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旋转的方向1
早上七点的赛场还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整理那些桌台，大厅里显得空空荡荡的。张亮在吧台边随便找了个沙发坐下，让身体沉陷在柔和的填充物之中，眼睛看着天花板上五彩斑斓的吊灯发呆。
在昨晚那件骇人事件的冲击下，整个晚上他都没有睡着。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发现其格局恰好和事发的房间一样，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现场一样。把门仔细地锁好，用椅子抵住。所有的灯都打开，让光线充溢每个角落。打开水龙头，脱下衣服，冲洗其上沾染的血迹。血块已经变得黏稠甚至坚硬，很难洗干净，可他还是刻意让自己专注于眼前之事，以便在机械而重复的刷洗动作中暂时忘记刚才那宛如地狱的场景。
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头脑却无比清醒。尽管不想去回想，但那些画面仍止不住地在脑海中泛起。之前在衣柜中听过的对话也逐一浮现出来，从头到尾，完整而清晰，他不禁惊讶于自己的记忆竟然如此之好。那些都是逍遥会的人，毫无疑问。在这次比赛中，他们或许是管理者、组织者，又或许是参与者、竞争者，抑或兼而有之。然而现在他们什么都不是了，所有的身份、任务、秘密、野心，都在叶子的枪口下失去了意义。这些空洞而琐碎的附着物，伴着鲜血一起，从那具逐渐僵硬的身体上溢流出来，眨眼间便化为虚无。
等到六点左右，实在无法再在房间里待下去了，他便简单洗漱了一下，提前来到了赛场。赛场旁边有一个24小时的自助餐厅，空无一人。他走进餐厅，在点餐系统里选中了a套餐，并不点开确认其中包含了什么，便按下确认键。几分钟后，沿着管道掉下了几个鼓鼓囊囊的食物球。他动作僵硬地拆开球状的食盒，拿起其中的食物往嘴里塞去。口腔艰难地分泌出一点唾液，混杂着食物吞下肚去。
一直等到七点，他才走进赛场。
奇妙的是，在房间里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的他，在吧台边的沙发上竟然快速地陷入了沉睡之中。直到耳边传来持续不断的呼叫声，他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唐元坐在旁边，苦着脸看着自己。
“啊，抱歉！”张亮腾地坐了起来，一脸尴尬地看着这位老同学，“昨天晚上出了点事情……”于是把事情大致向唐元说了一遍。在衣柜中听到的对话自然是一句没提，事发后的血腥场面也基本是一笔带过。唐元认真地听着，渐渐露出思索的神色。
此刻已经是上午九点，赛场中已经变得喧嚣起来。看样子，第二轮比赛已经正式开始。这一轮比赛要怎样进行呢？一直睡到现在的张亮显然错过了规则解说的阶段。但他对此倒也并没有太多兴趣。说到底，不管是作为魔神转世、sf症患者还是“探针”，自己进入赛场不过是扮演一个功能性的角色。眼前的热闹，在他看来更像是一场隔着玻璃观看的实景秀。他尽量让自己远离这一切，仿佛这样就能从这个巨大的漩涡中安然抽身一样。但真能如愿吗？昨晚的经历，似乎让自己在漩涡中陷得更深了。
“你是说，叶子和你都产生了瞬移的征兆，可是在最后关头她抓住你的肩，导致谁也没有发生移动？”
“没错。”细想起来，确实就是这么回事。自己啰里啰唆说了一大堆，其关窍所在大概就在于此。
唐元沉默片刻，然后开口道：“我基本明白瞬移失败的原因了。”
张亮看着他，心里也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你提到了一个裂缝之茧，对吧？”
“对，那是瞬移的前奏。”
“瞬移发生之时，身体附近的物体会随着自身一起移动，比如衣服或其他携带之物。我猜，瞬移所包容的空间边界便是这个裂缝之茧。”
听起来很合理，张亮点了点头。
“可是，当有两个裂缝之茧接触并融合之后，矛盾就产生了。你位于叶子的茧中，她也位于你的茧中，那么到底谁随着谁而移动呢？没有理由认为某个茧更高级，我认为它们应该都是等价的。”
人人平等，这很好。至少在sf综合症的病情上，谁也没有高下之分。
“所以最后谁也没有发生移动——两个瞬移效应互相抵消了！”张亮为整个猜测下了一个结论。
“应该是这样。”唐元顿了顿，又皱起眉头说道，“显然叶子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利用了这一点。”
或许这才是她安排自己进入赛场的真正原因，张亮想。既然她已经亲自来到这里，自己这种没有丝毫经验的普通人，哪有资格做什么“探针”啊！之前她对自己的说辞，细想起来其实破绽颇多。
“可是她的目的何在呢？”
“为了留在这里。”唐元继续分析道，“比赛分为三天进行，每天一轮。可是叶子知道自己有sf综合症，正常情况下是无法完成整个比赛的。所以她利用了同样患病的你，让瞬移失效，以便她能够在第二天继续参加比赛。”
“是啊，多半是这样了。”张亮叹息道，“可是这样一来，我也无法离开赛场了。之前我们商量好的计划都泡汤了。”
“谁说泡汤了！”唐元脸上沮丧的神色不知不觉中已经消失了，竟然重新振奋了起来，“之所以要在第一轮比赛后通过瞬移离开赛场，是因为我们之前认为第二轮比赛是必输的局面，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破解之法。”
确实是这样，张亮记得刘家河也说过这样的话。
“可现在不同了。那个叶子，竟然千方百计想要留在赛场，参加第二轮比赛。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认为自己能赢？”
“毫无疑问，她一定掌握了某种破解之法。在第二轮比赛中，她有绝对的信心可以通过！”唐元看向张亮，“我们今天，一定要盯紧她，寻找出她的策略，然后照样进行就可以了。只要通过了第二轮，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退出比赛了。”
即使知道对方有某种策略，但想要通过观察挖掘出来，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张亮想起自己在第一轮旁观刘家河比赛的情形。甚至，在刘家河给出了几个提示之后，自己也仍然没有猜出他的策略。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唯有紧紧盯着叶子，希望能发现一丝玄机吧！
不过说到底，第二轮比赛的规则到底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