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乒乓球赛事密集，奥运会后也就给主力运动员一个月的休整时间，很快又有两站白金级赛事。凤瑛虽然目前位居世界排名首位，但与第二名的日本队员田间相花之间相差不到200分。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分差，只要田间多刷几站比赛，就能很快超过凤瑛来到世界第一的位置。
虽然奥运会田间因个人伤病无缘八强，实力却不容小觑，依旧是国乒近期最主要的外协对手。
按照训练计划，奥运会取得的成就已经清零，现在所有人迈入一个新的奥运周期，人才济济的国家队里，谁也不敢保证四年内没有其他黑马出现。
训练课结束后，南郝将凤瑛叫到自己身边，同她分析接下来的训练计划和备战方案。
一堂课下来，凤瑛身上运动t恤被汗水打湿，身子黏腻不适，她对南郝说：“南指，我去换套衣服再来。”
南郝点头，目送凤瑛去更衣室，直到她没入拐角处才转过头。
看见自己打磨的品相极佳的作品，南郝不止一次觉得，自己离那个位子越来越近。
即将迎来自己人生巅峰前的狂喜。
今天林新没有给凤瑛当陪练。
而是让女队另一位教练王畅叫走，给自己主管的队员匡欣兰陪练。
王畅是跟顾廷之一起来的，手下弟子还没有取得过优秀的战绩，但因他与顾廷之私交多，来找南郝借人时，虽然南郝心中不快，可到底忌惮三分，点点头就应了。
顺便探探这位“未来之星”的底，对自己也没有坏处。
等凤瑛的过程中，南郝有些无聊。他双手双腿摊开，坐在训练场外侧休息长椅上，百无聊赖地刷着自己的短视频号。
见发的与凤瑛之间的师生情视频点赞人数没有想象得多，他暗忖，凤瑛这人气还不够，得继续找媒体捧。合上手机思考自己还认识哪些媒体人时，瞥见林新拎着训练包，正准备往大门走去。
运动员高强度训练结束后状态几乎都濒临崩溃，加上素颜，看不出谁好看谁难看。可林新就是有那个本事，在一众累得垂头含胸的运动员里，漂亮的像是玩偶。
汗水打湿额前碎发，有几滴顺着眼角滑下，没入衣领内。运动后血液循环提高，更衬得她唇红齿白。同期训练的男队队员自尊心作祟，表面故作清高，可三两结伴，从林新身边路过时交头接耳，新来的小队员更是呆立在一边。
饶是步入中年的南郝，也曾不止一次被林新的相貌震惊到。
他再次看过自己短视频下的点赞数，眼神暗了暗，抬头朝林新喊道：“林新，过来一下。”
凤瑛停下脚步，阖了阖眼。
诺诗推推她，朝南郝那边挑眉，“你怎么办？找南指还是去吃饭？”
林新嘴角绷直，眉头紧锁。
诺诗低声凑到她耳边，说道：“还是别顶撞他，后面好几站比赛呢，他掌握了我们组的生杀大权。”
说完用胳膊推搡了她一下，示意她赶紧去报道。
队里许多人都知道南郝与林新之间关系并不融洽，但南郝是有实权的教练，他们顶多放慢脚步看几眼满足好奇心。
结束训练的杨天学换完衣服过来，正好碰见有些停滞的画面。他抬眸看了眼林新，见她用力抓紧包袋的手指泛白，有些不忍，试图上前劝慰。
一旁同走的孙则一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男队的添什么乱，嫌自己练少了？”
路过林新的时候，孙则一拍拍她肩膀，没多说话，拽着杨天学快速离开。
孙则一这一拍让林新回过神来，朝诺诗点点头，嗓音清冷：“你先走。”
她转过身，正好撞见南郝的眼神，交汇的瞬间，她从南郝脸上看见熟悉的嫌恶。
腹部像是被什么顶到，微微有些疼痛。她低头检查，见是球拍没有放好，尾部手柄处杵着一侧细腰。
她细眸微眯，朝南郝走去。
还未走到南郝身边，凤瑛换好衣服走了过来。她不解地看向自己主教练：“林新也来了？”
南郝似乎心情不错，对凤瑛笑笑：“都是自己人，不兴厚此薄彼那一套。”
凤瑛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林新，那些被压在心里见不得光的念想，似乎一点一点地被唤醒。
她低头不断地提醒自己，已经是奥运会冠军，千万不要乱了大局。
你要大气些，凤瑛。
林新站在南郝和凤瑛身前一米左右的距离站定，冲南郝说道：“南指，您找我有事？”
南郝素来见不得她这副清高自傲的模样，一点脸色也不会看，原本不错的情绪直线下降：“没事就不能找你？”
林新不语。似乎没看见站在一侧的凤瑛，她毫不客气地盯着南郝的眼睛。
凤瑛收起晦暗不明的脸色，扬着笑脸，伸手握住林新垂在一侧的腕子：“林新，你站过来些，这段时间没去找你玩儿，感觉都陌生了。”
动作熟稔地将林新拉到自己身边，直到撞上林新似笑非笑地目光，才悻悻然放下手，尴尬地笑了两声。
她转过头望向南郝，见南郝脸色难看，忽略心底窜上来的不堪，对南郝说道：“南指，人都齐了，您找我们到底是什么事情？”
南郝视线从林新身上掠过，落在凤瑛身上。
“叫你们俩过来，是因为马上要有一站白金赛事，根据报名计划，凤瑛这次肯定在名单内。”他看向林新，“林新你作为凤瑛的陪练，会让你随同参加。按照我们小组的计划，这次你要模仿田间打法，她闭关这么久，怕是又有新花样，我们要做好完全的应对。”
目光再次回到凤英身上，“凤瑛，虽然你刚拿到奥运冠军，但目前实力并没有与其他人拉开明显的差距，还是要谦虚做人，踏踏实实训练，不停地巩固自己世界排名第一的位置，当好目前中国女乒的领军人。”
凤瑛一脸严肃地回应南郝，挺直的脊梁骨背着让人羡慕的傲气。她朝林新看过去，故作真诚地说：“林新，又要麻烦你了。”
“一个组里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都是为了我们组的荣誉。”南郝见林新越发凉薄的表情，心底划过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他“哼”了声，脸笑心不笑：“林新都快是大明星了，以后估计都是咱麻烦明星，明星忙得很，哪有时间顾得上我们。”
凤瑛听得一愣一愣地。
她皱起眉头，等南郝继续往下说。可南郝一定不动地盯着林新，又似乎在等林新接话。
林新眼睛直视南郝，细看竟有笑意，一侧嘴角微微向上，像是旁观者。只是笑容看起来十分讽刺。
南郝沉不住气，这一瞬间，他迫不及待想要撕下林新这张清高孤傲的面具，没有人可以抵挡住人性的攻击，尤其是林新。
“凤瑛还不清楚，主席那天找我，说陆垚看上咱们林新了，要让林新当他陪练。”
南郝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新的表情。
哭吧，不是不服我吗？不是想跟我抗争吗？不是想打比赛吗？
林新脸上故作镇定的表情一点一点被击破，南郝心里有种近乎变态的快感。
他内心不断嘶吼：林新，你有多想摆脱你这张脸，你就要承受你这张脸给你带来的千万倍压力。如果你当初服从我的命令，何至于现在耽误所剩无几的青春，回过头来，你拿什么与凤瑛比拼？技术早已落后，体系也不完整，你都是凤瑛狠狠踩在脚下的败将。
做一辈子的陪练。
凤瑛见南郝神情扭曲，怕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影响到自己，心里怪他一点耐心都没有。她压下心底震惊，以及难以言喻的情绪会儿，将接下来的话在心底反复打草稿，过了一，朝身旁林新说道：“倒是之前没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都是国家队的运动员，想必只是看中你的能力，电视剧也不会一直在我们这里拍，估计跟之前那部剧一样，过来采个景……”
她见林新脸色依旧如寒冰，南郝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也让她心烦，最后用队长说话口吻道：“不会耽误很长时间的，我们还是先把自己的训练做好，林新你先按照南指说得练，兼顾私事。南指，赛前训练计划有调整或者变化吗？”
说完轻吐口气。
明明自己才是女乒第一人，现在像是给主教练和林新擦屁股的手下，这第一的位子做得真够憋屈。
林新等着凤瑛说完，听她后面一句话，谱已经摆起来了，原本因为南郝这些话刺激的压不住的火气，竟给冲淡了些。
她偏头朝凤瑛笑笑：“有你南指倒是省事了，什么都给安排好了，光张嘴就行。”
凤瑛错愕地看着咧嘴嘲讽的林新，忽然想起南郝，心里怪罪林新，怎么说话也不分场合、
她错开视线，朝南郝望去，再次惊恐。
方才恨不能一刀刺痛林新神经的人，现在竟然毫无怒意，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平静。
南郝叫林新过来本就是临时起意，见目的达到，也懒得再去跟一个小女生一般见识。
他点点头，对林新的话表示相当赞同，话里有话道：“要是每个人都像凤瑛一样，我估计嘴都不用动，坐着看就行。”
林新回到宿舍，正要洗刷。
住在隔壁的诺诗听见动静就赶过来。她拦住端着个小盆往洗手间走去的林新，眼神瞟到没人关注他俩，凑在林新耳边，悄悄问她：“老南找你说什么了？是接下来的白金站比赛的事吗？”
林新没看她，“你觉得让我去的概率有多大？”说完有些讽刺地笑了两声，“支线比赛都不见得有我。”
“我说，你别笑，瘆得慌。我看了眼b国白金站的比赛，报名时间还没截止，以为这次你至少能混个双打呢……”
诺诗看见林新脸上有些不耐，收起打听的心思，松开手冲林新说道：“我给你打饭了，你去洗澡，我拿过来放你桌上，你记得热热再吃啊。”
“嗯。谢了。”
国家队宿舍是老居民楼改造，各种管道设置极其落后。洗澡经常洗着洗着热水变冷水，有时甚至要等个几分钟才能再次热起来。林新在洗手间里，任凭凉水冲刷过身体，身上被凉水刺激的汗毛竖立，她也毫不在意。
热水放出来的一刹那，温暖划过心底，被冰冻住的脑子忽然想起来方才诺诗说的。
报名时间还没截止。
被水垢堵住的淋浴头出水时断时续，林新脑海里掠过前几日的顾廷之和今日的南郝，总觉得他们似乎都在等自己同意。
即便觉得自己没有选择权，即便是在逼迫，也要从自己口里说出同意两个字。
这只能是想要放消息的人搞的鬼。
白日吃饭时，她搜索过陆垚的身份。那日偶遇，陆垚总给她一种他认识自己很久的错觉，她想不起来两个人之前是否有交集，搜索后更是毫无头绪。
陆垚，网上说他是陆家二公子的长子。
陆家，横跨政商，是真正的大家族。
那日在福利院见到，应该也是因为这是他们家捐款的组织才进出无障碍。
林新在心里将这些信息一点点串起来，似乎有些明白顾廷之对陆垚一个演员如此敬畏有加的原因。
她心里慢慢浮起一个想法，想去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