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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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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球馆,须自十七道走过六道,贞萼便支支吾吾。

    蓟令言与贞萼交往,他虽低调,那是他知高调,必适得其反,他不怕人知晓,蓟禾得知也无妨,他只不会此刻主动捅出去罢了。

    蓟令言打完一局又一局。

    球馆内客人愈少。

    贞萼不大敢动,生怕引来她同学们目光,蓟令言料不到,她原这般的放不开,连他都不大想打了。

    后来令言若无其事,向贞萼走来,适机挡在她的身前。

    那一刹那,贞萼耻于他配合她至斯,明是清白的关系,被她一手弄得不可告人,遑论他一转身,她的颊绯红乱飞,无用之极。

    她还怎么向贺云报告了?

    今朝贞萼穿一件东南亚风的鹅黄轻纱洋裙,从青年会出来,她上了车,一言不发,终在看窗外,脸颊红完了又红,脖颈纤柔,背极直。

    那件裙子的肩部,一块鹅黄的纱,偶尔风吹进车里,轻纱扇一扇贞萼血红的耳根,她也不去管它们碍事,令言望见,很生了冲动,想替她撩走,盯她的脖颈好几眼。

    球馆到现在,贞萼一路的笨手笨脚,一路的闷头闷脑。

    蓟令言就说:“颜小姐,会游泳吗?”

    贞萼一愣,她明是会的,道:“不会。”

    “原指望颜小姐教我。”

    贞萼反应快惯了:“你撒谎么,你怎么能不会。”

    “我教颜小姐罢。”

    贞萼听出令言开她玩笑,拿准她会,他并不是要教她,她被他逗引,暗自一笑。

    颜家人因贞萼介怀张瑛要悔婚,都不赞成。

    贞萼语出惊人,气说:“你们不同意,我逃家去。”她姆妈一愣,说:“你逃家做什么?”她说:“我要去北平参加革命党。”她姆妈这下失了魂,哭道:“咿呀呀,我只有你一个女孩儿,你不能,你不能干那种危险的事。”她爹爹大发雷霆,拍桌子:“放九、十年前,我要被你连累得杀头,你知不知道?”

    她好笑,说:“爹爹,现在是民国,委员长大人倡导新生活运动,早不兴杀头了。”

    她爹爹怒气难消,说:“难道今时今日有什么不一样,你笑,你不能够笑哇,你这叫谋反做匪。土匪,你懂不懂?”

    她二哥劝说:“爱萼,你不要被谁迷惑了,他们吃完树皮,吃人肉,共产共妻。”

    她又好笑:“二哥,你哄三岁小孩么,我们学校里,蓟禾她们那些人,都没人信你这话。”

    她二嫂最冷静,说:“爱萼,要是我们同意呢?”

    她说她不逃家了,她只是不想嫁去黎家,她预备念医科。

    贞萼这般与蓟令言往来着。

    蓟禾以前说,她大哥蓟令容是军人,她二哥被她姆妈骂‘胡闹’,贞萼能够看得出,他待她极绅士。

    有天贞萼说起,她要买对耳环。她不上静安寺路上逛,带蓟令言上了派克街的一家小首饰店。

    贞萼磨磨蹭蹭,将每副耳环瞧一个遍。

    掌柜的见到蓟令言的贵介公子腔调,想他是大主顾,一心搭腔,蓟令言懒得应付他的热心,自己左顾右看,十分无聊才说了话,他盘问完玉的产地,说:“黑板写的金银价,起码滞后上十天。”掌柜的不悦,眼色不在殷勤。

    这时柜台后的一道门,进来个伙计,他说:“几天前姓李的先生,他那只金镯的纹,准头一直调不准,我耽搁了半天。”

    掌柜的原苦着张脸,不大想伺候贞萼这一对男女主顾,他说:“你的手艺啊,总叫我不放心,我看看去。”

    掌柜一走,伙计笑说:“小姐爱翡翠吗?”

    “派克街闻名的,小赤佬亦晓得,我们商店的翡翠镯子好。”

    “买耳环,毋中心意。”

    “我自己画了副样子,你们照着打吧,挑副银的就行。”

    贞萼自包里拿出图样,一并付了定钱,正巧别的女客人进店,她和蓟令言便离开了。

    出了首饰店,贞萼只想快些上车,令言倒不急,说:“颜小姐,喝杯咖啡吧?”她听后一诧,看一看隔壁的咖啡馆,心下犹豫,说:“蓟先生,上这里喝么。”

    “哪里都可以。”蓟令言看似颇耐人寻味。

    “颜小姐,上霞飞路的george吧?”

    平常霞飞路就很热闹,他们若在开车过去,那不如早些喝完,早些回家,贞萼先进,蓟令言替她打开咖啡馆的木制玻璃门。

    咖啡馆内的装潢像俄国宫廷式。

    俄皇一倒台,俄人逃上海和北京的都有,想来从前做的正宗俄菜,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改营咖啡,装潢稍有些陈旧,坐着稀松的客人。

    蓟令言坐下,问:“颜小姐,耳环贵吗,定金几块钱?”

    出了首饰店,他的脸色比平日冷一些,贞萼倒不怕他,他不像在乎几块钱的人么,笑说:“不贵,五块八。”

    “蓟先生,这儿要付现钞的,你和我点一杯咖啡,我又点上一个酥芙厘,它们共三块二毛钱。”

    “我担心你待会毋钱埋单。”

    蓟令言出入之地,皆是预记账消费,贞萼未见过他付账,何况他还有个魏先生么。

    “颜小姐肯定有,你请吧。”

    贞萼笑吟吟,蓟令言虽冷冷的,不禁也一起笑了。

    他倒叫贞萼愣了一下,因他们才笑完,他话锋一利就问她。

    “颜小姐,怎么不爱上南京路逛首饰?”

    贞萼有时候嘴拙,笑意凝在了脸颊,眼睛汪着水般,望住蓟令言,不晓得讲上什么好了。

    蓟令言的神色变好,绅士如初。

    他谈起店掌柜胡诌玉器产地的事,讲那地方去年被散兵游勇所占,几拨人交火,鸟都飞不出,哪有不怕死的玉器商出货。

    贞萼太像心里有鬼,她瞧蓟令言的脸,比往日要专注得多。

    隔几天,蓟令言便请她上南京路,他们逛了逛四大公司之一,上一家西菜馆吃牛排。

    张瑛一门心思想嫁进黎家,这日她和黎先彬上街玩,吃饭时,她找机会谈婚事,他们谈的不顺,张瑛出来百货公司,远远儿看见了贞萼和令言,她半逼着黎先彬,一起进了西菜馆。

    张瑛不顾服务生,她走到贞萼座前。

    一时他们两人出现,贞萼首先瞧到了黎先彬,她颇五味杂陈。

    “颜小姐,你和别的男人一块笑,眼中含情脉脉,装的是未婚夫呵。”

    贞萼被她言中,瞳孔闪烁,像一汪清水,她难为情么。

    “吾是毋颜小姐那份家当啦,颜小姐读得起书,又是千金小姐,又是女学生,今朝却像不得好货色了,这样子快地勾搭了人,你的未婚夫噢,他讲噢,仍指望同你结婚的呀。”

    “你们齐糊弄我罢。”

    这些话听在贞萼耳里,她手指发僵。

    她和黎先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着婚约,她是堂堂正正的未婚妻,每次见到张瑛,她自觉矮一截。

    他把张瑛当作女人喜欢罢。

    “难怪呵,种树的发家。”张瑛不屑说。

    贞萼无招架之力,她没有见过这种架势,客人们张望过来又目不转睛,她脸红耳臊,即使保持了仪态,她的手很抖,她想向黎先彬求助,他竟然一般的看待她,想拉张瑛离去,厌恶自己的心情。

    贞萼低点头,不禁一声地哭了。

    蓟令言有气,这两个人让他眼烦,他二十大几年,无人敢指着他鼻子说话,骂难听的话。

    他站起身,说:“黎先生,你教不教训她”

    张瑛一听,受不了委屈,认为自己占理,她虽是‘大庭广众,我又不怕你’之架势,亦惧蓟令言真就动手,她一个女孩子,力气上总要吃男人的亏,所以不做声。

    黎先彬也不作声,他这个公子哥要多没用,有多没用。

    蓟令言比他高大,一把抓住他,大力将他扯到跟前,旁桌的女客人‘啊’一声。

    “黎先生,你的未婚妻受侮辱?”

    “你便看着。”蓟令言问他。

    贞萼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黎先彬一把被掼倒在地,蓟令言一脚一脚,狠之又狠地踢他。

    客人们‘哇’‘喔’‘哟’乱叫。

    老板服务生只要有人上前劝架,蓟令言眼神吃人,便咆哮:“滚开。”

    大家原事不关己,又生怕惹麻烦,都不愿帮手。

    张瑛吓傻了,疯一般揪扯蓟令言的衣服。

    贞萼又哭又急,在边上声声“蓟先生”地叫,根本不顶用。

    蓟令言踹够了,乏了,他才停下来,左臂撩开西装外套,掏出两张名片,丢张瑛脚下一张,说:“他死了,你叫黎家到我公司领钱。”

    “你还有没有王法?”张瑛蹲在地上,查看黎先彬的伤势,抬着头说。

    蓟令言冷笑,好像他蓟二公子就是王法。

    他把另一张名片搁到桌子,向领班努下头,说:“你报了巡捕房吧?”

    “这是地址。”蓟令言的拳磕磕桌子。

    她们好不容易将黎先彬扶了起来,贞萼亦在关心他,蓟令言拿起贞萼的皮包及衣物,已是预备带她走的意思,人带着杀红眼的余蕴。

    黎先彬痛得不耐烦,亦搡贞萼去,贞萼犹豫着,她的心里极度慌张裹挟,随了蓟令言而出门。

    领班拿起名片一看,追问:“先生姓魏?”

    “蓟。”

    “同巡捕房讲,最好死干净了,再来烦我。”

    “我唯他们大老板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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