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死契与狗肉火锅
大皇子今年三十一岁，小公主刚满十岁。
坐在上首的皇帝看着一屋子皇子皇女，他自己都觉得眼花缭乱。
“九殿下还没找到？”
旁边的李公公马上低声回复：“说是去了不打烊。”
皇帝又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接着问道：“怎么没看到十九？”
“小殿下今早回了府衙，已经派人送去消息，应该很快就到了。”
皇帝目光扫过去，原本观察皇帝神情的几个人立马收回视线垂下头，就怕被亲爹点到名。
该说的已经说清楚了，他说想听听他们有什么主意，结果就连十岁的小丫头都知道低着头不说话。
大家的意思很明显啦，我没本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又或者是看到陆景奇彻底失势，大家原本息了的念头又复燃了。所以，他们想把这件事推给最强的竞争对方，然后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他们此时考虑的不是家国危亡，他们考虑的是他这个皇帝死后皇位落到谁手里对他们最有利。
皇帝觉得心累，所以就盘算起来，要是陆景凡那边找不到好办法，这笔功德就从这些人的母族里薅。浩浩荡荡几十位呢，几十个家族怎么也凑得够！
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欢呼鼓掌的皇帝眉头一皱，他转头问李公公：“十九怎么还没来？”
陆景非可没有陆景凡的那些思虑，他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后就准备进宫。刚出门口就遇到了陆景凡和溅了一身血的元宝，陆景非还没张嘴，陆景凡先问起慕清越在哪儿。
慕清越当然是在地牢里审问犯人，他哪里想得到自己不经意一回头就能看到一身血的元宝。
尽管满腹疑问，慕清越还是配合的暂时离开。他更没有想到，元宝带回来的证词实际上只是陆景凡支开陆景非的借口。
一个时辰后，陆景非气冲冲的找到陆景凡，然后把手里的证词递给了他。陆景凡没有看，转手给了慕清越。
慕清越倒是看的认真，只是还没等他表态，李公公就到了。
李公公见到陆景凡和慕清越也都在，顿时感觉轻松许多，毕竟皇帝还点名要慕清越也一起进宫。
颐和殿里的皇子皇女站得两腿发颤，陆景凡和陆景非终于来了。
慕清越原本是想在殿外候着，皇帝把他叫了进去，他只好站在不碍事的角落里等安排。
“父皇，我已经和不夜城商量妥当。不夜城同意和我们签下一份生死契约，前提是我们以灵魂作为抵押。待到将亏欠的功德全数还清，这份契约也就自动解除。有了这份契约，我们也就能暂时拥有积攒功德的能力，这样就不需要考虑借用旁人的功德。”
一位年纪小的公主好奇的问道：“那这个功德要怎么积攒？”
陆景凡想了想才说道：“做术士做的事，简单来说就是和妖魔鬼怪打交道。”
小公主白着一张脸问道：“那，那妖魔鬼怪会杀人吗？”
“不一定会，”陆景凡的目光从小姑娘脸上移开，他继续说道：“但只有杀人的妖魔鬼怪身上才能拿到我们需要的阴德。”
众人一片哗然，皇帝也惊得坐直了身子，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角落里的慕清越站了出来。
“这个人选有什么要求吗？”
“要有陆家血脉，男女不限，年龄不限。”
慕清越想都没想就对皇帝说道：“陛下，我去吧，我外祖母是陆家的女儿，我身上也流着陆家的血。而且我出生将门，本身就自带辟邪煞气，更何况我胆子大，不怕这些的！”
皇帝刚要张嘴呵斥，陆景非也站了出来，“父皇，我还是去吧！”
“你去什么去，你们俩都给朕滚回去！”
陆景非却不为所动，他笑呵呵的解释道：“哥哥姐姐们都成了家有了孩子，一家老小离不开他们。妹妹们还小，而且是姑娘家，更不能去。我是男人，又是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我是皇后的儿子，我去最合适了！”
“对呀对呀，十九从小就聪明能干，对付妖魔鬼怪也一定能手到擒来！”
“是呀是呀，那虎头山上的恶鬼不就是十九带人杀干净的嘛！”
一时间，名义上的兄弟姐妹变着花样的夸赞起了陆景非，也不管自己说的事情跟被夸的人有没有关系。
皇帝气得想拆房，他在乎的不是抵押灵魂，他在乎的是要和妖魔鬼怪作斗争这件事！
陆景凡走到皇帝身边，他不理会底下的嘈杂，温声说道：“父皇，我们不是不能从别人身上搜刮功德。可如果我们开了这个先例，权势之家必然会抢夺普通百姓。龙脉之事终究是个隐患，如果真到了危急时刻，百姓们自己的功德或许能让他们得到不打烊的庇护。父皇，您真的要看着百姓陪我们一起死吗？”
他不想，可是他也不想看着自己亲儿子去送死！
陆景凡不想再劝，他慢慢挺直腰背，冷声说道：“这件事的决定权在我手里，谁都别想拦住我！”
皇帝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死死瞪着陆景凡，陆景凡毫不示弱的盯着他。
这父子俩突然比起了眼力，下面一众皇子公主受不了，呼啦就跪下来大喊父皇息怒。
陆景凡不仅不为所动，他还把手抬了起来。皇帝身后的侍卫见他从怀里拿什么，一个个紧张的□□佩剑将他围了起来。
“今天既然来了，这件事也一并说了吧，”陆景凡将手里的奏折递上前，扬声说道：“儿臣奏请父皇恩准儿臣的未婚妻同林家彻底断绝任何关系。”
皇帝嘴角抽了抽，他很想大喊一声就不准！
他不但没喊，他还接过奏折打开看了起来，看完之后还产生了一种不想活的冲动。
“你留下，”皇帝烦躁的指着陆景凡喊道：“其他人都给朕滚蛋！”
皇子皇女们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也就剩陆景非和慕清越还在门外等着。
“你说实话，你到底还想不想让我这个亲爹活！”
没了别人，皇帝憋着的泪总算敢掉了。
作为一个特别爱哭的皇帝，他心里的苦谁能体会呀！
陆景凡摸了摸没摸到帕子，看李公公低着头不敢动，他只能扯着袖子上前给他亲爹擦这一脸的心酸憋屈泪。
皇帝嫌弃的拍了一下陆景凡的胳膊，他气恼的抱怨道：“拿开，你那破袖子上缝的什么呀，朕的脸都要被刮破啦！”
陆景凡无奈的接过李公公偷偷递来的帕子，手上的力道也放的轻柔。李公公瞧着父子俩不会再吵，懂事的退了出去。
“虽说要赚阴德就要和亡魂厉鬼打交道，但是和不夜城签下生死契同样意味着可以获得不夜城的庇护。当年的事情到底如何，我们不清楚，我们也查不清楚。放眼这世间，我能想到又能找到的只有不夜城！”
皇帝一把扯开他的手，愤愤的瞪着他低吼道：“就这么下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让他去冒这个险！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等着他去送死！”
“没有那道生死契，他只能撑五年，我不想他死！”
皇帝看着眼里噙着泪却咬着牙不肯落下的儿子，他很后悔自己刚才不经脑子就把话说出来。
自己这个当爹的，说实话真不如他这个当哥的。
“那你自己呢，”皇帝吸了吸鼻子，他稳了稳情绪才说道：“君卿和咱们陆家的老祖宗那可不是什么善缘，你要娶她为妻，万一她……”
“我们陆家欠她的，我还。她想要的，我给。”
“她想要你的命呢！”
“只要她想要，我给。”
看着固执的儿子，皇帝只觉得头疼。
不过再一想，说不定哪天他们就要死了，反正离死不远了，怎么个死法也就不用纠结了。
皇帝叹了口气后才问道：“证据拿到了？”
陆景凡点头应道：“元宝都问清楚了。”
皇帝觉得头疼的更厉害，不过他还是不忘多问一句：“你就告诉我，打死没有？”
陆景凡面露诧异，“父皇，元宝怎么会做出那么残忍的事！”
皇帝才不信他的鬼话，他恶狠狠的训斥道：“看你明天怎么收场！”
陆景凡一本正经回道：“当然是，以我的未婚妻为重呀！”
皇帝直接送了他一对白眼，没好气的轻斥道：“你就作吧！”
陆景凡很无奈的说道：“谁让媳妇儿是姨母选的，还能怎么着，只能宠着呀！”
皇帝抬脚朝他踹去，同时骂道：“再得寸进尺，老子削你！”
陆景凡忍着没有躲开这轻飘飘的一脚，他也没忘正事，“那些土匪的证词也整理好了，要不要一起呈给陛下过目？要不还是算了，万一陛下晚上再睡不着呢！”
皇帝又踹了一脚，他狠狠骂道：“赶紧滚出去！”
陆景凡听话的出了颐和殿，然后他招呼李公公把元宝手里的案宗接过去，再然后他朝殿内喊了一声儿臣告退了，不等皇帝骂人，他就招呼三个人一起离开了。
皇帝将李公公呈上的案宗看罢，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把面前新换不久的御桌给锤散了。
别瞧皇帝打儿子不舍得用力气，他可真不是什么柔弱书生，少年时的他也曾着金甲跨骏马率军征战南北，不然也养不出军功彪炳的陆景凡呀！
龙椅上坐久了，没想到先忘了这件事的竟是他的臣子们。
转天早朝时，果然有几十位朝臣联名弹劾九皇子陆景凡。原因很简单，谁让他纵奴打伤了林相爷的夫人。
九皇子被召进殿，被他纵容的奴才也被一并带来了。其实应该被禁军押来才合适，可是前去抓人的禁军不敢动手，只能好言相劝把人请来。
“陛下，我没有伤人。”
陆景凡都惊讶的看向元宝，他以为他只是没有杀人，没想到竟然连人都没伤，那昨天他那一身的血是怎么回事？
元宝不疾不徐的说道：“昨日午后，我家殿下命我前往相府保护林姑娘。我在林姑娘院子门口站着，突然一只半人高的大狗就朝我扑了过来，我将它踹开之后，跟着狗一起来的林夫人就指使那恶犬继续扑咬我，还让它把我咬死。陛下您知道我不怕狗，不过我担心林姑娘被恶犬所伤，而且我听说狗肉火锅不仅味美还滋补身体。”
陆景凡借着挠额头的动作用力抿了抿嘴唇才不至于笑出来，他是真没有想到，陆景奇最爱的狗子竟然在他落难后不久就变成了一顿狗肉火锅！
元宝不管别人什么反应，他自己一本正经的继续说道：“大概是被我杀狗片肉的手艺折服了，林夫人就在旁边把她十几年来做的每件丰功伟绩都说了一遍。说来就是那么巧，平日里记录上瘾的万珂也在，他瘾头一上来就把林夫人的话一字不差的全记了下来。”
依然在君卿院子外当守卫的万珂无缘无故打了个喷嚏，正巧路过的君卿好奇的问他知不知道谁在他背后说他坏话。
再说大殿之上的林志远，他直接撸起袖子就朝元宝冲了过去。林志远才不信元宝的鬼话，毕竟自己夫人脸上身上的伤是做不了假的。
元宝瞅准时机一闪身就躲开了，但是林志远却做不到马上停住身体，所以他高扬的右手好巧不巧就拍在了原地不动的陆景凡的左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响过后，大殿里的氛围瞬间变得玄妙无比。
总算缓过神来的林志远仓皇退后几步，要不是身后正巧有人，他一定一屁股坐在地上。
陆景凡屈指蹭了蹭已经泛红的脸颊，他眼睛直勾勾盯着林志远，幽幽说道：“元宝，你要是真没动手伤林家人，我这一巴掌是不是就白挨了？”
元宝立马配合的露出愤怒之色，“殿下放心，我确实没伤林家人分毫，林家所有人都可以作证！如果他们敢昧着良心陷害我，那我就打到他们说实话为止！”
林志远脑子转的飞快，他马上挣开身后人，噗通就朝皇帝重重磕了下去，同时痛声疾呼：“陛下，您要替臣做主呀！”
高高在上的皇帝看着林志远哭嚎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林家之事确实该好好清查，这件事就交由京兆府去办。”
陆景非马上站了出来，他高声应道：“儿臣领旨！”
“九殿下婚期将至，大婚之前务必办妥！”
距离大婚之日还有十七天，陆景非想了想才回道：“是！”
如此，皇帝甚是欣慰的点了点头。
别说是当事人林志远，就连要弹劾陆景凡的一众官员都被吓得血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