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旋转的方向3

    之后，叶子便来到一个桌台之前，排队等着上场。张亮跟在一旁，仔细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她再也没有和张亮说过一句话，连看也不看一眼，好像突然不认识对方了一样。她并没有选择有特殊骰子的那个桌台，看上去只是随意走到一个最近的台子上。看来她的策略并不依赖于某个特定的桌台或者骰子，张亮一边注视着叶子，一边在心里暗自琢磨。

    很快就轮到了叶子今天参加比赛的人数不到一百，显然大部分都在第一轮中被淘汰了。每个桌台上只有寥寥几个人围在一起，大厅里看上去比昨天冷清了不少。

    叶子动作熟练地用骰盅罩住骰子，然后把弹子球从桌面的储存槽里拿起来，放进弹射管。小球“咚”地一声从弹射管另一侧弹出来，表面显露出一些紫色的印痕。她拿起弹子球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把它扔进回收槽里。

    这一把，她押了3点。押注的时候毫不犹豫，坚决而笃定，一点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在几个不同的点数上左右摇摆。

    荷官揭开盅盖，其中的骰子正是3点。他和桌台上的其他人都惊疑地看向叶子，但后者面不改色，仍是一脸冷漠的样子。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点数的那一刹那，张亮仍然心里一跳。整个过程中，他都瞪大了双眼盯着叶子，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或神情都不放过。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发觉这其中的异常之处。他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后方。不远处，唐元和刘家河正牢牢地注视着他。

    张亮微微摇了摇头，后方两人立刻露出失望的神色来。

    叶子从桌台上抽出卡来，换了一桌，继续排队押注。这次，唐元和刘家河终于忍不住，和张亮一起围到了桌台边。叶子也不以为意，只是抬起头看了唐元一眼，便又低下头去，自顾自地拨弄着手里的银行卡。

    这之后，叶子连续押了两把，都准确地押中了。这在桌台上围观的人群中引发了一阵骚动。她似乎并不想过于招摇，便停了下来，到吧台上喝了几杯。接着，重新下场，到另外一个桌台上又押了两把，仍然押中。至此，她已经连续赢了五把。毫无疑问，她的确掌握了某种破解之道。可惜，即使一切就发生在张亮三人的眼皮子底下，三人也毫无发现。

    “有一点值得注意，她每一把都使用了弹子球。”在叶子稍事休息的时间里，唐元三人便凑在一起讨论起来，“有什么方法，是可以通过弹子球完全确定骰子点数的吗？”唐元先抛出了一个问题。

    “弹子球每次击中骰子，都会让它转动90度，但入射的方向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因此转动的方向也就无法不确定了。理论上来讲，在原本的四个侧面上的那些点数，都有可能在翻滚后成为最终的点数。”这是刘家河的分析。说的固然不错，但都是所谓“正确的废话”，并没有什么启发性。

    唐元皱了皱眉，对刘家河的分析不置可否，转头看向了张亮：“你的看法呢？”

    “我觉得，我们不如从结果出发，反推叶子的策略。”张亮其实对自己的话并没有什么自信，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去，“每一次通过弹子球的印痕，叶子都可以准确地推断出骰子的点数，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所以，不管理论如何，当前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叶子的策略一定具有这样的特征：她可以判断骰子被击中后转动的方向。”

    “不错，只要能够判断转动方向，自然就知道骰子最后的点数了。”唐元认同张亮的判断，“可是，她是如何做到的呢？”

    没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片刻之后，叶子继续上场。此刻，她已经引起了场内很多人的关注。一见她靠近桌台，立刻便有数十人围在旁边，目光像穿过透镜的光线一样聚焦在她身上。她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旁若无人般地刷卡、押注。从她的身上，张亮觉察出一种混合了狂傲、冷酷、轻蔑的气息。她对周围的人不屑一顾，好像围在旁边的不过是一群低贱的虫子，嗡嗡地飞过眼前，有些吵，但大可不必理会，偶尔挥手驱赶一下即可。实在不行，就用电蚊拍随便拍死几个，就像昨晚所做的那样。

    继续押，继续赢。

    围观人群越发躁动起来，眼里发着光。

    这次，她没有再停手。连押五把，大获全胜。至此，她的第二轮比赛结束了。十次全中，无一失手。

    大厅里喧闹起来，像突然沸腾的热汤，像清晨八点的混乱菜市。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四处逡巡，有人高声惊呼，有人大口吸气。发声者宣泄着自己复杂的情绪，沉默者压抑着心里汹涌的风暴。

    而这一场风暴的中心，叶子，早已悄然离去。离开赛场前，她看了一眼张亮，显然在提醒后者别忘了之前交代的事。张亮会意地点了点头，眨眼间，便已不见叶子的身影。

    “有什么新的发现？”唐元再次集合三人进行讨论，“对于她的策略，或者更具体地说，她是怎么判断骰子旋转方向的？”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刘家河开口道，“每次拿起弹子球的时候，她似乎都会用力捏一下。”

    “捏一下？”

    “对，虽然拿起小球的时候，势必要用手捏住它，但如果单只是为了把球拿起来，她手上的力道未免重了一些。”

    张亮回想其刚才的情形，似乎确实如刘家河所言。但这与其策略有关吗？抑或只是她的个人习惯？

    三人就这一发现苦思良久，但仍然看不透其用意。

    “有一点我一直很在意，但又觉得和比赛无关，所以始终没有提。”张亮突然说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每个骰子上的点数都不是规则的圆形，而是类似于水滴的形状？”

    “不错，这个我们早就发现了。”唐元点了点头。他从一旁拿过一张白纸和铅笔，认真地画了一个图样。张亮这才注意到他早就准备好了纸笔，看起来就是为这次讨论而准备的。

    “是这样的吧？”唐元把画好的图样推给张亮。

    张亮看了看，又把图纸递给刘家河，后者也认真地看了片刻。

    “不错，画得很精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