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似是而非
这一夜的美好在我的心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头一次发现，这座往日里让我觉得走完全程绝对不可能的桥梁，我今天快乐无比地走了一个来回。甚至于中途我希望这桥可以再长些，最好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永远也走不完。
当我和她在微信上互相道了晚安后，我带着这无与伦比的幸福感，心满意足地进入了睡眠。
或许，相濡以沫就是这个样子的，我发现，快乐可以如此简单。简单到只是一起走一段路，就可以让自己如此愉悦，简单到，只要她在你身边，就可以如此幸福。我一次又一次地体味这份幸福，可不管我怎么回味，总觉得我再也回忆不到那天晚上那种感觉，似乎这已经成了心里一种遥不可及的梦，我知道这真实发生过，可我就是没办法再回忆一次。我一遍又一遍地表达这份幸福，可不管我怎么说，总觉得我没办法表达出来那天晚上那种感觉，似乎我所掌握的任何词汇，都不足以形容。
这么一回味，三天就过去了。又到了星期五，这一天晚上，夏秋雪在微信里忽然提议，后天我们一起去钓龙虾吧。
后天刚好是星期天，是我休息的日子，看着夏秋雪的这个提议，我悠然神往了一下。我开始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我得选好一个可以钓龙虾的地方，这是这次活动的前提，连地点都没有的话，钓龙虾就是一句空话。另外，夏秋雪一个女孩子，应该也没自己钓过龙虾，她大概是不知道怎么钓的吧，我得准备好材料工具。
这么想着，我的想法就体现在了回复上。
好啊
你想去哪里钓？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那里可以钓，是一个村子里的一个池塘，以前看人钓过，那里你要去吗？
发完消息后，我捧着手机，等着夏秋雪的回复。我满心期待这一次约会。
算了，我不想去了，是我没考虑周全。她的消息进来了。
我看着这条消息怔怔地出神，有些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忽然又不去了呢？这让我有些失落有些疑惑。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好半天，无果。
怎么了？
没什么
好吧，她应该是生气了，我盯着手机，反复看这几条聊天记录，我开始意识到，应该是我这条做计划的询问让她不高兴了。我开始自责，为什么要问这么多，直接回答好啊不就好了么，何必多此一举发这第二条消息。她所想要的，无非就只是想要和你一起，享受的是这个过程，并不是事件本身，至于结果，更加是不重要的。何必要在意去哪里钓龙虾，何必要在意到底能不能钓到龙虾，哪怕她什么都不会，两个人一起，在池塘边走一走看一看，对她来说，也完成了这件事了。
想到这一点，我愈发自责，我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败坏了她的兴致。一想到她原本满心期待地想要和我一起去玩，结果被我这有的没的一打算，把她的期待全弄没了，她现在一定是很失望很不高兴吧！一想到这里，我就更加难受，更加自责，可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无力感，让我本就郁结的心变得愈发阴郁。
然后这件事就这样彻底过去了……
或许……
很多年后的林潇雨，时不时会回忆起这件事，这件在他的生命历程中并没有真正发生，占用了还不到三分钟的事情。可正是这不足三分钟的简短对话，却在我的心中挥之不去，难以释怀。
随着年岁的增长，随着对这件事复盘分析的增多，林潇雨意识到，当初自己觉得是思虑周全，在这件事开始做之前就把能想到的都提出来分析解决，实际上这样的行为，在女孩子眼里，并不是这种效果。在她看来，这很有可能就是在推诿，不想要去做这件事。当林潇雨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年过去了。这或许，就是成长的代价。
你可以考虑周全，但你没必要在一开始就把你考虑的这些东西拿出来说，真要考虑周全，自己默默把这些做好就好了，没必要说，然后在她做这件事的过程中，遇到这些问题了，你把你的准备拿出来，这才是正确的模式。只可惜，事过境迁，明白太晚。
一晃，这个周末也就这么过去了。我和夏秋雪并没有去钓龙虾，甚至都没有见面，就只是微信上互相聊着天。
岁月，总是这么无声流淌，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间便离去了。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又三天过去了。这期间，我买了防蚊贴——当然不是给我自己用的，买了自然是送给夏秋雪的。她对此的反应是：蚊香贴，那么可爱的。其实我以为是好吃的。
好吧，我的这个女孩，她总是这么出人意料，永远让我觉得，我送礼物送不到点上。那天看到你给我发你被蚊子咬了起了个包，所以给你买了这个，想着可以帮你驱赶蚊子——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花露水风油精，可没想到给你买了这个你却觉得想要吃的。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自然是夏秋雪来的消息——一直处于聊天状态的我们，我自然可以知道是秋雪的消息。
我去洗个澡哦
看到这条消息，我忽然有一种不舍的念头，这意味着我会有一会不能和她联系了。然后我听到手机又响了。
潇雨，我的节日要到喽
节日？今天是5月28日，接下来会有什么节日？
儿童节是吗
哈哈懂我
还真是儿童节啊，我庆幸是这种众所周知的节日，我深怕哪天我的秋雪姑娘要跟我过一个少数民族的节日，那我可真是怎么也猜不到了。不过秋雪的这句话给我提了个醒，儿童节这一天刚好也是星期天，看来她是要打算一起过儿童节了。可儿童节该怎么过呢？我陷入了迷惑之中。对于儿童节的记忆，我还停留在小学阶段，那个时候的我们，物质条件上也没允许享受儿童节，学校给发几颗硬糖，发点笔也就过去了。
所以，要过儿童节该怎么过呢？
我的童年时代，或者说我的童年快乐，对我来说印象深刻最喜欢的不外乎是玩了，玩弹珠玩洋片玩街机，和我的秋雪姑娘的话，明显不适合玩前两个了，街机？算了吧，这年头哪还有街机，游戏房进去全是捕鱼机……
思索着思索着，日子就过去了，周日到来了。儿童节到了。走在街上的我们，看着街道两旁的店面——毫无节日的气息——当然了，儿童节又不是圣诞节，商家没有太多的噱头圈钱，自然没人乐意搞气氛。
“今天可是儿童节诶。”拉着我一根小拇指的夏雪秋像是强调，像是撒娇——不知从哪天起，她不再与我手拉手，每当我想要牵起她的手时，她总会避开，然后说到：热啊热死了，你的手烫的。
于是，我的十指相扣就再也没体验到过——拉手都不干了，十指相扣自然是想都不用想了。
于是，现在我们的牵手方式，就成了她的整只手捏着我的小拇指，有时候是小拇指加无名指。
是啊，今天是儿童节，可儿童节该怎么过呢？思考了很久也没答案的我，面对夏秋雪的这个话语，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给你买个棒棒糖？”我看着眼前的女孩，“特别大的那种。”说这话的时候，我显得无比真诚，带着些试探——我不确定这个提议她是否能接受。
夏秋雪噗呲一笑：“才不要。”这一笑，带动了她的手臂，于是我的手指传来一阵痛感——被捏着的手指有了被掰扯的感觉。这让我不由自主地吸了口凉气。感受到我的动作，夏秋雪忙往上抬了抬手臂，揉着我的手指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我感觉心里流进了一股暖流，这是一种源自于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的关心所带来的暖流。
又忙活了一会，秋雪抬头看着我：“潇雨，你不痛了对不对。”眼神中满是期冀。
我见了，满是怜惜和溺爱，微笑着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对，不痛。”
“不骗我？”显然夏秋雪还没有放弃这个话题。
“不骗你。”看着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还会说痛。
夏秋雪仔细地盯着我的脸，似乎要从我的面部表情中看出端倪。感受着她的目光，我忽然有点心虚，我怕她看出来我只是在安慰她，刚才那一下确实挺疼的。不过此刻箭在弦上，硬着头皮也得撑下去。
如此看了一会，夏秋雪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两只手掌合抱了我的胳膊，嘻嘻笑着说：“不关我事。”或许是因为身高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她的双手用力方向是向下的，我感觉我的整条手臂连皮带肉都在被往下扯，这又是另一种疼痛感受了。
“是你说棒棒糖所以我才笑的。”
这……还真是。
“所以这是你自己造成的，不关我事。”
这逻辑……没毛病。
看着眼前这个上一秒还对我关怀备注，这一秒就又回到那个跳脱的精灵模样的夏秋雪，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笑着说：“嗯，不关你事。”
夏秋雪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手，两个人继续慢慢往前走。
“潇雨……”这样走了一会后，秋雪忽然开口，“那个人不会再出现了。”
“什么？”我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天那个，你吃两碗米饭那个。”夏秋雪做了进一步解释。
这话有些没头没脑，甚至严格来说都有些表述不当，但这并不影响理解，看着眼前的女孩，我忽然有些感动。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想要紧紧牵起她的手。
夏秋雪一把拍开我的手，“又想牵我的手，休想！”看着我吃瘪的样子，夏秋雪板起脸，“别以为你刚才被弄疼了我就会迁就你，我才不要迁就你。”
好吧，我的一腔感动刚成型，还没来得及展示出来，就被憋了回来，我感觉一口气被憋在了心口。
“牵一下，就牵一下好不好。”我近乎哀求。见眼前的女孩不为所动，我继续让步：“那像刚才那样一根手指。”说着便把小拇指伸了出来。夏秋雪见了，慢慢伸出手来，捏住了我的小拇指。我们继续往前走。
如此走了一会，我感觉我的无名指蠢蠢欲动：“捏两根好不好。”
“有小拇指就不错了，你再这样一根都没有。”夏秋雪丝毫不为所动。好吧，一根就一根吧。于是两人继续往前走。
“我们去过儿童节吧。”过了一会，夏秋雪再次提议。
“你想过儿童节啊，我们那时候最快乐的就是打游戏机和上网了。可现在游戏厅也没有了，那我们去上网吧。”天地良心，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难以置信，夏秋雪居然答应了。
“你有什么想要玩的吗，我陪你一起玩。”我印象中夏秋雪，或者说孟雯仪，是不玩电脑游戏的。
“没关系，你玩吧，我可以看会电视。”夏秋雪轻轻说到，“无聊我还可以玩手机。”
于是两人去了网吧。我时不时看看边上的夏秋雪在做什么，她安静地对着自己的电脑屏幕，看着一个我叫不上来名字的剧。我拿起手机，给就在身边的她发了一条微信：谢谢。
这没头没脑的谢谢，让夏秋雪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近在咫尺的我，她也回了一条微信，一个问号。
反正就是谢谢。我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我是在谢谢她让那个男的不再出现，谢谢她感知到我，做了这些，并且告诉我，或许，还加上谢谢她陪我来网吧。
于是，儿童节就以上网来仪式感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们一起吃了晚饭，然后送她回家，然后我也回家。
“这样的事情你都吃得消做的？”当我回去以后，神仙得知我们今天在网吧上网后，给出了这样的反应。
“那她说要过儿童节，我实在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那个对夏秋雪毫不设防的手机，开机密码都是我们纪念日的手机，那天她说要玩一下的我的这个手机，在我上网的时候，她翻看了我的聊天记录，翻看了我和我妈的聊天记录，聊天中有我的患得患失，我的失眠以及由此带来的身体变差，以及我有了喜欢的人。
很多年以后，当我再审视这件事，我才意识到，她是要过儿童节，但不是过这样的儿童节。
又很多年后，我才想到了她想要过儿童节，我可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