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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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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br>9-12章大修,加了3k字的剧情,建议再看一遍~<hr size=1 />  宁夜阁中心的一座小院阁楼里,封析云茫然地抬起头,坐在一个狭窄的木箱里,灰尘在空中飞舞。

    她艰难地从小木箱中起身,记忆回笼。替命傀儡会和她交换位置,而她把傀儡塞进了阁楼里,平日里看也不看一眼。直到这一刻之前,她都没想过会有用到它的一天——至少没有这么早。

    封析云第一时间凑到床边,去看天空的星星。

    奇怪的是,这里的天空,和她在金玉镇所看到的完全不同。从金玉镇看去,众星隐曜,月光也黯淡,唯独那颗代表邪神的星辰光辉耀眼。然而回到了京城,她却发觉月光无比皎洁,根本不会被星光压过,而之前看到闪耀的那颗星星,在月亮的光辉下也显得平平无奇。

    不,也许是比平时更闪耀一点的。

    封析云凝神观察,她困在这小楼中无所事事的时候,经常会看看星空,她很确定那颗平时是没有这么亮的,只是都被月光压制,看不出来罢了。

    她确定自己作为一个无信仰人士,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东君。

    稍稍放心,她从阁楼上“噌噌噌”跑下去。疯阁主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在,所以封析云独霸一座小楼,生活必须物都是下人每天来送取,平日里无人作伴,自然也不会有人被她打扰到。

    “谢老,救命啊!”她冲进小院对面巍峨的藏书库,“噔噔噔”冲上三楼,还没开始爬楼梯已经累了,白着脸冲进阅读室,对着室内唯一还在看书的老人大摇特晃,“谢老,救命!“

    谢老花白胡子被她晃得一抖一抖,老命要晃掉半条,“你催什么命呢?”

    还救命?是他喊救命才对吧?

    封析云松开手,失魂落魄地往谢老面前一坐。这是疯阁主给她留下的另一处人脉,谢老现在只担任图书管理员,看守宁夜阁的典籍和卷宗,看起来没什么实权,但当年却是实力超群的副阁主,任谁也不敢不卖他面子。

    “你说金玉镇有邪神?而且还盯了你很久?”谢老神情古怪,和她一起仰望星空,“你知道你说的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指责东君没有看顾好京城周围,意味着怀疑东君的能力。她是穿越者,向来不会信神,但东君是天周王朝的正统、唯一信仰,说出这种话是会被信徒敌视的。

    “您不相信我的话?”封析云有点急,但耐住了性子,缓缓问道。

    “我信。”谢老摇摇头,“你既然连替命傀儡都用到了,我不得不信。”

    谢老也知道她手里的替命傀儡?

    封析云犹疑,“我刚刚来时……看了一眼典籍,替命傀儡的主要炼制材料是人身。”

    准确来说,是与使用者有血脉关系的人的尸体做的,血缘关系越近,效果越好,是一种极其诡异的道具,从道德角度讲,也非常阴毒邪恶。

    不过,在这个世界的超凡力量特别诡异的情况下,道德水平不低一点是吃不开的。谢老听到“替命傀儡”,就能面不改色,“我看到你的替命傀儡的时候,已经炼制到一半了。”

    “我爹提起过这究竟是谁的尸体吗?”在谢老这样纯粹人情照拂的长辈面前,封析云永远亲热地喊疯阁主爹。听谢老这么回答,她心里其实隐约有个答案。

    “我猜是你娘。”谢老翻白眼,这他哪好直接问。

    “我娘?”封析云一怔。她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不过,考虑到她的记忆也未必可靠,一切尚未可知。

    “你娘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谢老追忆往昔,“二十年前,我们隐约知道有这么个人,你爹宝贝得很,后来他就孤零零把你抱回来了。等到看到那个替命傀儡,我就估摸着是你娘死了。”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封析云的重点不在后面。

    “是啊,等你长大了,我乍一看还吓一跳。”谢老咂舌。

    封析云缓缓收回目光。

    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二十年前左右,恐怕被炼成替命傀儡的压根不是什么亲娘,而是她自己。疯阁主故意给她实力不匹配的任务,让她丧命,得到了她的尸体,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重铸了她的肉身,从婴儿养起。尸体也废物利用,成了她的替命傀儡。

    这就是大号废了,杀掉养小号吗?

    “你说的那个朋友……”谢老顿了顿,上下打量起她,“丫头,你可不是爱到处乱跑冒险的性子,平日里门都不出的,怎么会突然和人一起去金玉镇?”

    除了疯阁主,没人知道她并非不喜见人,也许叶淮晓也知道一点,但不多。封析云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解释。金玉镇的探索失败了,那么她的图谋就没必要让人知道,继续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面具才是最好的。

    “莫非……”谢老的神情十分古怪,“我见你对叶淮晓好似一向不太满意……”

    哦,这是以为她看上聂东流了。这个主意很不错,很合理,连叶淮晓那里也对上了。

    封析云恍然大悟,拍案叫绝,当场否认,“我只是很欣赏这个朋友罢了。”

    拿聂东流做挡箭牌,顺手是顺手,但终究风险太大,封析云是真的、真的不敢冒这个险了,最好余生一点都不要和这个人联系上。

    她不配(疯狂摇头)

    “我懂我懂。”谢老连连点头,“年轻人嘛……你放心,我这就找两个徒弟,去给你把人救出来。那个金玉镇竟然真有这么大的问题,也是该宁夜阁收拾,我再去找两个玄晖宗的,这事得请东君借力。”

    封析云神色古怪:总感觉谢老的“我懂”,怪怪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烂摊子有人收拾就该知足了。

    “至于你,就给我好好待在这里,事情没解决,不许出宁夜阁。”谢老警告。

    知道外面有邪神盯着,她当然不会出去千里送人头。封析云小鸡啄米点头,望着谢老离去,自己拿了本书打发时间。这是藏书库的规矩,不管什么时候,都得留个人,而她也正好留在这里查找资料。

    目光落在卷宗上,心却飞到了金玉镇。暂时安全下来了,就难免要思索前因后果了。

    首先有个最重要的问题,她看到的原剧情究竟靠不靠谱?金玉镇的敲门灵同样是男主触发的,为什么结果会截然不同?

    那些怪物、阵法甚至邪神,原文里提都没提。聂东流就是很正常地调查了金玉镇一番,引起了镇长的注意,双方试探了几个回合后图穷匕见,聂东流的玄晖宗法术对敲门灵几近无效,所以一旦交手就很狼狈……

    等等——

    玄晖宗的法术对敲门灵几近无效?

    封析云眼瞳微缩,原剧情中,聂东流是靠道具和头脑苟过金玉镇前期的危机的,后期则靠着道具莽了过去。换言之,他没有对付敲门灵的直接有效法术。

    原剧情里男主拿着道具对落单敲门灵呈碾压态势,以至于封析云听聂东流质问的时候压根没想这回事。

    那么,现在刚开始做赏金猎人、手头道具尚无的情况下,聂东流是凭什么捉住了敲门灵?

    事情发展得太快,她一时来不及全想到,现在回忆起来,那位邪神好像说,聂东流是凭借一门可升级的“瞳术”,捉住了敲门灵,吸引了敲门灵和怪物的仇恨。

    封析云微微蹙眉,露出困惑的神情,在原剧情里,聂东流压根没有这门听起来很高级的法术,难道她真的拿了假剧本?

    她迷惑不解,思考起第二个问题,邪神所展现给她的内容,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固然,从逻辑上来讲,她看见的东西有几分可信度,从情感上来说,她体会到的不甘、苦涩、自我怀疑和痛苦,也都无比真实强烈,但情绪能控制人一时,不可能控制她一世,脱离那个环境,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封析云伸手,抚了抚心口,那种如鲠在喉的自我怀疑、自我否定感和苦涩,无比真实,让人很难怀疑这些画面。

    然而,众所周知,只有假的才会反复强调自己是真实的。

    她更趋向于相信这些画面断章取义,只揭露了部分的真相,就比如,她绝不相信自己仅仅会因为恐惧平庸、恐惧失败而不做尝试。因为她虽然野心不小,却从未觉得自己一定要做最优秀的。

    封析云会怀疑很多东西,但绝不会怀疑一件事——她追求的永远只是想要的东西,因为她随时都有可能死在尚未满足的路上。如果她真的想要做最优秀的那个主角,她就绝不会畏惧平庸,而是直面它、摒弃它。

    她拿自己来丈量邪神给出的信息准确度,目前来看,可信度存疑,那么祂所说的“聂东流总能从你的不幸中获利”是否可信,也很难确定。迁怒不是什么好习惯,她最好摒弃。

    唯一比较确定的是,她确实死过一次,而且是在十九年以前有过一段人生后死的,不知道疯阁主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才能让人死而复生、重塑新躯体。

    十九年前,疯阁主也就二十来岁,生不出二十多岁的女儿,所以……

    封析云:我爹不是我爹,我是我娘?

    过往的十九年里,她一直很好奇自己的生母是谁。疯阁主眼高于顶,也有眼高于顶的资格,英俊无俦、实力超群、手段过人、身居高位,哪一项拿出来都是男神级的——除了脾气。究竟哪位高人能入他法眼?

    但现在,她思路渐渐打开,想出了别的可能。

    她怀疑自己并非走正常程序出生的,毕竟疯阁主的精神状态,就很让人联想到各种科学怪人、疯狂博士,这样的人谁也看不上,靠超凡手段搞了个类人类出来,一点也不违和。

    而如果封析云真的是这么出生的,那么疯阁主不满意后删大号练小号、重新塑造躯体的行为,也就都可以对上了。他能来一次,自然能再重建第二次。

    从有记忆以来,封析云就知道自己的神魂不稳,很容易脱离躯体,被诡秘力量控制、被邪神吸引,长久以来,她只觉得是自己倒霉、体质有问题。现在想,是否与她的二次新生有关?换了一副身体,神魂自然不会有多稳固。

    “所以,我到底是什么呢?”她望着天边闪耀的星辰,轻声呢喃。

    她是真的很好奇,也是真的很有兴致思考些什么。

    长久以来,她对于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其实是很模糊、很笼统的。她只是知道自己有野心,知道自己在挣扎,但甚至都不知道在挣扎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应该行动起来,坐以待毙无法获得她想要的生活。

    而现在,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唯一知道的是,她不想重复过去的日子了。

    过去的,被左右、被肆意拿捏和安排的日子。

    深夜的沉寂里,有脚步声顺着楼梯,一阶一阶地上来,最终停在她的身后,化作一声沉沉的呼唤,“阿云。”

    封析云的身形一顿。

    “阿云,我听说,你请谢老出手了?”叶淮晓没有等到她的回应,顿了一下。或许是早已习惯,又或者是不愿等待,自顾自问了下去。

    “啊?”封析云状若恍然,回过头来,似乎这才意识到竹马的靠近,“谢老?”

    “对,谢老。”叶淮晓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你是不是请他出手了?”

    封析云的样子,简直像是刚刚睡醒一样,微微蹙眉,既朦胧,又不耐地瞥了他一眼,“是,我是请了谢老帮我捞一个人回来,怎么了?”

    长得美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优势,封析云明明生就了一副极妩媚柔情的容貌,但只要眼波这么轻轻一横,立时又化为了锋锐凌然,任谁看了她,都要为这慑人的眼波心头一颤。偏生她还不太在意的样子,大小姐当惯了,倒更显出一份漫不经心的从容。

    叶淮晓和她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又已在宁夜阁历练了几年,见识涨了太多,却终究还是没能撑过这一横眉,仿佛又重回十几年前被领到疯阁主家的大小姐的时候,那种束手束脚、自惭形秽的不安。

    他顿了一下,又仿佛痛恨这不由自主的停顿,加倍语气质问,“阿云,你要救什么人,竟要请动谢老?你是否知道谢老在阁中是个什么地位,全阁敬重的人物,岂容你胡闹?”

    封析云歪着头,懒洋洋地看着他训。她的目光很软和,就像往常的任何时候一样,但这温柔并非毫无分量,反而比怒目更有用。

    叶淮晓触及她的目光,言语不由一顿,语气渐渐放软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听说,也好去接你。”

    “如果我有什么不对,谢老也不会由着我胡闹。”封析云温温软软地说着,“我不喜欢你对我管东管西,更不想和对我管东管西的人成亲。叶淮晓,你是想骑在我头上,做我的主吗?”

    从语气到神情再到眼神,全都再温柔不过,即使直呼其名,即使言语不客气,也透着一种温软。

    但叶淮晓的脸色,却显见地沉了一沉,甚至有些维持不住温柔从容。

    做主,多稀罕的词。他又何时能做过她的主?她永远是高高在上的阁主之女,不必做任何事,天生已站在别人的头上,让人仰望也不得,亲近也不得。他虽然也是高门之后,在她面前却只是普通出身。

    说是青梅竹马,但封析云又何曾将他这个竹马放在心上过?他是她的玩伴,是她无聊时解闷的工具人,是她可有可无的朋友……唯独不是她的未婚夫。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神色甚至扭曲,很想将她一把搂过来,揉碎在怀里,告诉她疯阁主已经死了,她只能依靠他这个曾经看不上的未婚夫了,她该讨好他、用谄媚爱慕的眼神望着他,就像……他一直对她做的那样。

    封析云始终凝视着他的神情,没有漏过这些微的扭曲。

    她垂了垂眼睑,漫不经心地打断叶淮晓的沉思,语气柔和得像是在编织一个最美的梦,“阿晓,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就是……”

    她抬眸,露出一个稍显脆弱的苦笑,“我总是觉得,我再作一点,我爹就能气得跳起来把我骂一顿,他就能活过来了。”

    ——假话,纯粹大假话。得知了那么多隐秘,要是疯阁主现在活过来,她能再给打死回去。

    不过父慈子孝伪饰了这么多年,拿来骗谁都一骗一个准,更不用提叶淮晓了,在他心里,恐怕从来都以为这就是事实。

    叶淮晓的神情渐渐放软了。

    “傻丫头。”他伸出手,似乎想轻轻抚一抚未婚妻的云鬓,但被封析云的目光清清淡淡地一扫,竟不由自主地一偏,稍纵即逝地从她发梢划过了,最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你我青梅竹马,阁主又将你托付给我,你完全可以信任我、依赖我——你知道的,就连我阿娘,都早就做好了你进我们家门的准备。她念叨你很久了,明日你随我去见见她。”

    再等等,叶淮晓对自己轻轻地说,总有一天,封析云的眼里只有他,臣服他、爱慕他,而他所向往的、渴望的一切,也将和她一起成为他的东西。可以

    他想着,不自觉地朝封析云露出一个笑容来。

    带点谄媚的、讨好的、爱慕的,如今已无必要但已习惯了的笑容。

    “明天?”封析云的眉头微微蹙起。

    “明天。”叶淮晓肯定地点点头,毫无转圜余地,不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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