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得死
刘玉娟越说越激动，突然捂着嘴哽咽起来，止不住地摇头：“死性不改，死性不改啊。”
陈黥往里看了眼，发现所有的家具都残破不已，房门被砸出了好几个大洞，沙发一高一低地强撑着，地上的瓷砖板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烂得窥不出全貌的吊灯苟延残喘地挂在天花板处，昏暗的光下尘埃飘散，好不破败。
a市。
车光划破幽幽暮色开入了宅庭，紧接着，一行人有条不紊地走出，毕恭毕敬地鞠躬作揖。
一双笔直的长腿迈出车门，淡漠的神情似是不沾任何情愫。
“人安全到了？”顾暮野交叠着腿坐在沙发上，拿起泡好的绿茶抿了抿。
沈姨接过顾暮野递来的西装外套，低着头退了几步：“尊，黑白已经前去暗中保护了，目前夫人一切平安，只是，处境并不太好。”
顾暮野放下茶杯，仰着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没有言语，似是早就料到了这种状况。
“另外，夫人在乘机前去了趟医院。”
“医院？”顾暮野的眸子蓦地睁开，冰冷寒光直直狂裂开来：“怎么回事？”
沈姨被顾暮野不经意间释放出来的气场逼得连退，这会头低得更低了，急忙解释：“夫人并无大碍，只是腹中添了新生。”
顾暮野闻言一愣，在数秒的错愕之后，嘴角微微上扬：“怀，怀孕了？”
阿黥怀了我的孩子？！
可在片刻的冷静后，他的目光渐渐暗了下来。沉思间，他扬手叫来小张。
“尊。”
顾暮野十指交叉着，手肘抵在膝盖上，沉声道：“你明天就去红河镇，让她把孩子打掉。”
小张惊得浑身一颤，一骨碌就跪了下来：“尊，使不得啊，那可是您的孩子啊。”
顾暮野不理会他的央求，冷着脸处理手边的文件。
“尊，尊，那孩子不能弄死啊，他，他会报复您啊！”
“够了！”顾暮野脸色凝重，怒地拍桌，怔得小张哑了言。
顾暮野攥起他的衣襟，蕴着狠戾的眼底死盯着小张，道：“照做。这个孩子，他必须死。”
陈黥清理好行李时已入深夜，家里早就没了她的房间，她原来的房间被用来储存杂物。回来得也仓促，来不及清理房间，也想过提前跟家里边打个招呼，不过她把家里人想了个遍，最终也没去拨谁的电话。
没人在意的，这样做，反倒像是在自取其辱。
陈黥看了眼手机上十三个未接电话，都是顾暮野打来的。
都这个点了，我还是不回电话了。
她想着就把手机丢到了桌上，转头瞥向床，床上的陈韵雅睡得正香，小嘴巴无意识地嘟囔着什么，粉嫩嫩的小脚丫从空调被里露出了一角。
陈黥笑着摇了摇头，弯下腰给陈韵雅盖被子的瞬间，腹部突如其来传来一阵不适，她捂着嘴冲进了厕所，对着洗脸池又是一通狂吐。
兴许是动静有点大，夜起喝水的刘玉娟被引了过来。
“呦呦呦，这大晚上的，怎么整得跟害喜似的。”刘玉娟往嘴里灌了口白开水，余光撇了眼脸色煞白的陈黥，顿了几秒，眼神变得又惊又乐：“你······该不会真在外面和野男人厮混吧。”
陈黥难受得满头大汗，抱着洗脸池良久才缓过神来，她的皮肤苍白发透，勾起嘴角冲她笑了笑，眼底藏着不易见的冷：“不劳烦玉姨费心了，我只是长途跋涉累了点，有些晕车，缓缓就行了。”
刘玉娟一听没怀孕，还真有那么几分失落呢。
她打着哈欠走进去，习惯性地把陈黥推了开，自个儿站在水龙头下洗了把脸，边洗边恶狠狠地盯她，语气中颇带警告：“那就好，要真是这么回事，那还真叫你玉姨为难呢。毕竟啊，咱们家虽然穷是穷了点，可底子还算干净，这未婚先孕的丑闻可从来没有过。你这要真被野男人搞大了肚子，我们老陈家啊，可是不会认的。”
刘玉娟脸上的褶子可怖地扭曲成团，脸颊上的两坨铅黄色的肥肉半垂地挂着，随着尖锐略微粗嘎的笑声一颤一颤地抖动，她的眼帘处瘫软软的，眼神里却有着突破她这落魄状态的神气，昂着头睥睨陈黥，干老的五指按在陈黥肩头又是粗鲁地一推，拖沓着人字拖又回了房。
客厅的灯黑了下来，万籁俱寂下，只有儿时熟悉的蝈蝈夜鸣萦绕着陈黥的耳畔。
无所谓了。
她平静地捡起刚刚被刘玉娟撞倒在地的水杯，拧开水龙头装了半杯漱了漱口，抬头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确实白得过分。
呼。
陈黥擦了把脸，低头看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叹了口气，可扬起的嘴角却有了些许笑意。
小东西，你可真能闹腾，随了你爸吗？
她的脑海闪过了那张清贵英气的脸庞，想起那夜碎片般的记忆不知觉间红了脸。
真难想象呢，居然能和这么优秀的人结婚。明明是该有段郎才女貌的爱情呢，怎么就和我领了证？像我这样不值钱的女人，拿钱打发不就好了，为什么······
陈黥关了灯，倒在床褥里不再去想，可还是忍不住地拿起手机看了眼，顾暮野可能也怕打扰她睡觉，打了那十三个电话就没有再打了。
她凝着屏幕上显示的未接电话看了几秒，一摁，关上了手机。
侧身抱着枕头望了望窗外散下的朦胧月光，脑子里仅剩下一个念头。
明天，还是跟他说一下怀孕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