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应该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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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报会结束，作为客人的迹部方先行离场，而后离场的是领导大岛，最后轮到丽和工作人员。
帮着收拾完会场，丽背起装着厚重笔记本电脑的书包离开，走到电梯口，相邻的楼梯间传来声音，
“……太慢了！”
低沉磁性的声音在狭小的楼梯间产生回音，向她走来的人毫无疑问是早在半小时前就该离开的迹部——身侧后方还跟着助理伊藤。
在早于丽离场的时间里，大概是压抑后的反弹，迹部将沉闷的铁灰色西装马甲和外套换成了火红的连帽卫衣，卫衣下原先一丝不苟扣到喉结下方的衬衫领口扣子随意散开，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那条沉稳的、系法严谨的藏青色领带被率性地拽得松散。笔挺的西裤和锃亮的皮鞋也被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运动裤和球鞋取代，肩上还背着网球包。
“我要去这里的网球场。”
他发出来自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决定，命令和要求向来是不能直接说出口的，会显得非常掉价，而大少爷当然很贵，所以只能由手下自己悟。
“明白了，我去处理余下的事务。”显然，伊藤非常熟练，他鞠了一躬，然后拎着包走楼梯离开。
丽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不知道该选明白还是选不明白。她想了想，觉得两者结果应该是一样的——带大少爷去网球场，于是点点头，露出敬业的笑容来，
“好的。”
接着迹部对她伸出手，懒洋洋地，配上漫不经心的神情，像高傲的大猫抬起毛茸茸的爪子，施舍般地露出粉红的肉垫。
想握手？想要什么东西？
丽的思考千回百转，也无法排除大少爷只是在向她炫耀“看！我的手多华丽！”的可能性。
那只漂亮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就这样摆在她面前，为了不让场面过于尴尬，她在将钱包还是门禁卡放到他手上之间，选择了近在西装口袋的门禁卡。
迹部看着被双手放到自己掌心的蓝色卡片，“啧……”
“我是说……你的包。”他不满地眯起眼，像没有讨到食的大型猫咪，“你不会觉得，我会让你背着这么重的包跟在我旁边吧？”
“我的电脑在里面。”所以不放心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背它。丽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真诚而歉意，好让他放弃背包的想法。
“好吧。”善解人意的领导选择妥协。但是伸出去的手不能空着收回来，加之丽并没有挽留，于是他右手插兜，顺势将门禁卡塞到兜里。
“好了，收起你那副表情。”他用指尖拨弄额发，大概是用湿水的毛巾揉搓过，那些被发胶折腾过的发丝此刻软软的垂在英挺的眉骨前，灰紫色头发轻微濡湿后颜色深重，衬出白皙肤色冷得浓烈。
“要是让这样的脸，以这种表情站在我身边……简直是对我审美的侮辱。”
他侧过脸，微扬下巴，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她。
声音一如既往的懒散低沉，听起来漫不经心，但这要求并非玩笑。
无论怎样刻薄的鉴赏家，用多么挑剔的眼光看她，都无法从她的脸上找出任何瑕疵。
所以那虚假的微笑毫无疑问也是美的。
只不过像美酒里掺了自来水，暴殄天物。
闻言，丽放平唇角，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秾丽凌厉的金眼睛不带情绪，像没有任何杂质可以浸染的贵金属，纯粹美丽。
片刻后，她笑起来。
那笑容像露珠不经意地从一片花瓣滚落到另一片花瓣上，引起不期而遇的轻微震颤，没什么血色的、淡粉的嘴唇像雨水冲刷褪色的樱花瓣，翘起柔软的弧度。
这笑映在迹部蓝灰色眼瞳深处，化作星点微光。他也想笑笑，却仍高傲地紧抿薄唇，似乎此刻为另一个人的笑而笑，是件有失身份的事情。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他把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怎么了？”
“我只是没想到刚才您会这么快妥协。”丽抬手按下电梯下行键，又掂了掂自己的背包，唇边未敛的笑意有几分狡黠，
“毕竟，您看起来像是会跟我比影子长短的类型。”
“……哈？”像是没料到她会出言挑衅，正搜寻反击的词句，又或许是被那点冰凉清甜的笑意蛊惑，迹部沉默一会，恰好电梯到了，他自然地阔步走进电梯，
“说这种话的时候就不要用敬语了，蛇贺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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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止被试剂或试验土壤弄脏，理学部大楼的客梯连地毯都没有铺。在这个狭小的、通体银灰色的钢铁盒子里，按键面板顶端冷白的灯光和未散的消毒水味充斥整个空间，
只有他们两人。
迹部不着痕迹地垂眸看自己的影子，发现另一道影子确实要长一些。他判断光源，敏锐地辨别出能增长影子的方位，十七年半争强好胜的反射神经让他一步迈进——
却发现另一人的影子紧随其后，又恰好变得更长一些。
丽笑眯眯地又走一步，站到角落的灯光下，让影子长得更多，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完全可以退出这场幼稚的争锋。
“哼。”大概是要嗤笑一声的迹部趁其不备，一步迈到同一盏灯下，凭借身高优势，成功收获最长的影子。
胜利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验收战利品，他低头看“败者”的神情，发现对方努力抿唇，忍笑忍得眼角都泛起微红，那点血色让白瓷般的面颊有了一丝生气，变得鲜活动人起来。
她漆黑的睫羽颤动，像蝴蝶在他心上轻轻扇动翅膀，难以分辨这兴奋的来源是胜利还是其他。
两道修长的影子些许重叠，在铁灰色的世界里，视线却全被他那件火红的卫衣占据，鼻翼间充斥着柔软、冰凉的香气，像结霜的松林中生出孤傲的玫瑰，凛冽而芬芳。
丽抬眼看他，尽管他没有大笑出声，但那种轻松爽朗的笑容，再次出现在他脸上，
“在胜负的世界里，一刻也不能止步啊！”
率先迈步走出电梯，穿过大厅落地窗的阳光照在他俊美张扬的脸上，
像以往无数次那样，他侧脸垂眼看她，声音低沉笃定，
“胜者，是我。”
他不再大声地喊出这句话，因为无论旁人是否听清，这都是一个既定的事实——尽管此时只是在比谁的影子更长。
丽也笑起来，难得地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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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理科大回环，踏上人行道土黄色的地砖，两人没再幼稚地比较起影子的长短。
迹部像真的需要带路那样，走在她身侧，步伐不紧不慢，维持在恰好能让她穿着高跟鞋也走得比较舒适的状态。
“秋山老师去哪了？”走出一段距离，丽开口问，语气平淡，像是一句普通的寒暄。
迹部脚步一顿，眯起那双锐利的蓝眼睛，低头看她，“你知道问我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吧？”
意味着她认为他知道秋山在哪，秋山不在这里，是他们交涉后的结果。
他嗤笑一声，道，“哼，不过就算说不知道，也已经迟了。”
“秋山的儿子在一家外贸公司做采购工作，为他们提供原材料的公司中，有迹部财团控股的。我不过是……安排人去查了个账。”
微扬下巴，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冰冷矜贵的微笑，
“相信秋山老师和她的儿子在警视厅度过了一个不错的夜晚。”
丽没对此发表意见，也没问他如果秋山的儿子没有问题的话他会怎么做。显然他早有准备，至于他们的交涉，不过是这场算无遗策的剧目中额外的收获。
不远处，一群穿着运动服的学生从路口吵吵嚷嚷地路过，黄绿的运动夹克在粉红的樱花树下显得充满活力。
“喔……”迹部停下步伐看他们走过，“说起来，马上也要地区预选赛了啊。”
“对于冰帝来说，应该很轻松吧。”
“哦？”他侧过脸看她，眼神探究，“蛇贺小姐，对网球有了解吗？”
丽笑笑，说，“我看过《网球王子》的dvd。”
“哈哈哈哈——那个啊，”迹部大笑出声，“那是井上先生和青学的乾、立海的柳，还有四天宝寺的财前一起收集的影像资料，我们还花了不少时间后期给心理活动配音。”
“井上先生在出版前给我们看过dvd。啊…我还提了建议——名字叫‘网球帝王’比较好吧。最后送到我手上的那份典藏版，真的就叫《诞生中的网球帝王》。”他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点点头，“井上先生这方面做的还是比较到位的。”
“你看的是哪一个版本？据说限量的dvd线下发售的半小时就卖光了。”
哪一个版本？丽压根没有印象，就连dvd在哪都不记得了。
她想了想，“我记不太清了……可能是别人送给我的吧。”
没有追问，迹部接着向前走，语气平静道，“今年立海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实现他们的三连霸了。”
“为什么？”
“以日本的网球水平，能走上职业网球道路的人寥寥无几。这代里也只有手冢、越前、幸村。越前去了美国，手冢不一定能战胜幸村。”
“而且，就算手冢战胜了幸村，”他顿了顿，“他的队友也战胜不了其他人。”
“本身立海的练习量就和其他学校天差地别……立海的家伙们，可是憋着一口气呢。”
为了防止矮小的日本晚樱蹭到大少爷的脸，丽又向前走了几步才停下，冲他眨眨眼睛，
“我不是在问这个。”
迹部停在樱树的花枝边，也冲她眨眨眼。
“我难以想象你接受失败的样子。”丽说。
他一愣，旋即大笑起来，身边的花枝因为风的缘故微微颤动，
“哈哈哈哈哈，你偶尔还是会说些很讨人喜欢的话嘛。”
“但是，蛇贺小姐。接受失败和承认自己是失败的，是两回事。”
“我们只是做了不同的选择。手冢选择当网球运动员，忍足决定成为医生，我继续向金融方向发展……”
“所有人都会走上不同的道路。”
风拂过，星星点点的樱花选择飘落，散落风中，或者选择某处停歇。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的话我很认同。”
“我们通常都对‘永远’保持怀疑。”
他笑着，抬手将停歇在她发顶的粉色樱花捻下，雪白袖口上蓝宝石袖扣闪闪发光，
“对于我来说，那些可以轻易说出‘永远’的日子，已经变成相册里的一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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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走到京都大学东网球场的时候，伊藤正好从边上的汽车下来。
迹部与他耳语几句，又冲丽挥了挥手，走进网球场。
“蛇贺小姐，请问您的目的地是哪？”伊藤向她点头致意，“少爷安排我送您过去。”
“我不知道，您去忙吧。”回绝后，丽笑了笑，说，“他应该也习惯了。”
伊藤没再坚持，道声再见后也向球场走去。
确实不知道该去哪的丽低头看了看表，时候还很早，甚至没到午饭点。
她抬眼看向网球场，大少爷火红的身影出现在看台顶端，
“喂！叫你们这里最厉害的人出来！”
接着是熟悉的响指声。
丽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
……
因为不知道该去哪，于是她走回理学部大楼，准备补办一张门禁卡。
走到一半，电话铃声响起，毫无疑问，是秋山打来的电话。
丽愉快的心情并没有被电话影响，她心态平和地按下接通健，
“早上好，秋山老师。”
“是的，正如您预想的，迹部方面提出当场签约，大岛副部长同意了。”
“合同？抱歉老师，我没能看到，还签了保密协议。”
电话那头秋山的声音因为疲惫而难掩急躁，
“算了。没必要。大岛说他们把金额提到了3亿，只加了一些成果保密和署名类的要求。……3亿也只够买这些了。”
察觉自己失言的秋山话锋一转，“辛苦了，既然回来了，就去帮山本收拾一下会议室吧。”
大概是过于疲劳，秋山没有像往常一样进行没用的寒暄，就这样挂断了电话。
维持着愉悦的心情，丽向门卫出示学生证，走进了理学部大楼。
丽是认不出山本的，但恰巧山本的办公室和办门禁卡是同一个，他见丽走进来，忙向她招手，
“呀，蛇贺，来得正好。”
山本边上站着另一个人，身材颀长，神色冷峻，整齐的深蓝色短发给他英挺的五官又增了一分冷感，挺括的黑色衬衫纽扣扣到最上一颗，恰好露出凸起的喉结。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物理系的德川同学，”山本眯着小眼睛，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转，语气促狭，“哎呀，不过好像也用不着我介绍，你们不是早就认识吗？”
完全不记得了。
丽很快挑了个不会出错的招呼方式，
“早上好，德川君。”
“早上好，蛇贺前辈。”
德川向她点头致意，深得接近墨色的蓝眼睛微光闪动。
“哈哈哈哈，你们怎么这么客气！”哈哈大笑的山本见没热闹可看，开始絮絮叨叨地交代事情。
总结起来大概就是德川将作为物理系的代表接待特聘教授，他们要一起去收拾会议室和学习室。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性格，从山本的办公室走出来后就一言不发地朝会议室走去。
走到空无一人的盥洗室边，德川停住脚步。
丽抬眼看他，以示疑惑。
“蛇贺前辈，”
德川英俊冷肃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冷静，像在念什么定理，
“您又忘记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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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1：
假设外面有人按电梯
迹部（开心地走出门）：胜者，是我！
迹部：？怎么还在8楼
丽：……我忘记按楼层了。
小剧场2：
霸道总裁
丽（一把将门禁卡塞到迹部手里）：随便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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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视厅：日本不是所有警察局都叫警视厅，只有东京都那个叫警视厅。
《诞生中的网球帝王》：设定中应该是《网球帝王、诞生中》←这样味就对了，但是口语上说有点奇怪，就换了种说法
你：实际上说的应该是“你这家伙”，迹部语言中比较亲昵的叫法，但是为了不在中文中显得很奇怪，所以就写成“你”了
所有人都会走上不同的道路，可以轻易说出‘永远’的日子，已经变成相册里的一页：原意出自迹部角色歌《oblivion…》，这里为了“说出来”修改了说法。这首歌旋律总感觉有点点苦情，但我觉得他应该是非常洒脱地说出这些话的，就像在文里这样。
3亿：日元。不多的。这个项目的原型是成立于2008年的ginkgo公司（因为年份差不多所以选的），目前估值是150亿美元。
盥洗室：实验室边上会有，洗手洗脸的地方，还会有紧急花洒，洗衣机啊什么的，一般没有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