊就给我打电话，我随时在。”
柳芷打开屏幕，又关上。
有个问题冒了出来，杨牧对于她是什么样的存在？
第一个念头，是弟弟。
但为何她不敢继续深想下去？还有昨晚的梦，她敢说走得这么匆忙与那个梦没关系吗？
目光被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柳芷向前走了几步，试探地叫：“婶婶？”
方艺云闻声，在厕所门口停下脚步。
柳芷看到女人的正脸惊喜极了，真是杨牧的妈妈。
女人体态如初，似乎更年轻了，皮肤保养得好，穿戴也很讲究，不愧是个设计师。
“小芷！”方艺云见到她也很高兴，走向她，“我听小牧说你回来了。”
柳芷点点头，拉闲话问：“您来这里吃饭吗？”
方艺云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嗯。”
柳芷意识到了对方不想多说，便转话：“杨牧说暑假来您这儿住。”
方艺云这下笑了：“是啊。”又有些伤感道，“他开始也不愿意，隔了两天才打电话说要来。”
柳芷抿了抿唇。
方艺云说：“我还要谢谢你，我那次听了你的话按时给小牧寄书，我们才有了话题聊。”
柳芷笑笑。
杨牧自小爱看书，别的小孩哭时要哄，他只要把书摆在面前就安静了。他还会问她些乱七八糟的问题，直问得她抓狂。
但看在他可怜又可爱的份上，她就忍了。
杨牧的爸妈离婚更早。
开始几年感情也很好，在做服装生意失败后，他爸听说出国赚钱多，就跟了一个项目去非洲搞建设，除了寄钱再没回来过。他妈可能是不甘心，继续在租的门店里缝补裁剪，然后成了一位知名服装设计师。
方艺云成功后每年都会回镇里接杨牧，可杨牧死活不走，谁说也没用，直到今天。
方艺云拉住她的手：“小牧有事不爱跟我说，他听你的话，你在他身边的时候多照顾照顾他，婶儿感谢你。”
柳芷心里发苦，替杨牧的。
“您别这么说婶婶，他是我弟，照顾他应该的。”柳芷说，“我现在在中学当老师，他高考前我都在，您有什么事找不到他就告诉我。”
方艺云笑着应了声，放心了。
她们的对话因为柳州岩的到来终止，两个大人打了声招呼，方艺云走进洗手间。
柳芷也走，掉头看她爸：“怎么，怕我走了啊？”
柳州岩被戳中心思瞪了她眼，又说：“明天和我去酒会。”
柳芷坚决道：“不去！”
柳州岩默不作声一会儿，像在思考，目光随即变得锐利：“知道你婶儿和谁一起来吃饭的吗？”
柳芷愣了下，问：“和谁？”
“去酒会就告诉你。”柳州岩的眼神是在说“老子还治不了你”。
“………”果然奸商。
“关系到小牧的未来，你想清楚。”
柳州岩撂下这句话就走了，留下柳芷皱着眉思量其中真假。
不管真假，她都要去，“小牧”两字够分量。
那个深夜，柳芷还是给杨牧打了电话，问他在干吗，写完作业没有。
杨牧说：“写完了，在看书。”
“什么书？”
“还是红高粱。”
柳芷哦了声，问：“期末考准备的怎么样？”
“还行。”
杨牧迟疑地问她：“你今晚，怎么了？”
“……”柳芷挠挠脸，“怎么怎么了？”
杨牧：“你平常不问我这些。”
柳芷不曾意识到：“我问你啥？”
杨牧：“啥也不问，都是我问你。”
“……”柳芷尴尬，“说的好像我不关心你一样。”
杨牧笑：“不敢。”
柳芷嘁了声，正经问他：“我对你好吗？”
杨牧一哆嗦：“特好。”
柳芷翻个白眼，笑了。
“好就去睡吧，再见。”
杨牧看时间还早，不太想挂，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今天做了什么，柳芷省去遇见婶婶和明天酒会的事，一个一个地回答，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了半个小时，她躺在床上有些懒意洋洋。
杨牧听出来：“你困了？”
柳芷：“有点。”
杨牧弯唇：“那睡吧。”
“你不睡？”
“我把这章看完。”
“到哪了？”
“余占鳌找花脖子算账，”杨牧顿了下说，“因为花脖子摸了九儿。”
柳芷脑子一激灵，清醒了：“你就记得这！”
杨牧忍笑说：“我是看到这儿。”
“…行吧，你快点看。”柳芷说，“别熬夜。”
杨牧：“嗯，晚安。”
第二天下午，柳州岩带着柳芷去试礼服，完了化妆头型都由专业人士弄好，她这一捯饬还真像个公主样儿。
柳芷发张照片给杨牧：“这是谁？”
杨牧点击保存，回：“你。”
没悬念啊。
柳芷说：“猜错了。”
杨牧不理，问：“你干吗去？”
柳芷：“见些人。”
路上，柳州岩跟她说这酒会都有些什么人参加，柳芷懒得听，问什么时候说婶婶的事。
柳州岩说：“你到酒会就知道了。”
柳芷突然想到问：“我婶儿也会参加？”
柳州岩点头，说：“你以为她一介女流到这个年纪还想在时尚圈混只靠才华和理想就行了吗？”
柳芷听得心里不是滋味，要反驳又找不到话，一种不好的想法涌出。
遏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柳芷还奇怪一件事：“你怎么不带……阿姨去？”
她习惯避免和那个女人说话，避免不了就叫声阿姨。
“不管你怎么恨我。”柳州岩说，“你始终是我的女儿。”
柳芷嫌弃：“煽情啊你。”
柳州岩淡笑：“也没见你感动。”
柳芷扭头看向窗外，不说话。
到酒店是二十分钟后，司机去停车。
他们站在门口，柳州岩朝她弯起胳膊，柳芷不情不愿地挽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以柳州岩女儿的身份出现，认识她爸的人没有不问的，柳芷听着那些虚假赞美阿谀奉承耳朵要起茧了，她默默退后，自个去寻她婶儿。
参加酒会的人没有她想象那么多，不过个个都很熟悉的样子，推杯换盏，油光满面。
许久没找到人，柳芷也走累了，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她看着前面觥筹交错的场景，想了想如果她当时进入的是职场，经过几年的摸爬滚打是不是也会学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不是此刻作为一个局外人坐在这里，清高傲世。
也许吧，谁知道呢。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柳芷看去，随着人流散开，一个仪表堂堂的男人走进来，厅里面的人瞧见了不约而同地端着酒杯面带笑容朝他而去，男人被围得都走不动路了。
柳芷不认识也知道，这是个大人物。
随后，她看到落在后面的女人。
她眼皮一跳，这是凑巧，还是一起来的？
琢磨的当口，有人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柳芷回神看清人，挺惊：“刘海生？”
刘海生是厅里的人聚到一个方向，看到柳芷的。
刘海生扯了下嘴角，问她：“你怎么来的？”
柳芷：“我爸。”
“柳叔啊。”刘海生笑了笑，晃着酒杯说，“他是我学习的榜样。”
柳芷瞬间皱眉：“这话你到他跟前说去，别在这恶心我。”
“……”这脾气。
刘海生的嘴角弯了一下，问：“你刚在看什么？”
柳芷抬抬下巴：“那个男人是谁？”
刘海生转头看了看被簇拥的人，说：“市里一把手。”
柳芷睁大眼，比她想得还牛。
“这么厉害的人来这儿？”
刘海生说：“这次宴会是市里高层内部举行的，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柳芷哦了声，好像她爸在车里说过，她没注意听。
柳芷又看向刘海生，目光玩味。
刘海生舔了舔唇说：“要想赚点钱，总得有些门路。”
柳芷笑了一笑，点点头，向前面看了一圈，她站起来：“我去找你柳叔，这地方太大，你和我一起去。”
刘海生不动，看着她。
柳芷：“看什么？”
刘海生勾起唇：“你这一身不错。”
“……”柳芷踢上一脚，“赶紧。”
找柳州岩的路上，柳芷注意到方艺云站在那个“一把手”身边和旁人说话，他们似乎很熟，不时地对视微笑。
柳州岩也在找她，看见刘海生还没认出来，柳芷介绍了一下。
柳州岩拍拍刘海生的肩膀，说后生可畏。
他们说起投资和项目之类的事，柳芷听着无趣，又转身去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