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派出所内，值班的民警给开了验伤单。
宋清宁问：“公安同志，家暴打伤了人，通常能判多少年？”
民警深看了她一眼，又仔细打量了她旁边年纪稍大一些的人，皱眉说道：“没什么重伤，很难判久了，向你们这情况，拘留十天半月的可能性更大。”
“可是，对方还恐吓她，说我们敢报警，就打死她。这是精神暴力，伤害也得算进去。”
民警把她反映的情况记录了下来，叫他们去验伤。
路上，宋清宁清晰察觉到她牵着的那只手在颤颤发抖，加了分力气，轻声安慰：
“别怕。”
陈如月垂着视线，低声：“我要不自己再把胳膊撞折了，这样，验出来的伤重些，能让他多关一天也是值了。”
“为了他多受一点伤都不值当。”宋清宁安慰：“还有别的办法。”
陈如月还在一个劲的说：“他这回打得没有以前的重，我好后悔上次骨折时候，没过来验……早知道我当时就再激他一下，让他再打重一些。”
宋清宁赶忙劝：“不许这么想，为了谁都不值得伤害自己，听到没？”
陈如月哭了出来：“我就是想让他多关一段时候……”
医院给出了轻伤的判断。
主要是因为董成岭打落了她一颗牙齿。宋清宁也是到了这会儿才知道。
“这个畜生！！！”
走廊上都能听到她的怒骂声，反而，陈如月拿到了验伤报告后，没什么波动，还安慰了她几句。
她们把报告交给民警，宋清宁让陈如月把过往家暴情况一并说了，有记录和就医证明的，也纷纷提供了出来。
她一再说了董成岭的行凶报复嫌疑，请求从重处罚，替她们主持公道。
民警没说什么，只安排了位同志送她俩回去。
夜深。
四周极静。
宋清宁在陈如月屋里支了张临时床铺，担心她害怕，非要陪着她。
反倒是，陈如月真的走出了这一步后，到了这时，心神安静下来。
她还劝慰宋清宁早点休息，别耽误她明日卖货。
宋清宁握住她的手，心疼地红了眼眶。
陈如月伤口遮住了大半表情，看不出是哭是笑，可眼神异常平静，她握紧宋清宁的手，道：
“憋屈了这么多年，今日走出这步，就算是明天被他给打死，我也无憾，清宁你别替我难过，最坏不过这样，要真……以后你多照顾佳佳。”
第二天一大早，从陈如月婆家得知了消息。
董成岭被捕了。
宋清宁本要陪着她办其他手续，却意外被陈如月温和地拒绝了。
“清宁，我没那么脆弱，我比你还大十岁呢，这些年不能白白活了。你去忙吧，这里我一个人能办，我还能抽时间把你要的布料剪裁好……你跟我说要怎么做，我有点事情做，心里才更踏实。”
她经历这番，心中有些东西破土重生，虽人犹在困境，却有了以往不敢想象的力量。
宋清宁把图纸给她，拿过来一摞帽子，跟她讲布料怎么剪裁，怎么折蝴蝶结，缝在什么地方。
说着，拿了个成品图展示给她看。
陈如月：“真好看，这样式……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对！想起来了，之前那个外国片的电影海报上，有个金发女的带着跟这个很像的帽子。真好看！”
宋清宁想起了她说的那部电影，笑道：“样式有点接近，但材质不一样，电影里那是毛呢料子，我们这是藤编，更适合夏天戴！”
“以后规模上去了，等冬天未尝不可做那种毛呢的，或毛线的。如月姐，你的旅馆如果以后……”昨天晚上，陈如月和她说过，旅馆是董成岭的，等她离完婚，这地儿也就不见得给她继续经营了。
陈如月知道她要说啥，点头，恳切道：“嗯，以后不开旅馆了，我跟着你干。”
“那行，我给你开工资，暂且每月一百，等以后盈利了再涨，年底分红给你一成股份，以后肯定不比旅馆挣得少。”
宋清宁昨天还不敢想，那时的一句玩闹话，短短十多小时，今早晨已成了现实。
变化，真是猝不及防。
陈如月倒是想得开：“清宁，给我多少都行，要不是遇上你，我迟早得被他打死了，你是我的恩人，我情愿跟着你干，不图钱。”
旁人都以为她当初嫁了个有钱人，村里还有很多姑娘羡慕她，说她嫁去了城里，又有那么些房子，每天啥也不干，坐着就能数钱。
实际上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说经营旅馆废的力气不比别的少一分一毫，就她遇上的那人，隔三差五就来查账本，把钱匣子里搜刮的一分钱都不剩，一旦觉得哪里少了钱，对着她就是一顿打。
别人眼里的有钱，她享不到一分一厘。
宋清宁见她情绪稳定，这才出门送货，临走前，还是不放心，去医院叫赵刚过来坐镇。
一再嘱咐，让赵刚防着董家其他人过来找麻烦，当心有人伤着陈如月：“一旦有人闹事，立刻报警！”
赵刚拍胸脯：“你放心吧，老董家那些人我认得，就那几个吃软怕硬的，我在这儿，他们不来闹事。”
大家住得本就不远，赵刚认得董成岭那一家子，也听说过这小媳妇的可怜处。
本来外人家的事，他不好插手，可现在不一样了，东家雇他来帮衬，那他可不得拿钱办事？
董家那群人敢来找事，就是砸他老赵家的饭碗，赵刚撸一把袖子，他早就看董成岭那混子不顺眼。
宋清宁安顿好后，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送完货，她呼吸着陵东疗养院附近的空气，绿树成荫，清风阵阵，她心中积攒的郁气渐渐消散。
“你这帽子在哪儿买的？”
熟悉的声音传来，宋清宁抬头一看，笑着叫出了名字：“欣欣。”
小姑娘明显十分惊讶：“你还记得我啊？”
“当然了，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可不多见。”
宋清宁笑眯眯道，实际上她有几分看脸过目不忘的本事，基本上打过了照明的人，十多年后，她也还能记得。
但顺口能哄顾客开心一下也不错。
“还来买橘子吗？”
欣欣点头：“是啊，我又过来看姥爷，一来这边，就盼着吃你家橘子，还是要一大一小。”
“好。”
宋清宁先把大果篮递给她，接着将小果篮里面的苹果拿出了一多半，给她换成橘子，果然，见小姑娘眼睛笑成了月牙：“吃完再来呀。”
“嗯。”欣欣付了钱，眼睛一直没离开她头上戴的帽子。
宋清宁主动问：“你喜欢这顶帽子啊？”
“还挺好看，我去过好多地方，也没见着这样的，你在哪儿买的？”欣欣很是纳闷，若说流行，她之前还跟她爸去过北京、上海，也没见过这样式的。
反正，就是她说不上来的新奇好看。
宋清宁：“我家卖。”
欣欣更是惊讶：“你还卖帽子啊？”
“对啊，我是个设计师呢，这帽子是我自己设计的，我的自有品牌。”
欣欣突然觉得，她妈妈说得对，这个比她大几岁的女孩儿真不简单。
“多少钱？我想买一个，呃，不，买两个！”
宋清宁：“不贵，六块钱。少吃一篮橘子，多一顶帽子。”
欣欣闻言，也跟着笑了，立马递过来刚找零的两块钱，又从粉粉的小钱包中取了张大团结，给宋清宁。
宋清宁却没收：“帽子我今天没带着，明天给你拿来行吗？”
欣欣不太在意道：“行，明天我要是过不来，就叫我姥爷的保姆，或警卫员出来拿，他们跟你报我名字，你给他们就好。”
“我姓任，任欣欣。”
除了意外的接了两个帽子订单，果篮出售也很顺利，下午她沿路收预定款，往返顺路进货水果。
当她到了李老板店门口时，碰上了个预料之外的人。
宋清宁看着眼前宽肩厚背，四肢粗短的男人，面上带了些讶异，这不是百旺的毕老板么？
只见他恰巧从李老板屋里走出来，也不知道是赶巧了撞在一起，还是他特意等自己。
不管是哪一种……宋清宁像初见陌生人一样，友善地点了下头，不肯多留一丝注意力。
毕春江哪肯任由她走过。
他今下午在李德全店里好话说尽，简直是把今年的笑脸全赔进去了，这才诱哄的李老头脸色好看了些。刚在窗户里瞅见那熟悉的身影，比兔子腿脚都快，几步窜过来，挡住了对方去路。
不料，这小丫头片子还装不认识她。
哼！别以为他不知道，最近这搅局的就是这小丫头出的主意。
他和李老头一起在这儿做生意多少年了，李老头那人他还不清楚？绝对想不出这损招数。
就是这回，可真的大大的意外。
“宋老板，留步！”
宋清宁心底好笑地看着这个矮胖的男人，面露讶异：“你是？”
“鄙人毕春江，咱们以前见过的，您来我过店里……”
毕春江这会子是真没了脾气，恬着脸，就差低声下气了。和当日坐在里屋，冷眼看着宋清宁在外面求见他，他还能推说不在的样子，相差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