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狗毛与破存钱罐
君卿还想再问，莹月走了进来。
“殿下，李公公找您，说是陛下有急事请您过去商议。”
陆景凡低头看手里的碗，他知道他爹找他是为了什么事，可是他不想去。
“让他们告诉李公公，就说没找到我。”
君卿要接碗的手顿在半空，她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是万万没想到，陆景凡竟然拿这种借口去搪塞皇帝！
虽说，这皇帝是他亲爹。这也不对呀，搪塞亲爹也不能用这种借口好吧！
莹月倒是习以为常，她正准备出门回复等信的人，君卿急忙叫住了她。
“莹月你先别走，”君卿叫住莹月后马上转向陆景凡，她劝道：“陆……你再想想！”
君卿很不习惯叫他的名字，叫他殿下也不习惯，索性暂时先不叫了。
陆景凡无奈的解释道：“要商议的事情，我暂时不想听。”
君卿觉得这话有毛病，可还是劝道：“可是等你想听了，人家都做好决定了，他们的决定或许你更不赞成呢！”
陆景凡比君卿了解整件事，所以他很肯定这件事一时半会儿商议不出结果。
君卿瞧着陆景凡的样子，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对陆景凡很重要。既然很重要，那更不能这样草率对待。
“莹月呀，你先帮我端碗莲子羹来好吗？”
莹月心思通透，知道君卿这是故意找借口支开自己。她也配合，反正回话这种事情其实不重要。
等莹月出了门，君卿才往陆景凡身边凑了凑，她压低声音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
君卿还能怎么办，人家不想告诉她，她能怎么办！
“我累了，要睡觉。”
君卿身子一歪倒在床上，她背对陆景凡，不想搭理他的意思那么明显。陆景凡给她盖好被子，转身往外走。
“那时我也躲着不想去，我以为不会，可偏偏成了事实。”君卿的声音顿了一下，她闷声继续说道：“他说给我带尚都的红果，可他再也回不来了。”
这个他，一定不是他们陆家的老祖宗。
陆景凡想上前安慰一下，他转身就看到君卿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怎么看怎么像不想理他。
“我走了。”
没人回应，陆景凡只好离开了。
他走到林家大门口，林志远着急忙慌的追了出来。陆景凡心里烦得很，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留下林家一众神色尴尬。
因为良策的那次转身，明辉昨晚特地回了一趟不夜城。他需要向城主汇报一下工作进展，顺便打听一下城主对他还有什么吩咐。
城主对他的吩咐就是，有事就去请示小城主。
于是苦闷的明辉又跑了一趟玉林，在很有可能会被阿宁误伤的情况下谄媚的询问她怎么处理陆景奇的事。
阿宁也爽快的给出答案，所以明辉去宫里清算了银钱之后，他按照阿宁的指示，将陆景奇、千锦荣以及千玲珑的家碾了个干干净净。
明辉觉得阿宁太仁慈了，按他的意思，这些人还得再打一顿才行。奈何阿宁没开口，他现在可不敢擅作主张。
天启的规矩是皇帝一日不死，皇子一日不能封王。所以成年之后的皇子出宫后住的宅子只能叫皇子所，比如陆景奇的宅子就叫十皇子所。
明都因为土地资源有限，最后一个成年的皇子陆景非暂时还没有分到自己的宅院。
没有就职京兆府的时候他住在陆景凡那里，后来就搬去了京兆府衙后衙。逢年过节的时候，他还是会待在九皇子所。
陆景凡这些年很清闲，闲到成天待在宅子里种花栽树养鱼遛狗。四年的时间，当初栽下的小树苗也长得有模有样。
陆景奇的十皇子所左邻八皇子所，右挨着陆景凡的九皇子所。要不是阿狸及时拦住，根本没看门匾的明辉这一扇子扇起的风就刮坏了陆景凡的家。
事情办妥之后明辉回到不打烊，没想到进门就看到坐在店里出神的陆景凡。明辉忙看向阿狸，阿狸对他摇摇头。
她回来的时候陆景凡就站在店外，听邻居说来了有一会儿。应该，不是为了差点儿误拆他家的事。
明辉也是不懂了，明明大家都按顺序排的，怎么到了老九老十这里就非得调了个呀！
“殿下有事？”
明辉在陆景凡对面落座的同时，阿狸很积极的送上了茶水，就怕人家真是来讨公道的。
陆景凡醒过神来，他还没说话就看到了明辉脑门上粘着的一撮狗毛，这狗毛瞧着特别眼熟。
站在旁边没走的阿狸马上注意到陆景凡的眼神，她低头一看，心里不由一惊，手也跟着到了明辉的眼前。
明辉虽然知道阿狸不会伤他，但是出于本能，他还是抓住了这只爪子。
阿狸疼得龇牙咧嘴，但是更惦记明辉脸上的狗毛，她急忙提醒道：“大人你脸上有东西！”
明辉抬手摸了摸，果真在额头上摸到一撮毛茸茸的东西。拿下来一看，他嘴角抽了一下。
“阿狸，你最近盐吃多了吗？”
陆景凡伸手拿过那撮狗毛，都不用细看细闻就能猜到这是谁的毛，于是他问明辉：“明掌柜去我家是有事找我？”
阿狸急忙去薅那撮毛，她强行辩解道：“我最近换毛，这是我的毛！”
陆景凡觉得好笑，由着她将那撮狗毛拿走后也不准备再提这件事。
“我来是想，”陆景凡犹豫一下才说道：“我想见城主！”
“我们大人不……”
明辉飞快捂住阿狸的嘴，然后把她强推去了后院。刚关上门又觉得不对，门一拉开就又把还站门口的阿狸拽了回来，他交代道：“我们谈点儿事，你守好铺子。”
阿狸被摁到了柜台前，她眼睁睁看着明辉火急火燎的拽着一脸莫名的陆景凡去了后院。
算了，她还是继续看她的书吧。
不打烊后院的葡萄藤下，明辉和陆景凡相对而坐。明辉喝了一杯凉茶之后才艰难的开口：“你非要见我们城主不可吗？”
陆景凡没有马上回答，明辉感觉还有余地，于是问道：“跟我们小城主聊聊可以吗？”
在明辉看来，他们小城主做事简单粗暴，他们小城主的心思也简单粗暴，所以完全不用考虑会不会突然不明原因的翻脸。
陆景凡不是没有考虑过从阿宁这里入手，可是昨晚城主给他的话已经很直白的告诉他，那就是在警告他不要打阿宁的任何主意。
“阿宁公子恐怕没时间吧？”
明辉很想说他们城主更日理万机忙的不得了！
算了，还是维护好阿宁的面子吧！
明辉从袖子里拿出随意镜，他边擦镜面边说道：“我试试，我们城主要是忙，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是吧？”
陆景凡没说话，他只是看着明辉手里莲花纹状的青铜镜。
这镜子感觉和阿宁手里的那面镜子很像，不同的是这面镜子稍小些，又没有握柄。镜子在一瓣莲花尖上坠着一个青色的平安结，下方是一条同色的流苏坠子。
明辉对着镜面嘀嘀咕咕念了一通。
陆景凡一直盯着明辉的表情变化，他感觉这次很有可能没戏。
“什么事？”
镜子里毫无征兆的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像个年轻人，就是语气实在是不耐烦，以至于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裹着冰碴。
明辉吓得手一哆嗦，手里的镜子差点儿掉地上。他稳了稳心神，强装镇定的说道：“陆景凡想见你！”
陆景凡面露惊讶，倒不是惊讶于明辉直呼自己的名字，他就是惊讶于明辉明明很怕他们城主，开口说话却不尊称您，是城主太随和吗？
“昨晚明都出现异样？有异样怎么了，跟无常府有关系吗？”
明辉抬头看陆景凡，陆景凡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吧。
没等明辉张嘴，那边又说话了。
“几十个新魂不见了踪影，这是不打烊该管的事情，跟你们无常府有关系吗？”
被质问的人说了什么，不过陆景凡根本听不清。明辉倒是听清听懂了，就是越听越气。
“呦，你这是想教我做事？”
明辉一听自家城主语气不对，心想着等会儿再联系吧，免得受到牵连。
“良策，让他们给我滚蛋。”
接着就是一阵骚乱，不过很快就安静下来。明辉捧着镜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吱个声表示一下自己还在。
“有话直说。”
明辉还没来得及帮自家城主顺顺气，对面的陆景凡就开了口：“我想救我弟弟，我想要如影随形！”
头疼的明辉捂紧自己的腮帮子，他十分担心城主连他一起抽一顿。
“要多少？”
明辉一不小心用手指戳中眼睛，他当时就叫出了声：“啊！”
“你怎么还在？”
听听城主这不耐烦又嫌弃的语气，他不在这里他要去哪儿！
明辉不乐意了，他提醒道：“城主，您是不是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呀？他要的是如影随形，是如影随形呀！”
“不就是个伪装成破存钱罐子的破石头嘛。”
听听城主这满不在乎的语气，明辉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
“城主，我也想要！”
“你不想要功德了？”
城主还真把他问住了，如影随形是存功德的罐子，但是那罐子不管在谁身上，罐子的主人自始至终都是城主，所以里面存再多功德也是城主的。
明辉还是能算清这笔账的，于是他打起精神对城主说道：“我不想要了。”
“那行，他的事情你来办。还有事吗？”
明辉看向陆景凡，陆景凡摇头表示没了，明辉这才回复城主说没事了。
“陆景奇去哪里了？”
城主突然这么一问，还真把明辉给问住了，他抬头看陆景凡，陆景凡也是一脸茫然。
“需要去查吗？”
“不用，看好店。”
城主先断开了联系，明辉捧着随意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其实很想问一问城主，为什么就答应了陆景凡的请求。
陆景凡见事情已经落实，正准备告辞。
“我有个事想问你。”
“您说。”
“八皇子所后面为什么是十皇子所，不应该是九皇子所吗？”
陆景凡眨巴眨巴眼睛，没憋住笑了起来。
明辉不高兴了，他有些生气的低吼道：“你笑什么！”
“没事，就是陆景奇被赐婚的时候我出了点事，千贵妃又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她觉得妻子都能抢，宅子留着也就不合适了，所以就也强占了。”
明辉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原因，他听了之后又觉得这原因很合理，就是：“他的宅子为什么比你们的都大呀？”
陆景凡挠了挠额角，有些无奈的解释道：“毕竟我姨母是皇后嘛，那时云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其他皇子的母族根本就比不上。”
“也不对吧，”明辉还是想不通，就问道：“云家再强能强过千家？”
“云家倒台之前，朝臣的站队是云氏和其他，云家倒台之后，当初权倾朝野的一众重臣被清洗干净，这站队也就成了十皇子派和中立派。其实在千机阁覆灭之前，千家没有明着插手过政事，所以千家出不了皇后，千家外甥也坐不上皇位。”
瞧着明辉一言难尽的表情，陆景凡笑着说道：“这并不奇怪，皇帝讨厌千家，朝臣面上再谄媚讨好千家，内里必须要和皇帝一条心，毕竟荣华富贵可是皇帝给的。”
“也有搞不清端谁家饭碗的人吧？”
“很显然，这种人很常见。”
明辉点头表示赞成，陆景凡也明白他指的是不夜城里那个无常府。无常府，听起来好像是无常使聚集的地方。
不夜城里似乎也是暗潮涌动！
陆景凡转念又一想，这些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他去操心。更何况城主还给他留了话，摆明了是不打算袒护极有可能生出异心的无常府一众。
他不希望无辜人被残害，但是他力量有限，他能做的就是在事情发生之后抓住证据。如果城主有心整治，他刚好可以送上这个机会。
明辉收起随意镜，他端正坐姿拿出一副正事正办的样子说道：“既然你知道如影随形，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有一点你要牢记，要找的人务必要有陆家血缘，稀薄些也不打紧。”
“好。”
“这件事需要通知你父皇，你说还是我说。”
“我去说吧。”
陆景凡把这事应下来，明辉倒是松了一口气。
虽说欠债要还天经地义，虽说如影随形是成功伪装成功德箱的最强护身符，但是这也改不了它是卖身契的本质。
尽管不是真的卖身为奴，但是把灵魂抵押出去，这个说起来还不如卖身为奴。
明辉不觉得陆家想不出任何办法，陆景凡张嘴就要如影随形的做法倒像是他本来就在打这东西的主意。
所以，陆景凡这是担心千家接下来的疯狂报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