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蛇精病
后半夜无眠, 少君在榻上坐到天明。
薛月见因为不明原因相思成疾, 和魔女玩着危险的人魔不了恋。
叶曼殊在暗地里虎视眈眈, 重伤之后必定思索着如何翻盘搞事。
又由于糟老头子和她曲折离奇的爱情,少君背负魔君储备粮的非人设定。
有着非人设定的少君梦里也非同凡响。难缠的蛇精病妖里妖气心怀不轨。
醒着要应付,睡着了也还造作不止。
难题真是越来越多。人生也越发艰难。
做个正经人正常人怎么就如此凄惨?
明明只是打算下界解锁普通而寻常的幸福生活, 怎么转头搞到毫无宁日?
她听见院中有笤帚划地的声音,便拿剑起身,完全不记得关尹子反复申明的请求。踱步走到门前推开。
天色尚有几丝朦胧。
洒扫的弟子听见开门声, 稀奇道, “薛师妹你起得可真早。昨夜睡得不好吗?”
关尹子的太师叔祖门下多数是弃道之人,也有少数是凡间捡来的孤儿。辈分乱七八糟的说不清, 索性都按萧无拓收的算。
他叫薛少君师妹倒也说得过去。
“我向来习惯早起。”少君避开睡眠质量不谈,那弟子放下笤帚, “师妹稍等,我这就去为你打些水来。”说着便快步朝天井而去。
凡间不似仙洲,浣衣盥洗都偷不得懒。夜来是客,也不清楚主人家的布置, 只能等着师兄打点。
她看一眼外间, 想出去走走,但脑子里好像隐约有个声音在弱弱地提醒, 细细思量又无从痕迹,犹豫一刻依旧没想出问题所在。于是踏出门。
但是……
轰!隔壁巨大的撞击声猝不及防。
“嗷!”
少君恍然大悟:糟了!关尹子!
但已经迟了。酒鬼把太师叔祖的屋子门撞出个大洞,木屑四飞。从外面看,一团绣花铺盖翻滚着嗷嗷倒吸凉气。
门不是纸糊的, 却这么容易破,一定是年久腐朽的缘故。少君默默地倒退回去,顺手还把自己的房门也合上。
关尹子睡梦中被蛮力拉扯着飞翔,因为门的阻挡没能奔赴
少君脚下,‘如影随形’的禁制遗憾地在撞击后任他自由落体。
酒鬼七晕八素地裹着铺盖爬起,怨气怒气齐发夺门而出。
“你给我出来!”
他站在少君门外大吼,“我昨晚上怎么跟你说的?!你出来,我们对峙!”
把门别上的少君:“……”
“我忘了。”她真心实意,但并不想开门被酒鬼喷一脸口水。
酒鬼果然发火,咆哮不休,“你忘了?一句忘了就可以抵过去!你想师兄英年早逝你干嘛不早说?你早说我会找你帮忙?你师兄我老老实实煮锅里头可能还多活两天,落在你手里,看看都成什么样?!我骨头一定是断了,我现在摇摇欲坠两眼发黑!”
骨头断了还有力气骂人,摇摇欲坠摇了这么久还没坠,两眼发黑那是身体太弱又没吃早饭饿的。怎么能乱讹人?
“这都几次了!你就是故意的!说你你还躲起来不见人,我告诉你逃避是没有用的,你必须出来给我一个解释。”
“你说话,小丫头片子!”
“抱歉。”薛少君果断认错。
“师兄我不接受不知悔改的道歉!”关尹子裹着铺盖不依不饶,“今天把话放这儿,你别不爱听,师兄我为了多活两天报仇雪恨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我脸皮名声贞操都可以不要!”
薛少君稀奇了,“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拧铺盖咬牙的关尹子,“你再敢不打招呼乱来,我就贴你身上寸步不离,撕都撕不下来那种,我不要脸起来吓死你!”
四十岁的老男人对十八岁的美貌少君发出警告。
蛇精病。端方持正又较真的少君拧眉,“难道本君睡觉你也寸步不离?”
“不错!”豁出去三观哪怕当老流氓也要唬住对方的琢光一言峰大弟子恐吓道,“你也不想的吧?清誉名节……”
哐啷门开,他看到面无表情的琼海少君盯着他。
“你向我保证,保证没有下一次。”他非常严肃地要求。
但薛少君说,“我对你的贞操没有兴趣。你们一言峰心术不正,我师父吃过亏。”正经人的体统使她严正声明。
这是什么鬼回答?!花铺盖男拔高声音,“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就是没有诚意不打算负责也不打算改正,还要倒打一耙是不是?”
说实话,来去自由的薛少君根本无法保证。如果她和关尹子之间绑根绳子,多少还能有点感应,但萧无拓的禁制无形无质,她一个正经人,难道举步抬手还要好好测量完距离才做?
“是你师伯爱你爱得深沉希望你英年早逝,本君不过是无辜被牵连。”有脾气的少君反驳,“正经门派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弟子和别人绑定‘如影随形’?而且男女有别,有问过本君意愿吗?本君心胸宽广,都未声讨你师门连累我清誉的嫌疑。”
“那是……”关师兄裹着铺盖想反驳,但他自己也觉得萧无拓此举不三不四,“一码归一码,现在说的是你反复摔打师兄的事儿!”
“我说了抱歉。”反复摔打了他的队友无辜人的语气,“如果你一定要为此强行把贞操奉上的话,本君只好成全萧境主的心愿。”她看着关尹子,弹剑出鞘,“反正拖一具尸体去桃源也没什么不便。”还不用在乎尸体的感受。
和关尹子老烟枪重度酒鬼同床共寝,还要接受他的贞操,薛少君没有那么重口。她堂堂琼海少君,一定要在外面找一房正直善良的美色。
蛇精病,尤其是老蛇精病,想都不要想。
什么叫强行把贞操奉上?!关尹子脸又青又紫,看她完全不害臊几乎抓狂,“你不要乱讲!我能对你个小丫头片子有龌龊思想?
简直血口喷人。师兄若是那种思想泛黄的渣滓,早八百年不知左拥右抱多少回,当你爹都绰绰有余的年纪,还有机会给你?我只是威胁你注意下柔弱多病的师兄,你太侮辱人了!”
有机会给本君?呵。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正经人威胁别人动不动就拿贞操出来扬言碰瓷?火眼金睛的少君早看穿他蛇精本质,“坏人不会在自己脸上写上坏人二字,相反,他们总是以好人自居。”
“本君不需要你给机会。你趁早死心。”
关尹子:“……”
天杀的。这队友真的选错了。
端着水来不小
心听到半截‘贞操论’壁角的洒扫师兄,“……”师门败类,无耻至极。他就说,昨晚上非要和师妹一墙之隔入宿,床贴床的中间就那么一层砖,果然居心不轨!
“作孽啊。为什么我会脑子发抽找你这样没人性的丫头片子帮忙。”到要告别太师叔祖的时候,关尹子还在垂头丧气。
“幸好当年阮境主把你拐走,不然真成师兄师妹,天天气,可能坟头草都几丈深。”
“本君也觉得幸运。”少君说。师门纵有万种奇葩,有一点却强于琢光的蛇精病。她师父对同门弟子带颜色的骚扰毫不留情。
两个破风漏雨的队友之船即将起航。
少君临走又去关怀一番糟老头子。没有人权的关尹子当然只能跟着。
糟老头子陷入老年危机,已经彻底迷失在夕阳恋的岔道口。他迷茫,他沮丧,他疑惑,他委屈。
他已经意识到,他不再是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的魅力四射。贤章的亲娘虽然陪他来了月谷,实际却如同陪了一团空气。
小棉袄还往他伤口上撒盐。
“都说了爹不想再看到你,你过来干什么?”东皇爸爸哼了一声,“赔不是的话不必说,别想着你爹会原谅你这个三番五次忤逆不孝的东西。”
“我父此话不对。”少君从宝袋中搜寻出一盒膏药,条理分明地叙说离别之语。
“我并非要赔不是。”她讲,“从未有不是,因何要赔不是?我未忤逆不孝,但既是我父,哪怕任性,为人子女只能承受,所以,便由我父发泄。”
糟老头子呼吸变重,露出隐忍之色。
“此是上界之物,可去腐生肌,于我父容颜的受损有大裨益,一月之后必能如初。”九方逍遥洞的兔子精喜欢捣药,非要给她,盛情难却只好收下,正好此时用上。
糟老头子呼吸变缓,几丝安慰浮出。
“届时我父面目不再可憎,或许能挽回几分绝情离去的爱意。我与我兄也勿需过多忧虑我父晚年寂寞孤苦。”
习惯扎刀而不自知的少君将灵药放在桌上,认真嘱托,“我父记得早晚涂抹。”
被扎刀、容颜恢复正常才有可能博取
女人爱意的东皇爸爸呼吸时缓时重,心情如过山车。
“你为何昨天不第一时间给为父?”
“当时没想起。”昨夜失眠,思绪纷纷,乱七八糟中才突然兴起念头。
多么实诚的回答。
你可给老子长点心吧。糟老头子深呼吸一口气,抬眼对上小棉袄,缓而坚定地吐出一个字。
“滚。”
少君叹口气。“我父保重。”宽容大度地携剑而去。
她走出门,听见背后亲爹‘我恨但我又不可能干掉此人再怎么也是亲生的’感情丰沛至极的喝声。
“管住自己的小命,你爹我最不缺儿子女儿!”
少君顿了顿,嘴角几不可见地上翘几分。
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