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了
口头上的未婚夫妻在宁夜阁貌合神离的时候,金玉镇的星辰已完全黯淡了下去。
月光中,终究还是东君的天下,邪神可以偷渡一时,却不可能永远光辉,一击不成,时机便已错过,离去是最好的选择。祂来得突兀又难以违抗,走时也干脆利落,完完全全为了封析云,一丁点也没有分润注意给下方这个蝼蚁。
聂东流神色漠然,好似已平复了心情,然而掩在袖口下的,是握握收收的拳。
他的运气一向不太好,聂东流知道。他锋芒太过、难与人容,这才会有那么多的龃龉和冲突,他也知道。在玄晖宗的时候,常有师长劝他敛一敛锐气,藏锋于鞘,方能长久,他知道他们说得有道理。
如果他愿意藏锋,如果他愿意磨平棱角,也许轻轻松松就能得到今天已有的一切,结果相同,这一路却会和气太多,他会有更多羽翼、更多朋友和追随者。
聂东流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他无法走这条更轻松、更有回报的路,因为看似殊途同归,其实早已南辕北辙。
他竭尽全力、锋芒毕现,斩尽一切荆棘壁障,是为了将自己磨成一把最锋利的刀,一把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刀。只有这样,有朝一日面对那夺走了他亲朋、挚友和平静生活的邪神,他才能无畏、无惧、无悔,一往无前。
所以他全无顾忌,所以他不容许任何挑衅和蔑视,刀是不需要有隐忍和犹豫的。
他以为已将自己磨砺得足够锋锐了,即使面对强敌,他这把刀会断、会卷刃,却绝不会犹豫不前。
但直到他十年磨刀的邪神终于出现,却毫不犹豫地掠过他,一分一毫多余的注意也没有分给他,聂东流才恍然又怅然地意识到,他这把刀固然是能震慑人,在神的眼中,却不足一提。
仇恨固然让他煎熬,但来自神的傲慢和无视,更让人煎心。
聂东流深吸一口气。
阵法半途而废,小院外面的怪物没了顾忌,撞破院门,直直冲了进来。镇长一家三口呆呆地望着他,脸色青青白白,就是没有一点人色。木楞楞、阴森森,到底还有人形,似乎没有冲上来的意图。
他们不冲过来,聂东流要冲过去。
他还记得封析云所说的,镇长才是召唤敲门灵的那个核心,只要解决了镇长,就能让敲门灵和怪物群龙无首——虽然这位大小姐总共交代了几次任务情况,次次都被当场打脸,但没了邪神这个意外,这个说法应该还是靠谱的。
泛着些许黑气的怪物冲到面前,聂东流挥剑,金光微闪,一剑下去,便削掉怪物半边身体,从那伤口处倏然冒出森森的黑气,朝着聂东流喷来。
这些怪物比起进小院前似乎更强了些许,之前是没有这黑气冒出来的。即使没有亲身体会,只需看看这凭空嘶嘶作响的黑气,就知道沾上后究竟会如何凄惨。而这黑气出现得太突兀,就好像一支利箭,从五寸外直接对准聂东流的脸飞来。
这时若躲,怪物就会扑过来将他拢住,下场反而比被黑气喷中更惨,但若不躲,终究也是个死。
聂东流神色不变,手腕一转,剑柄向下一推,磕在怪物的身上,将其瞬间击飞出去,呼啦啦撞倒了一小片怪物。而雪光逼人的剑尖,却不偏不倚,竟正正好好一旋,将那一簇黑气全然排开,随着剑尖甩动,飞在了周遭的怪物身上。
剑尖转动间,一场危机安然化解,然而向他冲过来的并不只有一个怪物,就在他应对那只时,其余怪物已围到了身旁,张牙舞爪,邪气森森,可以想见,每一只都和那只一模一样难缠。
封析云在一边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她走了,聂东流才真正觉出这位大小姐还是有些好处的——起码她胆气不错,性子也沉凝,明明是第一次应对这样的危险,却分担了他极大的压力,以至于明明该很危险的境况,有她分担时竟显得游刃有余。
聂东流将左手提着的箱子向上轻轻一抛,为了拿取方便,箱子上的搭扣时开着的,这么一抛,便散了开来,里面的道具和法器“哗啦啦”掉落下来。封析云一共留下十四件有用的道具,聂东流一手根本接不过来,而他也根本没打算全都接下来。
他任由其他道具掉在地上,只随手向上捞了两件,到手便向周围一伸——
火光四散。
宁夜阁出品,放眼天下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无论对方是人还是邪祟灵体都照杀不误。火光里,围着聂东流的怪物化为一团嘶嘶作响的黑雾,而这黑雾又在火光里转瞬消散了,不留一点痕迹。
比起一剑一剑击杀,以道具法器击杀,简直简便轻松了不止十倍。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若不是知道这些道具价值千金且有价无市,说不定聂东流今天就弃剑从铳了。
聂东流握着法器,面无表情地对准所有试图冲进小院的怪物,赶在它们进屋前,便将其化为飞灰。
仿佛是刚刚回过神来似的,镇长“嗷”一声叫了出来,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像极了一只狡猾的老鼠,猛地从院落里冲出去。聂东流朝着他的背影开了两铳,黑雾森森爆开,镇长却没有像其他怪物一样消散,顽强地跑远了。
聂东流没有去追。只是转眼的功夫,又有怪物冲到他跟前,将他包围了起来。他也不急,没有邪神的气息持续包裹,金玉镇的怪物终究是有定数的,只要他熬上一段,将这里的怪物杀得差不多了,自然也就能从容出去找镇长了。
越是与这些怪物交手多了,聂东流便明白封析云事先确实做足了准备。诚如她所言,玄晖宗的法术是聂东流无往不利的利器,但到了金玉镇,却真的近乎成了无用之物,无论是敲门灵还是怪物,带来的伤害显然还不如普通大剑的物理攻击力高。
聂东流成为术士已有十三年,掌握的法术其实并不止玄晖宗所学,但任他怎么变换,在这里起到的作用都微乎其微。最终得出的结论,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对待这里的邪祟,最好用的就是宁夜阁的法器道具。
之所以会加上“绝大多数人”这个限定,是因为聂东流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门意外获得的神秘瞳术,之前用来看破敲门灵的身形有奇效,便试探着一用。
金光忽地一闪,落在近前的怪物身上,便好似定身术一样,让那猛冲来的怪物定在原地,绊住了跟在后头的其他怪物。
聂东流微微挑眉。就这么一下,他竟然察觉到自己的瞳术竟然隐约有精进的迹象。
要知道,这门瞳术很是神秘,且还属于易学难精的类型,自他得到后,就一点都没有头绪,现在只是对着这怪物扫了一眼,竟然就有精进之相了?
他目光一转,落在那怪物身后绊住的一只身上。
金光又是一闪,怪物定住。
这次聂东流可以确定,这门瞳术是真的微微地向前动了一点!虽然想要进阶还是痴人说梦,但他终于摸到了一点进步的头绪了。
聂东流呼吸微微一滞,露出些许激动来。
瞳术自然是有限制的,他每次只能定住一只怪物,中间还需要缓冲时间,论起效率来,甚至还不如他自己挥剑上,放在这种四面八方都是怪物的情况下,定住一只的功夫,其他怪物早就冲过来了。
但……
聂东流缓缓收起道具,重新提起了自己的剑,怪物冲过来时,他也不忙着挥砍,反倒好似轻柔爱抚似的,只击飞而不伤怪物本身,一边忙里偷闲似的,对着怪物一只只定身。先前被定身的怪物时效过了,他还能再来定身一次,循环使用。唯有怪物冲得实在太密,他才依依不舍地用法器将其化为飞灰。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在频繁地使用下,瞳术就好像吃了大补药,噌噌噌往上涨。
聂东流都有点舍不得杀这些怪物了。
谢老带着几个宁夜阁执事和玄晖宗弟子赶到金玉镇的时候,就看见空荡荡的小镇冒着极淡的邪祟气息,偏偏一路根本没看见半个怪物。循着气息向前走,邪气越来越浓,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第一时间察觉。
若说谢老来金玉镇之前,还怀疑这金玉镇究竟是否有封析云所说的那样危险,感受到此处的邪气后,他的神情便越来越沉凝,再无怀疑。
“京师重地,周遭竟有如此浓郁的邪气。”随谢老来的宁夜阁执事眉头紧锁,“先前来此探查的弟子,究竟是干什么吃的,竟全都没有发现吗?”
“倘若真如谢老所说,曾有邪神在此降临,只怕那些小弟子们还真未必能发现。”玄晖宗弟子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来此的几人都是经验丰富、手段了得的除魔高手,若非有谢老的面子,很难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召来,马不停蹄地赶到金玉镇。然而到了此地感受到邪气,却一个个神色沉凝,彼此心照不宣,只怕接下来便是一场恶战了。
就连奔着帮大小姐救情郎的心赶来的谢老,此时也提都不提这话,以眼前的情形,谢老估摸着那人大约已经没了。
救人的任务多半是吹了,但宁夜阁的职责还在,维护凡人秩序是他们的责任,哪怕只是表面的平静。
循着邪气来源向镇长府内走去,几人终于看见了一只怪物,玄晖宗弟子首当其冲,怒斥一声,法术便飞在了怪物身上。
怪物踉跄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向前冲去,好似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被打了一样,眼神都没有给一个。
玄晖宗弟子:……?
“贵宗的法术竟然对这邪祟不起作用。”谢老大蹙其眉,这可麻烦了,“诸位,不如我们尾随这怪物,先去探探它究竟要去哪。”
几人附议,偷偷摸摸跟在怪物身后,一路跟到小院,不由齐齐倒抽一口冷气,那院落里外围着数十个怪物,一旦扩散开来,不知要带来多大的麻烦。
“我怎么觉得里面好像有打斗声?”有人摸不着头脑,登高看了一眼,“哎呀,里面还有个术士呢!”
这一群鬼东西里面竟然还有人!
几人挤在树上,远远望去,果然看见有个拿着剑的人,看一眼就能将怪物定住,时不时将怪物拍飞,但一看就知道法术有限制,左支右绌。
“撑不了多久。”执事断言,“他终有极限,怪物却那么多,只怕是强弩之末了。”她偏头望向谢老,“我们要救吗?”
谢老得出的结论也差不多。他凝视了那提着剑的人影一会儿。这多半就是封析云央他来救的人,能够支撑这么久,实力已是了得,没想到封析云随便出面,竟还能认识这么一个朋友。
但这认知又让他微感忧心。封析云从小养在深闺,没见过人世险恶,不知道别有用心之人有多能钻营,她随便认识一个朋友就有这样的实力,其中真的没有什么猫腻吗?
谢老沉吟,最终缓缓颔首。
不管怎么说,先将人救出来再说。
几人下树,拿出各自的武器和道具,朝着小院走去。他们经验丰富,合作默契,实力也绝不掺水,除却怪物身上冒出来的黑气有些难缠外,废了一番功夫,终于冲进了院内。
正对上聂东流抬起道具——
火光冲天,原本围在聂东流身边,让他“左支右绌”的怪物,一瞬化为飞灰。
一个都没留。
谢老&执事&玄晖宗弟子:愣住。
聂东流将眼前的怪物尽数清理,视野开阔,正对上这几张懵逼的脸,不由微微蹙眉,略一沉吟,反手从地上拾起一把新法器,将院子里剩余的怪物尽数清空了。做这一切的时候,他还有点依依不舍。
聂东流(惋惜):多好的练级工具啊,就这么毁了。
谢老&执事&玄晖宗弟子:愣住。
将院子里的怪物清完,他也没和眼前的几人搭话的意思,身形一闪,竟直接从院落里飞身而去了。
“聂,聂师兄。”其中一人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大叫,脸上尤带着不敢相信和些微的畏惧,“你怎么在这……你去哪?”
背影一闪,已消失在视线里,徒留身后人目瞪口呆,一片死寂。
执事们:……这就是谢老说的解救无辜受害群众?
玄晖宗弟子:……这就是谢老说要我们净化的凶猛怪物和被污染的不幸小可怜?
谢老:……这就是封析云说的差一点要凉了的朋友?
几人面面相觑,循着踪迹追出去,就眼睁睁地看着稀稀拉拉的怪物簇拥着聂东流,从城东跑到城西,绕着金玉镇转了三圈,硬生生一个人包围了数百怪物,把探索金玉镇,变成了金玉镇狩猎记。
打了小半夜怪物,左道具右长剑中间瞳术的聂东流,神采奕奕,精神焕发,当着来解救他的宁夜阁弟子的面,终于追上了跑得飞快的镇长一家三口,手起刀落——
把化为怪物的镇长化成了渣。
宁夜阁弟子:我们?救他??
晨曦爬上天际,晨风吹过,呼啦啦围绕着聂东流,被他砍得剩不下几个的怪物,也在第一缕日光里,化为了飞灰。
聂东流剑尖微垂,微微侧过头,朝目瞪口呆的谢老几人望去,他血战半夜,不仅没有一点颓色,反倒越战越勇,精神提升到极致,露出一股锋芒毕现的煞气,让人情不自禁生出避退之意。
即使明知他独战一夜,状态绝对不会有多好,真正动起手来比不得自己,但与他对视的几人,却都不由自主地避开了目光。
“聂,聂师兄?”玄晖宗弟子犹犹豫豫。
谢老不动声色,却暗自惊异,眼前这人竟是玄晖宗的弟子,为何他竟从未听说过?
“我已不是玄晖宗弟子,不必再叫我师兄。”聂东流淡淡道,“你们是宁夜阁的人吧?”
即使没有这些人打断,聂东流也准备结束练瞳术了,他终究不是神仙,调动法术有限,坚持了这么久,已是强弩之末,再拖下去,他就没法自保了。
倒是宁夜阁的术士来得这么快,超乎他的意料。毕竟以他对宁夜阁的了解,这群人的效率可算不上高。
难道是邪神降临的踪迹太过明显,引起了宁夜阁的警惕?
谢老神情微妙。
他无儿无女,封析云这丫头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也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孙女看。
以他对封析云的了解,这丫头常年在深闺,不知人世险恶,对个初见的人就掏心掏肺,一起来了金玉镇这么危险的地方,万一聂东流心生歹念呢?这人实力这么强,能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还敢带着她来?指不定就是看中她的背景算计呢?
她这也太好哄了!
封析云在谢老心里越是天真好骗,就越是惹人怜爱、需要保护。他愁得捏掉了两根胡子,眉头紧锁,凝视着聂东流,缓缓道,“你就是聂公子吧?我听我家姑娘急巴巴说你留在这里危险,便带了人来救人,现在看来,少年英杰,本也无需我们来救,是我家姑娘眼力不够,没认出高人。”
聂东流一怔。
眼前这些人,是封析云特地找来救他的?
金玉镇和京城的距离说长不长,赶过来也需要一定时间,算起来,大约从封析云消失后不久这些人就该出发了。
聂东流心情有些复杂。
他从未信任过封析云,或者说,他压根不信任何人,只信自己的判断,而他的判断恰恰是,封析云确实一直有所隐瞒和算计,但不把他的命当一回事、引他送死,还不至于。
甚至于,她在逃生前将剩余所有的法器和道具都留给了他,引走了最危险的邪神直视,竟然还能说的上是挺有良心。换成是聂东流,能跑路的情况下,他也不会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赏金猎人一起死。
而从某种角度来说,若非封析云带他来金玉镇,他也找不到邪神的线索。
这简直比封析云有意算计他还让人感到憋屈。
这完全是一笔烂账。
恼怒憋在心里,腾不起来又消不下去,憋得人难受,加上尚存的迁怒,聂东流抿了抿唇,对着谢老凝视了一会儿,忽然干脆将手里的剑往地上一插,拄着剑柄,歪着头,神色淡淡的,没有作答。
谢老:这人看着是个小年轻,咂恁能装逼?
谢老愁,愁得恨不得头上为数不多的几把头发都给扯下来。看聂东流这样子,就算背景和居心没有问题,也不像是个体贴懂事守男德的好男子样,他要是和封析云在一起了,真能照顾好人吗?聂东流那双握剑的手,能洗衣做饭、料理生活琐细吗?
总不能让他们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给他洗手做羹汤吧?这像什么样子?
正因谢老也是握剑的人,他才更了解这种人。刀口舔血面不改色的人再风光,融入人间烟火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对于封析云来说,实力强大的术士从来不是稀缺资源,她要是喜欢,谢老完全可以从上到下举办一个专属相亲会。
聂东流是很强,但要是只会除魔杀人,不修男德,在谢老心里也不过就是个可替代资源。在这一点上,封析云始终态度淡淡的叶淮晓倒是脱颖而出。
作为封析云的青梅竹马,叶淮晓从小就对她无比体贴照顾,这都是谢老亲眼所见。虽然这份殷勤里掺杂了很多复杂的东西,也有封析云身份更高、叶淮晓着意讨好的原因,但其的男德水平,确实是不错的。
可惜封析云就是对叶淮晓不咸不淡的,谢老扼腕。
聂东流淡淡地望着谢老。其实他不是想装逼,他就是太累了,几乎快站不住了,靠着剑撑一撑。多年的生死危机,让他习惯了绝不在人前露出一丝软弱,给人任何可乘之机。
特别是,面前的是封析云的人,莫名的,他不愿对方看出自己哪怕丝毫的狼狈。
这看起来就更不像个守男德的样子了。
“我就想问问,”谢老反复斟酌,犹豫再三,决定迂回一点,“我看聂公子实力不错,既然已不在玄晖宗门下,是否有兴趣来我宁夜阁?”
先把人拉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好观察,就算没能成,好歹也拉来了一个实力不错的弟子嘛。
聂东流微微挑眉,有些错愕。
加入宁夜阁,自离开玄晖宗后,他并非没想过,但宁夜阁的考察非常严格,以他得罪人后退出玄晖宗的背景,多半是没法通过的。他愿意和封析云来金玉镇,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打通宁夜阁的部分渠道,以后想要兑换超凡道具方便些。
现在谢老问出这样的话,无异于是愿意为他放宽审查条件,对于聂东流来说,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然而在这极大的好事面前,他却顿了顿。
成为赏金猎人这一个月来,聂东流的想法变了很多。宁夜阁的规矩比玄晖宗只多不少,他身上的秘密不少,即使不通过审查就进入了宁夜阁,也早晚要在严格的内部机制下被揪出来,那么兜兜转转何苦来?
况且,谢老看着封析云的面子让他进入了宁夜阁,他就难免要和后者时常打交道。一看到她就想到金玉镇的事,怪烦心的。
聂东流虽然缺钱,但也没到为了钱和自己过不去的地步。
“不必了,我闲云野鹤惯了,不堪大用。”他神色淡淡,缓缓归剑于鞘。歇了这么一会儿,这副久经磨练、好似铁打的身躯已缓过气来,至少回城还是办得到的。
“既然您与封小姐相熟,那么托您转告,”聂东流背脊笔直,身后剑也笔直,神情冷淡,锐气藏于眉眼,似乎看不出彻夜鏖战的疲惫,反透出一股难挡的锋锐,“多谢封小姐抬爱,但走过这么一遭,在下是再不敢和封小姐、宁夜阁有什么交集了,从前说的事都作罢,请她不必再来找我了。”
他语气冰冷,透着一股难言的决然,谢老不由一怔,“哎,你……”
聂东流说完,朝面前几人微微颔首,大步向镇外走去。
谢老阅人无数,却也一时看不出他究竟是欲擒故纵,还是当真不愿再与封析云有往来了,不由蹙眉,望着聂东流的背影,目含探究。
就在身后几人的凝望中,聂东流大步流星,毅然决然,不带分毫犹豫,转眼就要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聂东流的脚步忽然一顿。
谢老:?
聂东流缓缓转过身,远远的,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他力持镇定的声音:
“不过,还请转告封小姐,这陪她来金玉镇一趟的赏金,还请她有时间尽快给我,我随时有空。”
谢老:??
请她别来找他了?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了?他随时有空??
谢老(侧目):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聂东流力持镇定,朝谢老一颔首,背脊笔直,转身,头也不回,大步向前,转眼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中。
——金钱交集,可以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