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蓝星儿童福利院成立二十年来，一直不缺资金支持。福利院建立伊始就曝出幕后有伊楠女士倾情投入。
伊楠背靠盐城陆家，是陆家老二陆元寿的发妻。
坊间一度宣传二人恩爱，全国各地多有善举，广结善缘，是优秀企业家的典范。后来因为陆元寿与嫩模约会一事曝光，这些年的善举难抵富家公子风月事。
本来陆家找了公关应对，事情没闹大就压了下来，可到底是激起了人们的兴趣，陆元寿自己也禁不起挖，狗仔的镜头还没探到底，又出来了后面的嫩模bcdef，陆元寿倒是一如既往地审美稳定，无论人怎么换，长相都是那一类调调，狗仔们也懒得区分，索性都用字母替代。有好事的还与人打赌，说这z到底还会不会出现。
因着这些拿不到台面的事，一开始伊楠还会帮忙说两句，后来索性也不再在公共场合出面。
林新在这家福利院当志愿者，起因在乒乓球队组织的一场公益活动。
当年她跟队前往，机缘巧合下认识了福利院里一个痴迷乒乓球的女孩，活动结束后，她主动找女孩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许诺以后但凡自己有空就来这里教她打球。
这一承诺许下，林新陆陆续续在这里待了三年。
期间，她看着那个小女孩找到了新的家庭，也从单纯地教一些孩子打球，变成了真正的志愿者。陪小孩子玩耍，给他们讲故事，带他们锻炼，甚至拿出自己并不算多的薪水，暗中资助几个孩子上学。
等她推开福利院大门时，院子里站满了熟悉的和陌生的孩童面孔，有几个与她关系特别好的，见是林新，直直朝她跑过来，扎进她怀里，开心地说：“新新姐姐，我好想你啊。”
林新放下礼物，抬手揉揉怀里小姑娘柔软的发丝，温和地回道：“小可，刚刚是你在院长奶奶手机里说话，对吗？”
“对啊，我从昨晚就开始等姐姐了。”被唤做“小可”的女孩子，说完后害羞地藏在林新身后。
今天是她生日，年初放假时林新与她约好在给她过生日。小可掰着手指天天算，终于盼来自己最喜欢的仙女姐姐。
福利院院长是本市一家三甲医院退下来的老护士长，福利院孩子们习惯性趁她为赵奶奶。
赵阮虽年近七十，长相却像五十左右的人，身子骨十分硬朗。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拍拍林新的肩，笑着说：“最近累了吧，快进来，孩子们都等着你切蛋糕呢。”说完拿起地上散落的礼物袋，牵着小可往屋里走。
林新笑笑，跟上赵院长的脚步，一手牵一个孩子，一起回屋。
蓝星福利院伙食向来不错，林新揉揉肚子，吃了这些天最放松的一顿饭。收到礼物的孩子们在一旁叽叽喳喳，她坐在餐桌旁，看着孩子们脸上放松美好的笑脸，不自觉抿唇微笑。
赵阮端来一杯热茶，递给林新，示意她坐着就好。
“你这次跟队比赛，好久没过来，这些孩子们天天问我新新姐姐回国了吗？来不来看他们啊？我这耳朵听得都起茧子了。”
她坐在林新身边，看着窗外，笑起来眼角皱纹也跟着弯弯，恬淡美好。
林新的视线从窗外移到赵阮身上，笑着没多说。
茶叶的清香阵阵袭来，杯中热气放肆地笼罩住一室笑语。
许久，她盯着完全舒展的茶叶，眉间一片安宁。
“赵姨，我还想打下去。”没来由地，林新翻动唇齿说了句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
“遵从本心。”
窗外有一棵柳树，细长枝桠垂下，随风拂动，赵阮自来这里后，亲自揽过照顾这棵垂柳的工作，见枝繁叶茂便心生欢喜，“你看这棵树，经历过多少峥嵘岁月，依旧如昔生长。都说垂柳折腰，可它有让人无法企及的生命力。”
赵阮转过头，岁月沉淀的眼睛里格外认真地同她道：“如果还热爱，就要继续坚持。往前走终将有人与你并肩前行，既然如此，何不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再去未知的境地闯一闯。”
“谢谢赵姨。”
林新喝完最后一滴茶水，轻轻拂去赵阮要替她加水的好意。
“我去趟洗手间，赵姨累得话先去休息，我回来陪着这些小家伙们。”
蓝星福利院所在的建筑，原是民国时期一位老先生的住所。
听说是委托德国来的设计师设计建造而成，每一设施都设计的十分严谨，甚至室外连廊转角处，都提前规划好摆放盆景的区域，是极其规整的对称美。
林新每次都要沿着连廊围着这栋别墅走一圈，原本主人的精致被院内孩子们的游乐设施替代，竟毫不冲突，反而让人更觉温馨。
她如同往常一般，慢慢踱步从连廊绕过去。尚未走到洗手间，隐约见一道人影靠在连廊末端一侧墙壁，林新警觉地停下脚步，眉头紧蹙。
“谁？”因为是儿童福利机构，保安管理严格，机构旁还设了一处简易公安办事处。
走到近处，见人影身型颀长，安静地立在墙侧，未曾回答她。她从脑海里过了一遍，记忆里福利院没有这样的人。
林新再次问道：“躲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慢慢转身，走廊将光影剪切成几段，一部分洒在他脸上，另一部分落在脚边。
陆垚望着身体绷紧的林新，轻翻眼皮，凉薄的嘴唇上下翻动：“打扰别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林新觉得这张好看到让人过目难忘的脸有些熟悉，可她从不关心新闻，日常生活闭塞，实在忘记在哪里见到。听见男人略显轻挑的语气，勾起压在心底许久的火气。
“原来有人喜欢在说洗手间门前闻味儿，实在抱歉扰了您雅致。”说完觉得这话太幼稚，林新顿了顿，“你到底是谁？”
陆垚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面上不显，可心底仿佛石头落下的湖面，圈起阵阵涟漪。
他从阴影处走出来，皮肤在阳光下白到近乎透明，与林新擦肩而过时，林新能看见他耳边透光的汗毛。
“看见我的事，别告诉赵阿姨。下次见。”
男人声音暗哑，像是干涸的沙漠，漫天沙尘卷起，颗粒感极强，摩擦过耳膜。说完，心满意足地笑了声，无视原地错愕的林新，绕到走廊另一侧，转身离去。
回过神后，林新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一副故作高深的样子让人反感。
等从洗手间回来，她把男人要她保密的事抛在脑后，俯身在赵阮耳边，把刚才碰见的人和事全盘托出。
“个子很高，长相也不错，可说话莫名其妙的，我怕他有不好的企图。”
“赵姨，您认识这个人吗？”
半天没听见回复，林新偏头朝赵阮看去。
只见赵阮满怀心事的望着手中烟雾袅袅的茶水，神情呆滞。
口中呢喃:“阿垚来了。”
任凭林新怎么提醒，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林新不再打扰，她坐回座位。
“阿垚……”名字好熟悉，林新陷入沉思中。
林新忽然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诺诗那天拿着手机找她“质问”时，男人身着古装手执一柄长剑，额间落下几滴鲜血。她瞧着不错，多看了一眼。
原来是陆垚。
是让自己这段时间再次上新闻的罪魁祸首。
她想起这两个字就头疼。
回国归队后第二天，顾廷之找她谈话，除了通篇讲做人道理外，特地提到陆垚方有意找她合作拍剧，除了当陆垚陪练，可以的话还要客串陆垚饰演的运动员混双队友。
她当场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也没有意外地见到顾廷之有些气急败坏的脸。
——“人指名要你，背后还有整个陆家支撑，这剧又是弘扬主旋律的正剧，你作为国家队运动员，有义务宣传国球文化，传承国球精神。你现在没比赛，也不耽误事，说不定你因为这部戏能火了。”
——“我想没比赛不是我个人原因，如果非得让我自己同意浪费时间去给这些人陪练，对不起，主席，我恕难从命。”
关上门的瞬间，顾廷之从里面大喊:“你不去也得去。”
林新边走边笑出声来。
既然早已决定别人命运，何必前面费尽口舌讲这些家国大义。
她压下心头不适，受够这些让人作呕的虚伪。
林新从思绪中抽离，见赵阮早已恢复原来神貌，随便找了个话头，仿佛方才那段对话没发生过。
每个人都有不想分享的秘密，没必要把别人的黑暗用对你好的说辞放在阳光下。
赵阮与陆垚的过往她并不清楚，但她清楚自己绝对不能与他合作。
她要去打比赛，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任何一件浪费自己时间的人，都是她的敌人。
何况看起来还是个病秧子。
确定是让她陪练，而不是给他当体能教练？
赵阮轻拍两下她放在桌子上的手背，示意她自己要去休息会儿。
林新点点头，目送赵阮的背影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