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全局3
回家当晚,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浑身都说不出的疲惫,从精神到肉体,都像是发霉了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妻子终于从背对着他的睡姿翻过身来。
“抱歉,吵醒你了。”他看着妻子充满倦意的脸。
“没事,反正也睡不着。”妻子把手搭在他的胸口。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城市的灯光从窗口隐约地透进来,不时有车辆从街上经过的声音,但总体而言并不吵闹。房子虽然是租的,但属于政府提供的长租公寓,租金比市价低一些,住起来也比较安心,不用隔一段时间就搬家。只是位置比较偏,周围没有什么大的商圈,离地铁口也比较远,但于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因为两人都想要一个比较安静的环境。户型是两室两厅,另一间次卧住着张亮母亲。父亲很早以前就病逝了,现在母亲的身体也慢慢出现问题,几乎定期去医院报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患有“sf综合征”之前,妻子曾经以母亲的病情为由催他回家,其中固然有欺骗的成分,但很多时候确实也是实情。
“不想去就别去了。”妻子轻声地安慰道。
他简单地跟妻子说了安全局的要求,但很多细节和心境无法言说。例如自己脑子里不时冒出的那些孤立概念,例如在地下管道里体会到的前所未有的安心感,例如安全局办公室如针尖般锋利的黑松。直觉上来看,他认为这件事绝无拒绝的可能,但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却说不清楚。叶子在和自己的交谈中,并没有露出极为强硬的态度,但整件事就是哪里不太对劲,像一副毕加索的超现实主义油画。他为这其中所隐藏的莫名的不协调感而心生不安。
接下来几天意外地平静。像台风过境中被台风眼覆盖的短暂时光。几乎什么也没法安心完成,索性向公司请了假。目前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从逍遥会或者安全局发来的召唤。
意外地是,唐元倒是先打了电话来,约他再见一面。
见面地点仍然在唐元的家里,但并非上次的宽敞明亮的客厅,而是沿着走廊到了更深处,再从楼梯间上到了一个凉亭似的小阁楼。楼下是一个安静的小花园,眼下各色波斯菊正热烈地盛放着。
“安全局那边没有为难你吧?”话题从上次谈话中延续下来,像两块无缝对接的榫卯构件。当然,谈话的时间和空间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心境也有所不同。
“倒没有特别为难。”如果被选作探针不算为难的话。
“见到叶子了?”
“见了。”
“什么感觉?”
“一个挺精神的老太太,虽然有其职业自身带来的威严,但总体而言,人还算和气。”
“老太太?”唐元愣了片刻,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张亮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半晌过后,唐元才停下来。
“好吧,如果三十多岁也算老太太的话。”
三十多岁?看着不像啊。张亮正想开口反驳,唐元便朝他摆了摆手,说道:“有两种可能。其一,你见到的不是叶子;其二,她化了妆。”
张亮无话可说,突然有一种都戏弄的羞辱感。
“这人极其低调,从来不在公开场合或媒体上露面,外人很难知道她的真正模样。装成一个老太太与你接触,或许是想降低你的戒心。但我敢肯定,那绝不是她的真面目。她是阱化1507年,也就是十三年前,进入安全局的,那时候刚大学毕业。我猜她现在大约35岁左右。”
好吧,这样看来,倒是和自己年龄相当。
“不简单啊!”唐元感叹道,“十三年,从一个助理文员升迁到局长的位置,简直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你知道内情?”
“是有一些猫腻,但是很多都是传言。安全局这边的盖子捂得很严,很多东西外人都只能靠猜。自从变为户管所的打手,它的行事风格就越发诡秘了,和户管所如出一辙。现在市政大楼里面那个户管所显然是个幌子,真正的户管所在哪,恐怕只有安全局的高层才知道。因为每隔一段时间,安全局就要向户管所那边汇报近期的工作。
“大概十年前,户管所发下了一则通缉令,追捕几个非法跨区的犯人。当时的安全局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全城搜捕,始终一无所获,让户管所那边感到很恼火。这个时候,还是低阶职员的叶子站了出来,提供了若干线索,协助行动队的队长抓住了罪犯。当然,其中的详情并不清楚,叶子在其中究竟发挥了何种作用也无从知晓。总之,从此以后,叶子这人就在户管所那边入了眼,挂了号。几年以后,当时的队长升任局长,她就已经是监管司的头了。在她的管理下,非法跨区活动被压制到几乎绝迹的程度,那些狡猾的蛇头想尽了各种办法逃避监管,但叶子总是能够准确找到他们。就这样,她一直升到了副局长。按理说,差不多就到头了,因为据说局长和户管所的高层关系很好。但谁也没想到的是,局长竟然突发心脏病猝死了。就在办公室,一个人,趴在地上,面色狰狞,一小时以后才被下属发现。”
“是她干的?”
“疲劳过度导致的,至少调查报告上是这么写的。接着,叶子几乎毫无波折地接任了局长,另外几个副局长都一致推选她。有小道消息称,这是因为户管所的谭所长在例会上发了话,极力支持叶子上位。谭所长的来历很神秘,据说来头很大,在所里说一不二。回顾整件事,其发展堪称诡异,谁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