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安全局4
这和我对叶子的印象完全不一样，张亮想。他并不认为自己见到的是别人，那一定就是叶子本人。那人身上带有一种很奇妙的特质，很难用语言说明，但绝非常人能有的。这样想来，当时她肯定做了一些伪装，比如那一头白发，多半就是假发了。去掉伪装之后，她会是什么样子呢？张亮试着在脑子里重现那时的画面，然后做一些调整。突然，他想起了在待客室里见到的那位女子。那女人的样貌和叶子全然不同，就连身高也比叶子矮不少，但在张亮的脑海里，两人的身影竟莫名地重叠在一起。
眼睛！如果说两人有什么相似之处，那肯定就是眼睛了——那双眼睛充溢着极其自信的神情，灵动而坚定，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他逐渐意识到，那个年轻女人和随后见到的叶子，或许正是同一个人。而且若无意外，年轻女人的样貌应该更接近真实的叶子。
回想起来，以年轻女人形象出现的叶子，都对自己说了些什么呢？绑架案，逍遥会，赌博比赛。这样一想，张亮就明白了，那是在为之后的会面作铺垫啊！以同为访客的身份与自己交谈，毫无疑问可以降低自己的戒心，对其所说自然也就深信不疑。想来，她说的那些话里必然有不尽不实之处，否则也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折。但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呢？
张亮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时，唐元正静静地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说了一句抱歉。
“想到什么了吗？”唐元问。
“没事没事，你接着说。”这种事自然无需告诉别人。想到上次他就警告过自己，跟叶子打交道时要多加小心。到底还是大意了。
“那就好。”唐元停顿了片刻，然后把话题转到了另外的方向。“你上次说过的那个sf综合征，我很感兴趣，能再问你一些细节吗？”
果然是这样。张亮在来的路上就在猜想对方的用意，从上次谈话的情况来看，多半和自己这怪病有关。他点了点头。病情虽然古怪，但其中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况且，自己也想从别人那里获知更多关于此病的看法。
“其实我这几天也查过一些资料，但关于这种疾病的记载太少了，又或者是处于我目前所不能触及的位置。很多内容都一笔带过，细节几乎没有。所以，直接问你，大概是最好的办法。放心，都不是什么艰深的问题，就是和你确认一下病发时的状态，想来也不会让你为难。”
唐元拿出一个手掌大的记事本，用笔触碰激活，然后开始提问。
“第一个问题：你在转移的瞬间意识是否清醒，还是说你会瞬间昏迷过去？”
“大致是清醒的。”张亮回忆了一下。虽然有些幻视，但意识并未失去。
“你确定？”唐元认真地追问道，“这一点很重要，关系到病症本身是否属实。如果发病时失去意识，那就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即有人通过某种方式在你昏迷之中将你进行了转移，造成你瞬间移动的假象。”
“这绝对不可能。”张亮这次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唐元的猜测。病症本身绝无虚假，这一点毫无疑问。
“好，”唐元一边在本子上记录，一边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瞬间传输之后，你是裸-体的还是穿着衣服的？”
“当然是穿着衣服。”
“那我是否可以这么理解：当传输进行时，不仅你本身会被瞬间转移到别处，在你身体附近某个范围内的物体都会同时被传送，比如你的衣服。”
张亮有些惊讶，但似乎确实如此。他从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这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发病持续的时间是多久？或者更直接地说，传送发生前后，其时间跨度是多久？”
“很短，感觉上就十几秒钟。这期间眼前一片混乱，缺少实感，可能多少会影响一点对时间的判断，但左右不会相差太多。”
“嗯，十几秒钟，就算多一点，一分钟以内是可以确定的？”
“绝对不超过一分钟。”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唐元沉吟道，“一分钟之内，随便找个地方藏起来就行了。卫生间、楼梯间、盥洗室，暂时走开一下，总是可以的。”
张亮疑惑地看着唐元。
“抱歉，还没向你说明情况，我倒瞎琢磨起来了。”唐元放下手中的记录本，看着张亮，“其实是有件事想要麻烦你帮忙。当然，绝不强求，如果待会儿听我说明之后不愿参与进来，就当没听过好了。实话说，事情本身多少有些风险，但事成之后收益绝对丰厚。”
“过一阵子，有一个大型的地下赌赛。对于比赛本身，我们已经有了很详细的研究，也制订了一个计划，如无意外，应该可以在第一轮里赢到很多钱。麻烦的是，这个比赛一共有三轮，而且规则规定，至少要第二轮结束才能退出比赛。也就是说，不管我们在第一轮中获利多少，都一定要参加第二轮。可惜，从规则上看，第二轮几乎是必输的局面，我们无论如何也没有胜机。”
地下赌赛？一听到这个词，张亮就顿时警醒了起来。近来，这个词出现在自己耳畔的次数似乎也太多了些。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第一轮结束的时候，带着所获资金离开赛场。这一点极为困难，以前也有人这样作过，但从没有人真正成功。在38年前的那次比赛里，有人伪装成工作人员，尝试通过消防通道离开，几乎就要成功了，但最后仍然在自动识别装置下被击毙。”
张亮开始明白唐元的意思了。
“对于你来说，这一点却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的事。比赛本身不需要你操心，我们另有安排。你只需在赛场中待到午夜，然后在发病之前，把我们交给你的东西揣到衣服口袋里就行了。怎么样？”
唐元在记事本上划了几笔，递给张亮：“这是分给你的那一块，你考虑一下。”本子上写着一个数字，确切地说是一个金额，他一辈子也无法赚到的金额。
事情变得更复杂了，像是所有线头都纠缠在了一起。逍遥会找到自己作为比赛外援，安全局安排自己作为“探针”，唐元拜托自己从赛场中偷运资金。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与这场比赛紧密相关。
“我考虑一下。”走的时候，张亮仍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但他知道自己迟早会答应，不仅是钱的原因。这场比赛就像一个漩涡，所有细碎之物都围绕着它腾空旋转。但它同时也是一个契机。在这些纷乱舞动的尘埃之下，那些坚实的东西也必然会逐渐显露出它的形状。
大风之中，每一条绳索都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