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蛇精病
揭余胡也的储备粮, 所谓的‘祭品’, 莫非在梦里都要邂逅蛇里蛇气的妖孽?
他一定是‘共生咒’的附带品。是魔君蛊惑、控制、奴隶受术者的手段。
梦中人稀里糊涂不明状况, 他趁虚而入,用艳丽的皮相、狡诈的语言骗人,时而温和无害, 时而恫吓诡谲,吓得迷途灵魂惊慌失措,从而束手就擒任其摆布, 一步步乖乖踏进魔君的牢笼?
呵。
本君绝不会上当。
半圆的月亮高照头顶。银色的辉芒铺洒大地, 草木落下阴影,而谷底溪流无声闪烁着柔和的幽蓝水光。
落蕊飞花, 点点光亮随风前赴后继,如银河迢迢。
夜来抬头, 那棵巨大耀眼的树上,有一人红衣如火,如焰光燃烧在夜空星辉。
他脖颈上的艳红花纹和初见分毫无差。长发披散,皮肤与之白黑交映, 譬如羊脂美玉与绸缎, 的确荡人心魂。光芒簇拥中,美人衣袍与发丝皆飞扬猎猎。
他没有穿鞋。
他没有束发。
他肆意享受山风过耳的舒爽。
他就没有被树枝抓住头发打结卡住的烦恼么?少君皱眉心想。
满树摇曳, 光影婆娑,那样貌比着谢雪满变的妖孽在树上探下身,勾唇一笑,邪气顿生。
“你不跑了?”
少君手臂微动。初光剑照旧没有在身上。
“无妨, 反正是梦。”她全身心警戒。
那人就笑,满树簌簌抖落光的海洋。少君不禁纳闷,莫非是树妖来着?
火红的树妖轻飘飘落下,夜来几乎看不到他衣袍沾地。他随手折下一枝月光花朵,又如上次一般递来。
它漂浮在少君面前,仿佛星辰,醉人迷眼。无知少女一定忍不住赞叹稀奇,一定抗拒不住拿来把玩的诱惑。
但薛少君不无知。迄今为止,她已经和多名蛇精病重症患者交道无数回合。
他太无耻。三年假哥容姿冠绝,确然是少君遇到的最动心魄的美色。但和悌兄长最需端正虔诚之心,薛少君可以用自己笔直笔直的人品发誓,她对谢雪满的惊艳早已成功转化成真挚的兄妹情谊。
他侵入本君脑子,偷窥本君生平,还不要脸地借鉴谢雪满长相,卑鄙可耻地在此基础上减龄装嫩……
他可真了不起!
“揭余胡也?”她盯着和谢雪满有几分相似的妖孽,面无表情。
“揭余胡也?”妖孽玩味地重复一遍名字,余有少年感的脸自大睥睨,乍一眼和东洲都城里走马斗酒的纨绔几乎没差。他道,“蛇虫蝼蚁,名字也配在本座面前提起?”
嗯?
这就有意思了。魔君揭余胡也和她唯一的联系应该就是所谓的共生咒,而咒术里附带着装嫩装纯的蛇精怪。
按理说,蛇精怪要么是揭余胡也的化身,要么和揭余胡也沆瀣一气。
蛇虫蝼蚁的不屑口气,想表达他们之间没有友谊的小船?看本君年纪轻轻好骗,降低本君警惕心然后放套?
本君是不会上当的。夜来无视面前的献好,转而盯着蛇精怪脖子上的花纹。“你若不是揭余胡也,那你是谁?”
那妖孽手一扬,银河倒坠,万千剔透光点从树上流下,美轮美奂之中他拿住被少君无视的花枝,衣袍如莲做的火妙曼舒展,不过眨眼便离少君一步之遥。眼波之中流转出不尽风情。
“你收下它我就告诉你。”
呸!你当本少君什么人!深山老林杳无人烟,良家好男子会穿成放荡样勾搭小姑娘?!
一次二次地非要送花给她,行径孟浪得和东洲情场纵横的纨绔子有一拼,毫无矜持端庄可言,以为本君是美色能随意打动的?把本君当储备粮,还想迷惑本君心神死心塌地当储备粮……
做梦。
本君早已练就侦查蛇精病叵测居心的本能,岂能上当?薛夜来心下冷哼。
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虽然少君没有恋爱,少君的两个哥也没有恋爱,但少君看过三师兄无数次的恋爱,听过花蝴蝶数以万计的渣言渣语!
三师兄为了快速的把妹,数次偷折师父的幽兰盗走四师兄的胭脂水粉,每回都效仿人间一掷千金送送送骗小姐姐欢心。
从小,阮碧笙就教她,送上门献殷勤的陌生人不是好东西,尤其是男的。他们必定想从你手中骗走
什么。
想骗正经端方的本君,没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本君不欲与你多言!”薛少君毫不犹豫地戳穿他阴险用心,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并指,剑意从指间迸发,凌厉杀气豁然搅进星光海洋。
“看剑!”话不投机半句多,琼海师门一言不合直接干架的传统美德,正是要拿来好好展现给坏胚子。
折在蛇精病手中的花枝被剑气摧残到,瞬间散成零星光点随风而逝。华光如练铺展在红衣男子身后,他丝毫不在意琼海少君纵横编织的剑意,抬起头慢条斯理地看一眼。
光点的银河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如画仙境的绝美被剑气破坏得七零八落。
焚琴煮鹤,大煞风景,正是说的这种不知风趣的人。
红衣美人松开空空如也的手指,头顶光网盖下,少君杀气震得四周飞花走叶。
“呵。”
恍如一颗石子投入湖中,一圈圈的涟漪荡开。红衣妖孽的声音锋利如刀。
“本来想简单点。”他一笑,邪气森然,脖颈之上的花纹仿佛鲜血画就,如十方恶鬼魔魅阴翳,“不识趣。”
他果然变脸。
就好像美丽人儿走在你前面,背影婀娜多姿引人遐想,你想啊想想出了整个春天的烂漫多情,然后……她突然转过身来了。
你看到了一个吊死鬼。眼睛翻白,面色青黑,舌头伸出尺长。
画风急转而下。
少君毫不意外。
天地突然黯淡。头顶半月染上一圈幽蓝,诡异不详。以光为花的巨树停止摆动,四周寂静如死。
无形剑气荡向对方头颅,却在眨眼间消弭不见。琼海少君眉目冷凝,并指横切,气意绵绵不休。
“本座看你一眼是你千百世都修不起的福分。”他说着,如同画皮鬼脱掉精美的皮子露出骇人骨立,跳出假模假样的‘人’之条道,气息里全全食人杀掠的妖魔肆意。
“谁给你胆子在本座面前拿乔放肆?”
自恃大佬身份的家伙,表达‘你成功惹到我’与匹夫庸人的跳脚暴怒完全不同。
他们一般语气平缓,音量显见地低上许多,面上说不定还带着笑
。随意地就好像你们正坐在一起用饭,他侧过头漫不经心地问一句,“饭菜合口味吗?”
这时候不必心慌。
反正,真正的大佬根本不在意你怎么回答。
你夸饭菜精致可口,大佬会说,“很好,我容许你好好享受最后一餐。”
你说饭菜不是很香,大佬狞笑,“将死之人,何必挑挑拣拣浪费粮食?”
然后你就一头雾水地被他抽刀剁死,完全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匹夫庸人之怒,雷声大作,等到花谢都可能没落下一滴雨。大佬之怒,无风无浪,平地一秒现高墙,然后眨眼崩塌活埋炮灰,那起承转合快到仿佛炮灰出生就躺在棺材。
这就是高段的蛇精病。不管你怎么秉持正经人的操守做好自己,翻脸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不到。
眼下,喜欢光脚树上兜风的蛇精怪就处在一秒翻书的当口。
轰!天地是牢笼!
无数的藤蔓从地底破出,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藤蔓上密布尖刺,凝结着绞成笼将少君套在中间,她冷厉着神情并指上竖,闪电心念间化出早已不知在心头演练多少遍的招式。
皎洁莹白的花簇簇团团,如雨后春笋生出,层出不穷地掩盖住藤蔓之上狰狞的尖刺。
花海是光海。从外看去,那场景无疑夺人心神的美。
“风流云散。”光海中少君镇定从容。
剑意从中心突破,牢笼支离破碎,但不待形消,铺天盖地又是牢笼。
那人冷眼看薛少君不断突破又不断被包围,耳后妖丽的纹路恍如能滴出血来。
“良辰美景。”妖孽说,“你又何必做些扫兴之事?”他噙着笑纹,只见袍角微拂,并不见足下如何动作,便来到斗争不休的少君身旁,抚掌,所有的藤蔓瞬间化为血红!
不详之色瞬息湮没薛夜来。没有初光剑在手,她的剑意随心而动,但再也伤不了藤蔓一分。
刺目的血色中,忽有一枝莹白花朵递过来。
那装嫩的蛇精怪道,“本座看上你,你实在该感激涕零。”
“垂死挣扎不过徒劳之功。还不乖乖束手受我支使!”
可
去你的吧,老蛇精怪!
正直的人、善良的人会锲而不舍蛇精兮兮地逼陌生姑娘收下赠花?!你那是花吗?分明是有问题的邪物!
本君的脑壳没被门夹过,那智商那品德,都是经过琼海师门认证的。
还受你支使?
呸!你个心理扭曲道德败坏的蛇精怪!正经端方如本君,岂会受你挟持?
少君闭眼,灵台空明澄澈,脑海之中幻化万千剑影。
“破!”
梦境摇摇欲坠,四周蔽障吱吱作响,薛少君听到老蛇精怪渐行渐远的阴冷声音。
“你给本座等着,下次……”
多少次都一样,本君必定誓死捍卫正经人的体统,你个老蛇精怪。
夜来猛然清醒过来,翻身从床上坐起。
她点燃烛火,在他人寂静沉睡之时,初光剑出鞘。
一截雪亮如镜的刃身,照见少君半脸血红瑰丽的花纹。
白天和蛇精病为伍,到了晚上入睡,梦里也来了蛇精病呢。
这日子,唉。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一章,还有几章,我要再仔细检查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