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锦华凋落
“夫人,表小姐不可以嫁给大少爷!”祁婶跪在地上,坚定地重复一次。
“锦姨,不要胡说!”江雨泽猛地站起身,话才出口便又退了回去。
江夫人看着江雨泽的反应,微微俯下身笑着问:“哦?祁婶,为何这么说呢?”
“因为,表小姐和二少爷……”祁婶抬起头,看着停下来看着江夫人的表情,缓缓说道:“因为,表小姐和二少爷才是真正的一对!”
“哼!信口雌黄!怜烟和川儿的婚事是我当年和老爷一起定下的,怎么能说怜烟和二少爷才是一对?莫不是,祁婶昨晚听见了什么,还是看见了什么,又或是昨晚江家发生了什么?”俯着身,抬头扫视江雨泽和夏怜烟。今晨,张妈去夏怜烟那里传话时,带回来了一件男士的外衣。正愁找不出那个男子呢,这下倒好,祁婶居然自己跳出来指认了江雨泽。虽然当初也猜测过,不过终是没有确凿的证据。看来,今天倒是人证物证俱全。江雨泽,莫怪你二娘我狠心。俗话说,斩草需除根。让你多活这十年,已是恩赐了。
祁婶盯着江夫人的双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二夫人,您不会以为老奴会糊涂到说些生米煮成熟饭之类的话吧!”祁婶身体前倾,在江夫人耳边轻声道:“夏姨娘,就算是真的,我也不会让你拿到证据!”
“你!”江夫人气急。“啪!”一个巴掌上去,丹蔻在祁婶的脸上划出五条红印。江夫人怒道:“张妈,给我掌嘴!”
“住手!”祁婶一瞪眼,吓得张妈向后退了一步。“二夫人,您不想听听我想说的是什么吗?”
“你!”江夫人怒指祁婶,祁婶直起身身,正视江夫人道:“当年老爷只是许了夏家一个江家少奶奶而已,并未说明表小姐应当嫁给大少爷!”
江夫人冷哼一声,不怒反笑道:“是又如何?嫁给川儿,难道怜烟就不是江家的少奶奶了?”
“当然不是!”祁婶大声答道。座下众人俱是一惊。大少爷瞪大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祁婶,又看看座上面无表情的母亲。
“表小姐若是嫁给了大少爷,就做不成江家的少奶奶。因为,大少爷根本就不是老爷的亲生儿子!”祁婶冷冷地看着江夫人,看着她的脸由白变青。
“祁婶,你胡说!你,你,是何居心,竟敢污蔑母亲?”江川泽冲上前去,拎起祁婶的衣领。
祁婶冷眼看着江川泽,冷笑一声道:“是或不是,不如问问你的好母亲!”
江川泽手微微发抖,转过身看着江夫人,弱弱地问道:“娘,我果真不是……”
“你胡说什么!别人随随便便一句话,你也相信?我真是白疼你这么些年了!”江夫人怒道,转身吩咐张妈道:“大少爷这几日操劳过度,神智不清,竟在这里说胡话,还不快带回房去好好休息!”
张妈道了声是,上前去要将江川泽带走。江川泽苦笑一声,甩开张妈伸上来的手,冷冷道:“哼,我还没到路都不会走的地步!”
江夫人皱眉看着自己的儿子,吩咐门外的奴仆:“祁婶妖言惑众,诬蔑主子,来人啊,将她乱棍打死!”
“娘,你……”宛凝看着一向温柔的母亲,竟然开口要将家中的老仆打死,不敢相信自己今日所见所闻。只是她不知道,母亲的温柔只是对儿女夫君,从来不是对别人。
“宛凝,你先回屋去!”江夫人命令道。
“什么事情,如此大动干戈?”江啸霖干咳一声,走进屋子中。宛凝跑上去,扶住父亲。“竹珺,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要打死祁婶?”江啸霖叫着江夫人的闺名,走到她身旁。
江夫人扶着江啸霖坐下,柔声细语:“老爷,你不是正在静养吗,怎么就出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您就不用操心了。青儿,你怎么也不劝劝老爷?”江夫人瞪着江老爷的贴身丫头青儿,青儿低着头不敢对视。
江老爷拉过江夫人的手说:“这事不怪她,是我要出来的。再说,要打死家里的一个仆人,也不算小事吧?”
“爹!”江雨泽上前一步,跪在地上说:“爹,雨泽回家后没有求过你什么事,今日斗胆请您看着锦姨是娘亲的陪嫁丫头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江老爷道:“雨泽,你先起来。你们娘俩这一说一唱的,把我都弄糊涂了。竹珺,你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江老爷含笑看着江夫人。江雨泽却不起身,看着上面的两人,心中突突地跳。锦姨的生死都在那人的一句话。
江夫人看着江老爷,想了想终是说:“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做了些栽赃嫁祸的事情。不过,念在她照顾姐姐那么些年的份上,就将她撵出去吧。”
江老爷满意地点点头。江雨泽松了口气,扶起祁婶道:“锦姨,我扶你回房去。”祁婶想要站起身,可跪久了腿有些麻木,身子微微一颤。江雨泽道了声小心,祁婶微微一笑。
江雨泽扶住祁婶向自己的住处走去:“锦姨,你慢些走。来,先坐下!阿远,去那些药膏来!”
“少爷,对不起。老奴本是想,您既然不想复仇,不如带着表小姐远走高飞,也好过在这里寄人篱下。呵,可老奴没想到,您竟然是想着报仇的。可为何不告诉老奴呢?害得老奴今日险些就害了少爷!”祁婶缓缓道。
江雨泽替祁婶擦伤口的手顿了顿,说:“锦姨,不要再说了!明天一早我就让阿远将你送走,离开永安镇。”
“少爷,您有心了!老奴这么做,早就想到会的后果。老奴既然敢做,就不怕会有事,只是不要害了少爷就好!”祁婶拉过江雨泽的手,续道:“夫人若是知道少爷如今还能记得她,一定会含笑九泉的!”
江雨泽放下手中的药材,吩咐阿远说:“陪锦姨回房去,明天一早带她离开这里。还有,今晚一定要好好守着,不能让任何人靠近锦姨!”
“是!少爷!”
只怕今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睡不着的不仅是阿远。那人也该彻夜不眠了吧!
第二日的阳光如约而至,索性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祁婶安然无恙。江雨泽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祁婶,这边走!”阿远替祁婶背着行李,在前面引路。祁婶点头跟在其后。二人兜兜转转,走进一条小巷,进入一间平房。
推开门,朴实无华的小院,已有人侯在门口。
“少东家!”朱掌柜向阿远行礼。
阿远点点头,对朱掌柜吩咐道:“这位是祁婶。去城外找间像样的屋子,好好打理一下。”
朱掌柜看了看祁婶欲言又止,答道:“是,少东家!”
阿远皱了皱眉头说:“有什么事情就说吧,祁婶也不是外人!”
“是!少东家说要拉拢段掌柜,可我三番两次下帖去,他都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恐怕这次是请不动了!”朱掌柜低着头道。
“段掌柜?可是江家的段掌柜?”祁婶突然问道。
两人同时看向祁婶,朱掌柜点头称是。祁婶笑着说:“段掌柜一不贪财,二不好色,但他有个特别的喜好。”
“哦?是什么?”
“段掌柜好烟草。十多年了,经常是烟斗不离手的。”祁婶道。
阿远笑着说:“太好了,正愁找不到软肋。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个嗜好。朱掌柜,去南城买些上好的烟丝来,在去多宝阁寻个好烟斗。伸手不打送礼人,这次不愁见不到那个段掌柜!”
“是,少东家!”
“砰砰砰!”“开门!快开门!”三人一惊,这个地方很隐秘,是谁会找来?
阿远看了一眼朱掌柜,朱掌柜摇头说:“没人知道我住在这里。”
“糟了,会不会是二夫人派人跟着我们的?”祁婶惊慌道。
“祁婶,你不要着急。我出去看看!”阿远向门口走去。
朱掌柜一把拉住阿远说:“少东家,不可!若真是跟着你们而来的,定认得您。不如我去,我想那些小罗咯不太会认得我!”阿远点头答应。
阿远和祁婶两人跑进后院,听着门外的声音。一阵吵闹,那群人踢开大门,又是一阵推搡。朱掌柜大喊道:“各位爷,屋里真没人!”
阿远看了眼祁婶,示意要和她一起冲出去。祁婶却摇摇头,自己走了出去。那群人见是她,都放开了朱掌柜。
祁婶走到朱掌柜面前说:“多谢这位义士相助,真是叨扰了。”又对那群寻来的人说:“你们要找的人是我,和这位先生无关。”
领头的人说:“祁婶,我们是奉夫人之命而来。你不用怕,夫人既然答应了要放你,自然是不会害你的。只是夫人怕你出去之后管不住你的嘴巴,让我们来助一臂之力。”从怀中掏出一瓶药,递了过来。
祁婶冷哼一声,接过来,二话不说服了药。躲在暗处的阿远大吃一惊,想要喊却不敢出声。祁婶扔掉手中的瓶子,冷笑道:“哼,就算我说不了,她以为她做的事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哼,她如此不过是再添一份罪孽罢了!”随后哈哈大笑起来,眼神决绝。突然向墙边跑去,一头撞了上去。瞬间,血花四溅,鲜血在白色的墙上画出一朵妖冶的花。
那群人不禁都向后退去,旋即逃也似地离开。
“祁婶!祁婶!”阿远跑上去,抱着祁婶喊道:“祁婶,为什么?都已经逃出来了,为什么还要自寻短见?”
祁婶含着泪珠笑道:“她给我的定是哑药,虽不致命,但我不想拖累少爷。我不想,变成少爷的软肋。更何况,我本该十年前就随了夫人去的。如今,偷生十年,足矣。夫人,我来了……”闭上眼,泪珠落下,含笑而且。若说还有留恋,那便是少爷吧。
“祁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