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51
人生没有如果，但周倪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这句话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几乎是瞬间发生的事情，爸爸变成一头野兽，伸长胳膊向妈妈扑去，跨/坐在她瘦长无肉的身体上面，一拳一拳挥打。
妈妈的脸很快变形，涨得通红，眼泪和血水混在一起，脸成了颜料盘，根本看不出原来的底色。
她不断折腾、哀求，因为疼痛而大声哭泣。
屋子的椅子倒在地上，八仙桌被撞歪了一角，桌脚在地上刺耳划过。
周倪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她拉住爸爸解释刚才那句是她瞎说，叔叔和妈妈根本没有在一起，是她那天晚上看到爸爸压在妈妈身上觉得不对，才那样讲的。
但爸爸完全听不见，此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成为一名彻头彻尾被背叛的受害者，他崩溃得近乎癫狂，“所以你们还是搞在一起了对吗？你这个表子，你们这对狗男女？！”
妈妈已经没有力气辩驳和反抗了，手脚软绵绵垂下，像个要即将扔进垃圾桶的玩偶。
周倪担心闹出人命，哭嚎地往外跑出去，胡乱敲开随便一家的门，口吃不清地说要找叔叔。
邻居问她怎么回事，周倪断断续续说出来龙去脉，叔叔听闻动静也赶了过来，一群人往他们家里面冲。
客厅混乱得像个刚吐完的胃，打人和挨打的脸上全部是泪，叔叔走过去问爸爸干嘛，吼他冲女人发疯算什么英雄。
“是，所以你现在来英雄救美了。”爸爸大口喘气，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不是说不要回村了吗？今年回来又是干嘛？如果不是凑巧我突然回来，怕你们两个又睡在一起了吧？”
“你把这些事情说出去，我怎么做人啊”妈妈拼命拍大腿，身上全是地上的灰。
周围邻居表情尴尬，叔叔在原地沉默不言，爸爸扶着墙面站起来，在一脸怒相中挤出一个不成形状的笑，“怕什么，这件事情大家不都已经知道，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有人开口劝他，说算了算了。
妈妈直接窝在墙角哭泣，毫无尊严可言。
周倪想上去道歉，但刚碰到妈妈的衣角她就被对方厉声挥开喊滚，“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灾星！”
她缩到一边，难过于自己无力解决的一切。
厨房里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众人心道不好，搜寻一圈发现爸爸不在。
叔叔怕他冲动做傻事，立刻冲过去要拦住，但不巧刚好撞上爸爸从厨房里面出来，他右手正拿着一把菜刀，看到叔叔，爸爸完全不顾周围人的劝阻，拽住对方的右手印在墙上。
菜刀起落眨眼之间，男人的嚎叫却没有止歇，墙面上留下两条树枝枝丫一样分开又汇合一块的血印子。
围在旁边的壮年男性立刻冲上去抱住爸爸，其中一个夺掉他手中的刀，纷纷骂道：“你是不是疯了，你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谁不让我好过，我就不让谁好过！”
鲜血仿佛是从墙内渗出往外流，离中心稍近一点的中年妇女抓来一把香灰，敷在叔叔流血如注的右手上。
几个男人把他抬出去，妈妈闹着要去撞墙自杀，爸爸继续发癫继续骂。
屋子内乱哄哄的，哭闹声咒骂声，男人的嚎叫女儿的劝慰一锅粥地乱在一块，愤怒带来格外的力气，然而它横冲直撞不好管教，周倪在旁边哭干了眼泪，却没有一个人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她。
终于天色将晚，爸爸累得瘫倒在椅子上，他阖上双眼，双手双脚垂下，好像在模拟死亡。
妈妈被人送进卧室，已经哭过骂过也睡下了。
房间内死气沉沉，邻居们已经散开，各自回家。
他们离开之前跟周倪讲道理，说的无非是让她懂事些，别再继续闯祸，说她一个小孩子犯下太大的过错，一个家差不多叫她给毁了。
血迹、狼藉，客厅随着黑夜降临变得空荡荡，她先回卧室一趟，呆了没一会儿又立刻跑了出来，茫然地站在客厅中央，害怕也不敢喊，周倪尝试小声喊了句爸爸，但没有人应，她不确定屋内的人是否都还活着。
却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环绕的绝望和孤寂。
往后的几天叔叔凭空消失，除了留在墙上的血迹证明他曾经来过。
爸爸和妈妈恢复如常，会讲话，但尽量避免讲话。
爸爸说镇上新开一家超市，一家人可以一起去看看。
他们三个人坐上摩托车，周倪在中间，妈妈在她的后面，超市里面并没有什么好逛的东西，但爸爸依然给周倪买了很多她爱吃的零食，叫她赶快吃掉。
“为什么不带回家吃？”周倪问。
爸爸吓唬她，“带回家有其他小朋友会抢你的东西。”
妈妈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在他们父女两人互动的时候做个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
她已经跟周倪撕破脸，亲生母女到头来却最恨对方。
回去的路上，摩托车开到一个山崖，爸爸突然把周倪放下来，叫她去附近找朋友，自己跟妈妈还要回镇上买点猪肉。
“你知道回去的路吧？妮妮。”他很担忧，“一定要走回去，知道吗？”
“爸爸，我想跟你一起。”
“不行，你已经花掉爸爸很多钱了。到时候带你过去，你又要买这买那，爸爸哪有那么多钱啊？”
“我不花钱，我就跟着你们。”
“放心啦，爸爸跟妈妈很快就回来，你先自己回去。”
有个老伯这时候经过，爸爸向老伯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跟妻子去镇上新开的超市买点猪肉，麻烦他把周倪带回去。
老伯说好，把手伸出来给周倪牵。
她不情不愿牵上老伯的手，摩托车在她转身的瞬间发动，周倪往前走几步，听到身后传来什么声音，她转头，目睹爸爸开着摩托车带着妈妈驶向悬崖。
……
从抽泣中醒来，周倪才知道自己已经睡下，还做了个跟从前有关的梦。
梦里的场景过分真实，她像重新再经历一遍，回温那些撕心裂肺又无能为力的痛楚。
手机里面还有消息传来，她给自己一段时间冷静，理智终于能稍微占据上风，不去看叔叔后面又发了什么，周倪干脆利落用一条消息讲清他们之间的恩怨关系。
“小时候我不懂事，也自私，的确是说了很多不能原谅的话，但同时我也不知道你们大人以前的过往。如果把所有的错都往我一个人的头上扣，那会不会太冤枉了点？”
“对了，你之前提出的赡养要求，不管合理无理，我都不会答应。”
不等他的回复，周倪直接把号码拉黑，她已经做好打算，如果后面周天贺继续给她发/骚/扰短信，那自己就换个号码。
微信有叮咚提示音传进。
刚放下的手机又被重新拿起。
周倪收到来自贺松学校发的成绩单，上面有他各科的成绩和排名，以及班主任的提醒——
“高考临近，希望家长们这时候不要给孩子太大压力。”
如果不是考虑到高考临近，严鹤茗现在已经冲到严晨橙的学校里面找老师了。
她很尊重女儿的隐私，一般从不进去她的房间，女儿对她也不设防。
基于以上背景，她很快就在严晨橙的卧室里面翻找出一些东西：和女性好友拍立得的合照，缠绵悱恻的明信片还有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