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外星人4
众人沉默了片刻，房间里只剩下各种医疗器械有规律的脉动之声。这些交错而杂乱的管道、电线、鼓风机、显示屏、传感器……林林总总，堆积在一起，闪烁着、搏动着、鸣响着，活像某种机械朋克概念下的异类生命。
“所以那个时候，你这位朋友，就已经预感到了这一点？”矮胖老者看了看仍处于昏迷中的张亮。
“多少留了个心眼吧。我记得很清楚，他曾经说，如果有一天情况有变，我们可以通过他暗中留下的后门，从这个世界逃出去。”
“可后门在哪里呢？”
“他并没有明说，因为一旦说出口，后门便多了一分暴露的风险。不过他留下了一些提示。必要的时候，通过这些提示，便可以拼凑出离开的方法。”
“那提示……”
“就在这比赛之中。”古河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道。张亮心里一愣，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1/137这个数字。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数字一直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就像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似的。
“外星人把骰子游戏带进了这个世界，并且创造了诸多新鲜的玩法。我这位朋友也顺势推出了一套自己的玩法，并制订了相应的比赛规则。但这套玩法难度太高，在当时并没有流行起来。不过流行与否其实无关紧要，因为他创造这套规则的目的，只是想为这个世界留下一道退出的后门。”
“所以传说是真的。”严长老眯着眼睛，“通过比赛之人，便可以脱离巨井，逃出生天？”
“某种程度上，的确如此。”
原来是这样，张亮感叹道，传说的背后竟然有如此复杂的缘由。关于二维宇宙和外星人，自己此前从未听说——至少现在的记忆里并无对应的内容。倒是在衣柜里听3号和4号争辩过关于魔神是外星人的说法。不过现在看来，魔神似乎并不是外星人。相反，他们倒更像是这个三维宇宙的原生物种。那些真正的外星人，又隐藏于何处呢？
还有提示。自己已经通过了两轮比赛，如果说第一轮的提示隐藏在1/137这个数字之中，那第二轮的提示又是什么呢？
就在张亮苦苦思索之际，他突然察觉到身边似乎多了一个人。转身一看，惊了一跳。一个人影漂浮在半空中，和自己一样。那是个女人，她看了看张亮，开口说道：“太好了，你还没死。”
这人正是叶子。此刻，她的面貌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但毫无疑问，眼前正是她真实的模样。显然，她也和张亮一样处于纯粹意识状态。张亮从来没有试过在这种状态下说话，听到叶子发出声音，他颇感惊讶。不过其他人都听不到她说的话，没有任何人对她的声音做出反应。
“如果我死了，会怎么样？”张亮突然很好奇，“我是说那边躺着的那个‘我’。”
“那就只有转世了。”
“转世到底是怎么回事？”感觉最近一直听到这个词，但从来没有谁认真地解释过它的含义。他当然知道这个词的传统意涵，那是一个民俗的、带着神秘感的概念，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纳入日常体验的范畴之中。
“转世就是转世。”叶子一脸平静地说，“你死了以后，很快——不超过半个小时——城里会有一位女性受孕，而你的意识会被灌注在那个新生的受精卵里。所有记忆都会被清除，最多残留下一些毫无意义的碎片。”
张亮想起脑子里那些零散的概念。它们就是前世记忆的遗存吗？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那些记忆找回来呢？”
叶子用略显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没有，就是一些零散的碎片，根本连不起来。”
“这样啊……”叶子沉吟片刻，“物理学里有一个东西，叫做信息守恒定律。换一种说法，有人认为所有的信息——包括记忆，都无法从根本上被消除。它们只是换了一种存在的形式，或者隐藏在了某个地方，没有外显出来。在特定的情况下，它们会以某种方式重新被发现。”
“特定的情况下？”
“具体什么情况不得而知。但想必需要某些刺激，形成通路，把那些碎片重新连接起来。有人把这个过程叫做觉醒。”
“有人觉醒过？”
“当然，要不然你以为回廊是干什么的。冰原之战后，我们魔神都被杀死，但很快那些凡人就发现，我们可以转世，而且会逐渐恢复记忆，最终全面觉醒。为了控制我们，他们以户管所的名义建立了一个追踪和限制转世魔神的管制体系，而且专门建立了回廊，用于探测魔神的觉醒程度，同时定期消除他们恢复的记忆。”
是的，张亮想起古河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自己曾经通过回廊，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当然，古河说是他们阻止了记忆消除。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生理学机制呢？
“你……你觉醒了吗？”张亮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否敏感，话说出口的时候又突然生出一丝犹豫。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就不瞒你了。”叶子转头看着张亮，认真说道，“不错，我已经觉醒了。”
“你都想起来了，所有的事？”
“当然不是。从上古时代到现在，发生了太多的事，大部分都是庸碌而琐碎的日常体验，那些东西毫无价值，我并没有努力去回想。最重要的，是第一世，也就是上古时代的记忆。在我最早的印象里，这个世界还是一片平坦，没有井，也没有魔神。那个时候，我们生活在一个叫做深圳的城市，像凡人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
“我们？”张亮觉察出一丝异样。
“是的，我们！”叶子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笑，“你迟早有一天也会想起来的——我亲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