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车祸
今天的饭菜异常丰盛。
丰盛到乔铎觉得是不是田姨知道了什么，这顿饭是为了给自己送行。
只见那道汤后，更多的菜被端上了桌——红烧肉、清蒸鲈鱼、水煮肉片、酸菜鱼、糖醋里脊……这还不算一开始在桌子上放着的凉菜。
田姨的手艺很好，这桌家常菜色香味俱全。可问题是……他们只有两个人吃饭啊？
他自己和叶枫程都是演员，谁看上去像是能吃这么多的样子？
“今天有客人吗？”乔铎有些迟疑地问道。
“没，今天怎么让别人来打扰呢！你们一会儿吃完了我就收拾东西回去了，特别的日子就不在这儿添乱了。”田姨笑呵呵地道。
乔铎心中警铃大做！特殊的日子！田姨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来，先喝汤。”乔铎惊疑不定之际，一碗汤冒着热气的虾仁汤被放在了他的右手边，是叶枫程给他盛的，末了还不忘放低了声音补充了一句：“小心烫。”
田姨在旁边笑得看不见眼。
……这人离开家一个多月，回来就这么体贴乔铎有点儿不适应。
平日里他俩在田姨前都是这样相互照顾的模式，叶枫程乍一待在剧组这么长时间，乔铎有点儿没习惯。不过看上去叶枫程倒是很自然，演出来的“感情好”就像是真的情深至此、自然而然的习惯。
“怎么了，没胃口？”他见乔铎没动筷子贴心地问。
“不……”乔铎也没什么可解释的，别开视线拿起了筷子。
乔铎想起来刚刚在公司的叶影帝，和他擦肩而过目不斜视，就像是寻常的前辈和菜鸟。
——他只是惊叹于影帝进入状态的速度非比寻常，看来自己在演戏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吃一点这个，你最喜欢。”
“这个牛肉的味道好，不辣，你尝尝。”
“田姨的厨艺又好了，这个鱼肉入味且鲜嫩。”
乔铎吃着饭，一道道菜被身边这人夹进自己的碗里。叶枫程今天……怎么表现得比平时还要热情些？
他疯狂朝叶枫程使眼色——不至于吧？最后一天了，有必要苦苦欺骗田姨吗？
叶枫程跟没看见一样，甚至还道：“怎么了？你……噢是很喜欢酸菜鱼吗？我帮你多夹一点。”
“……”
一顿饭吃的莫名其妙，乔铎只觉得叶枫程体贴得过火，田姨笑得满足，唯有他一人云里雾里，不明白自己为何苦苦吃撑。
见乔铎沉默寡言，叶枫程还轻声问：“怎么了，在生我的气吗？”
正在努力拒绝田姨加汤的乔铎一愣：“没有。”
生什么气？
“对不起，我回来的晚了，应该早两天的。”
“……没事。”
乔铎不明白，弄个协议以叶枫程助理的能力来说，应该很快。他又不妄图分割影帝的财产，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铛铛铛——”门被敲响了。
田姨放下汤勺去开门，乔铎保住了自己的汤碗松了一口气。
“晚上我定了红枫餐厅，九点。”叶枫程凑近他低声道。
……这是晚上去餐厅谈的意思？
不过那餐厅氛围……红酒牛排小提琴，算了，如果你要求的话。
乔铎吃的有些撑，现在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往大脑涌，无法思考，只是胡乱地点了点头。
“乔先生、田姨。”
门口进来的是叶枫程的经纪人，叫高晨，整个人看上去文质彬彬。
“叶哥。”高晨也冲叶枫程点了点头。
“我下午有个通告，杂志的访谈，约的是两点。”叶枫程解释。
乔铎下意识看了看表——现在已经一点半了，还有半个小时。
叶影帝不愧是劳模，昨天晚上没回来，应该是今天早上的飞机到北市，马不停蹄地去公司开了会又回来吃饭，下午还有工作，真是一刻都不歇着。
乔铎转念一想——说不定回湖林别院对叶枫程来说，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跑通告。
……
叶枫程走后，田姨收拾桌子，乔铎上楼睡了个午觉。
醒时已经快三点，他伸了个懒腰听见有轻轻的敲门声。
“请进。”
“我估摸着乔先生你就是这个点儿醒。”田姨笑着推开门道：“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您打电话叫我。”
晚饭在外面吃，按理来说田姨是可以回家了。
“……好。”还沉浸在睡意中的乔铎应道。
过了十分钟，乔铎才觉得自己彻底醒过来。
吃撑睡午觉，醒来并不是很好受——头上像是被人下了什么晕晕沉沉的buff，全身都有点儿提不起劲儿来。
他用冷水冲了把脸，用手机打开经纪人发来的剧本，打算先看看。
目光扫过主卧没关的衣帽间，乔铎眨了眨眼——或许他可以先收拾行李。
房子他两个月前就看好了，离公司很近，到时候和李年旭沟通起来也方便。是个一室一厅，家电一应俱全，乔铎只需要拎包入住，房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不算贵。
虽然晚上才和叶枫程聊协议的事情，但现在收拾完东西到时候可以直接拿走，免得回来了还要在……可能会尴尬的气氛里收拾东西。
他从床头柜子里把两个人当初定下的协议拿出来看了一眼——自己那份一直放在这里。
乔铎的目光略过“自两人结婚当日起协议开始履行，直至一年期满”这行字，隐约觉得自己今天好像忽略了什么……算了，不重要。
说干就干，乔铎拿了自己之前去剧组用的两个大箱子，开始把自己的衣物往里面塞。
眼下是春天，热度还没起来，冬天的衣服就先不拿了，等叶家人反应下去之后再来取也行。
春天、夏天秋天的衣服不占地方，乔铎可以一趟打包全带走。
收拾着收拾着，乔铎拎着手里的衣服犯了难——这几件是叶枫程送给他的，带走合不合适？
款式和材质他确实还挺喜欢的，穿着也舒服，李年旭还夸过好看。
算了，带上吧，他也不是没给叶枫程送过衣服。
……
乔铎本来觉得和叶枫程只做了一年表面夫妻，东西应该还挺好收拾的。
可实际动手，他才发现这一年以来两个人留下了很多共同生活的痕迹。
婚礼的合照……这是叶枫程拿回来的，说是叶家冲洗出来非让他拿回家里。
共同用到一半的香水……这是个很清冽的沙龙香，是乔铎自己从网上买的，名字叫“小巷清晨”，本来他打算自己用，有一次叶枫程闻到后也要喷。乔铎想着无所谓，也就随他去了。
红色封皮的留言本……里面记载着两个人的笔迹。叶枫程半年前进组拍雨夜戏生了一场病，发烧发到嗓子都说不出话来。这人不愿意去医院，请了私人医生每天过来挂水。说不出话来，叶枫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个本子，把自己要说的话写在本子上让乔铎看。
那时候乔铎也正是被冯导磋磨的时候，有时候太疲惫也懒得说话，就和叶枫程你一句我一句地都写在本子上。
挂在墙上的盲杖……冯导的片子是讲盲人的，乔铎刚进组一直入不了戏，朝叶枫程请教过——影帝就在身边，这么好的资源不用白不用。叶枫程二话不说拿来了盲杖和眼罩，手把手教乔铎“体验”和“适应”。刚失去视觉的人很没有安全感，那时候叶枫程还有一段时间把手放在乔铎握在盲杖的手上，带着他感受。
……
这样的东西不少。
乔铎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俩的关系……其实也不止协议上那样冰冷。
叶枫程这一年来帮了他很多。
他也从一开始结婚不适应另外一个人睡在自己旁边……到现在已经习惯身旁有个人。
这人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白麝香味——是他们用的沐浴露味道。
乔铎闻不到自己的，却总能在晚上闻到叶枫程的。
——可以了。
乔铎在心里提醒自己。
他不是喜欢拖泥带水的人，既然这段关系总要结束，没必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和叶枫程都有光明的前程！以后说不定能片场相见，相对飙戏！
嗯？
在衣帽间路过首饰柜，乔铎看见那上面放着个小盒子。
看上去还很新，像是刚买的样子——至少他之前从来没在衣帽间见过这个小盒子。
他上前，打开了那个天鹅绒质地的黑盒子。
——里面躺着一枚袖扣，淡绿色为主体的宝石周围跟了一圈深色的金属。
不像是叶枫程会买的袖扣风格。
叶枫程喜欢深色为主体的袖扣，有一圈小金边就可，这人不喜欢太高调或太闪亮的装饰物。
……倒更像是自己的品味。
乔铎正准备把盖子合上，就听见了自己手机响。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他把电话接起来，那边传来高晨急切的声音：“乔先生！叶哥从杂志公司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正在首都医院！麻烦您过来一趟给手术单签字！”
“什么？！”
乔铎也没想到会是这种事，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情况怎么样？叶枫程他人还好吗？”
“不好说，现在正在昏迷，您尽快过来！”
“好，我马上。”
乔铎匆匆挂了电话，拎了件外套出了门。
……
衣帽间，没来得及盖上的天鹅绒首饰盒掉在了地上，袖扣从里面滚了出来，翻了一圈，停了。
——某购物网站上，“结婚纪念日男士礼物榜单”的第一名，正是袖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