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可悲
也不知是怀了孕嗜睡的缘故还是昨天忙得太累了,陈黥近九点才醒。准确地来说不是自然醒,而是被刘玉娟的踹门声给惊醒的。
“砰砰砰!”
紧接着,刘玉娟的大嗓门扯了开来地吼叫:“干什么呢,睡到这个点还没起,也不知道你这个班是怎么上的!难不成是以为回家了就轻松了,不用早起干活了吗?”
“!!!”
陈黥的瞳孔在骤然间猛然睁开,这段时间来习惯了辞职后的安逸,一时对这狂风乱炸似的清晨适应不来。
她迷迷糊糊地把长发撩到耳后,不紧不慢地起身:“知道了,下次会定个闹钟。”
刘玉娟从嘴角延伸到下巴的深深皱纹往上移了移,可感觉上去并没有多少笑意:“两小孩这个点都上课去了,我等会也得去上班,你在家记得把卫生搞一下。”
“嗯。”陈黥应着。
说实在的,看到原本蛮横无理的臭丫头变得这般言听计从,刘玉娟心里的满足感油然而生,虽不知她如今的脾气是经谁调教而成,可成果她终究也是分了一杯羹,想到这,刘玉娟也就不再张牙舞爪地大吼大叫了,当初这样也无非是为了立威,现在陈黥也安分了,她犯不着累着自己,退一步说,这丫头还是个现成的提款机,跟谁都可以过不去,但钱可不行。
“行吧,出来吃饭,看了你爸就赶紧回去上班吧。”
刘玉娟难得心情好了点,陈黥下一句直接把她气得脸色铁青。
“我辞职了。”
陈黥说罢,也不管原地炸裂的刘玉娟,绕过她去了浴室。
“辞······辞职?!”刘玉娟转身就去抓陈黥的胳膊,额前凸出直抖的青筋在蜡黄的肤色下清晰可怖:“可以赚那么多钱的工作,你,你给我辞了?”
窗外的青翠绿叶被风吹得飒飒,夹着青草气息的清风入了院,穿堂而过,留香滑径。
陈黥的眼眸微微闪动,深不见底,藏着讥诮。
果然啊,她在意的,从来只是钱。
“太累了,我身体受不住。”
“受不住?有什么受不住的!”刘玉娟的眼睛瞬间赤红,猛地抓紧陈黥的手臂,死死地瞪着她:“我一天到晚要上十二个小时的班我说过受不住吗?我说过累吗!你每天就上那八个小时的班,还说累?”
“我会重新找份工作的。”
“重新找?重新找······”刘玉娟的眼神迷茫疑惑,抬头望着陈黥,问道:“那这个月的钱不给我了?”
哈?这个月?
陈黥的舌根泛起了丝丝苦涩。
是呢?这个月可怎么办呢,我亲爱的继母,还要靠我的钱过活呢。
“你说话啊死丫头!”刘玉娟狠狠地揪了把陈黥,隔着薄衫的小臂一片通红,可她仍旧死死地掐着:“要不是你爸在外头吃喝嫖赌,我们娘几个会活得跟狗一样?”
“我爸?”陈黥好像听了什么不入耳的话一样,笑了笑:“玉姨,您的意思是说我爸欠了您?”
“难道不是吗?不止你爸,你也是,你知道我养活你花了多少钱吗?你现在居然因为累了就把工作给辞了,你怎么对得起我!这些年来你欠我的钱怎么还!”刘玉娟怒目欲裂,气得牙齿都咯噔作响。
陈黥的内心某一角被刺痛,眼神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中年妇女:“玉姨,您说这话真不羞耻啊,我欠了您?就算真有,那我这七年来早就还清了。那您呢?您欠我妈的呢?您抢了我妈的丈夫,还挥霍完了她留给女儿的三十万······”
“我没有!陈黥你别在这给我血口喷人,那三十万是你爸娶我的嫁妆,什么时候成了你妈留给你的?”刘玉娟两颊都鼓了起来,突然提高的音量反增了几分欲盖弥彰的心虚:“还有,说什么七年还清了,你爸欠我的,你欠我的,十个七年都还不清!”
刘玉娟用力地戳击着陈黥的手臂,语气傲慢蛮横:“你们陈家能够薪火相传全是我的功劳,是我生下了你们陈家的独苗,也是我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家,我会耗尽我的一辈子在抚养你们陈家后代上,而你妈呢?你妈算个什么东西,她生下的,不过是个会外嫁的女儿罢了。”
陈黥看着挺直了腰板儿往外走的刘玉娟,门被她“哐当”一声甩开,门惯性地反弹,骄傲的模样走远,木门缝隙里投来了的暖暖斜阳,尘埃在空气里跳跃浮动。
“真可笑。”陈黥走过去关紧了门,门外响起厂车开动的引擎声。
陈黥靠着门闭了闭眼,嘴角扬起了几抹冷笑。
怪可悲的,一生中唯一值得吹嘘的事情,竟然是为陈家生了个儿子。陈黥啊,你何必跟她争辩这些呢,她呀,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