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4
“不过，你们倒还真挺有缘分的。回来第一天，在电梯间就偶遇了。”苏航把朗域的文件递给周寻，嘴上还是闲不住。
周寻翻看着新项目，不置可否。
“没聊点什么？叙叙旧？”
苏航看着周寻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继续问道，“那，寒暄总是有的吧。”
“没说话。”
“你碰见她，一句话都没说？”苏航觉得有点匪夷所思，“所以只是你看见她了，她没看见你？那你们怎么见着的呀？”
周寻沉默了一会，“她应该也看到我了。”
“那……不是……”苏航叹了口气，“周寻，不是我说，你好歹也得说句话呀。你这嘴长着就是摆设么？”
周寻又沉默了片刻，重新开了口——“朗域这个项目，同时跟进的还有哪几家公司？”
“……”还没说两句呢，又转移到工作上去了。
“姜副总监，请问您今天为什么心不在焉？”
丽萨一边吃着馄饨，一边问着小果。
“我有么？”
“有啊。挺明显的。我都好久没看到你这样了。上次还是……我想想啊，对，上次还是我爬楼那天。”
“是么？”
“你有什么心事么？现在这么顺风顺水，这拿下这么好的项目，又得领导器重，刚刚升职副总监这样的位置。不会还不满足吧？”
“不是。我……也没什么心事。”
“我想想也是，你现在事业蒸蒸日上，根本不需要担心。”丽萨舀起一勺鲜汤，“那，是不是感情上的问题啊？”
小果手上的勺子轻轻颤了下。
“……可能吧。”
丽萨闻言诧异，“我还是头一回见你这么模棱两可的说话呢。”
“为什么这么说？”
丽萨倒是没有把“感情问题”问到底，大概也是不想戳小果的痛处，主动岔开了话题，“你看，你平常啊……”
“就拿我知道的举例子吧。咱们俩是同时进的公司吧？”丽萨似乎在想怎么能说清楚，“刚开始不也是一个小组的么？我就能明显的感觉到你对于项目啊方案啊，反正就是一旦你选好了认定了，就特别坚定特别执着，而且就算遇到什么挫折困难，都有一种打不死的小强一样的那种韧劲。有人施压，你就能屈能伸。有人唱衰，你也好像并不在意。总之，就是总会顽强的坚持下去。”
小果笑了，“就是说我认死理呗？”
丽萨摇摇头，“那倒不是，反正……怎么说呢？感觉你就像个理想主义者……你明白我意思么？其实你每次那样坚持的时候，感觉都还挺酷的。”
“酷？”小果甚至有点惊讶了，这个她曾经用来形容对瑞贝卡的崇拜的词有朝一日居然也会从别人嘴里说出来。
“对啊。”丽萨点点头，“不知道你是不断历练出来的，还是从哪儿学来的，或者是之前跟着特别好的老师做过项目？反正就感觉你也有那种理想主义化的领导气质。”
“是么？”小果却聚焦在‘特别好的老师’这个词上。
“嗯。就是看上去就和别人不太一样……所以你看，为什么同期进公司的人里只有你现在就坐到了副总监的位置。虽然看上去上面还有总监、项目经理什么的好几个人，副总监显得也不是那么突出。但是你就用了两年多就做到了啊！我觉得你后面青云直上，肯定也是迟早的事！”
“而且我最佩服你的一点是——刚进公司老板其实对你挺不公平的，虽说大家都是小项目干起吧，但小组里分给你的项目我都觉得差得不行，跟进不跟进都没必要。你却偏偏能耐下心来，做的特别好。”丽萨看着小果，“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果沉默了。
丽萨也没再说什么。
结果吃着吃着，小果又忽然开了口。
——“大概是因为，原来有一个人告诉过我，‘一份工作，只有我先看起它，才有可能把它做好。’”
傍晚，28层。
“走吧？一起吃饭去，餐厅都订好了。”苏航跟周寻说着。
“不了，我还没有看完朗域春季发布会的战略提要，你们去吧。”
“不是，你着什么急啊！本来我今天就没打算让你来。昨天还想着说让你休息休息，今天晚上咱们三个一起聚一下。怎么说也是两年多了才回来，又能一起工作。”
“没必要吧……”
苏航赶紧打断周寻的话，“昨天接机的时候不就跟你说了么？我们俩今天特意为你准备了洗尘宴，接风洗尘，回来新气象。结果你倒好，提前上班就不说了，现在连吃饭索性都免了……不行不行，不合适啊。”
“怎么样？不错吧，这环境。轻松、惬意、舒适，菜品还好。我特意找的。而且为了安静，还专门订了个包间。”
“你是说这条船？”
“对啊！这不是怕你在上海工作负荷重、没时间跟随潮流嘛，特意给你找的地方。你瞧，多适合给你接风洗尘迎新啊。让你这个不进步的‘老古董’也体验一下年轻人的生活。”
“行了。都是一个岁数的人，半斤八两还好意思说。”瑞贝卡吐槽道。
周寻却没在意苏航说的这些有的没的，倒是关注于他们三个现在坐着的这个餐位，或者说，这条船上。
属于三年前在北京的一段回忆，似乎也随着这条颇有些相似的船，逐渐清晰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寻寻，你这突然一面露笑容，还一直盯着桌子，搞得我都有点瘆得慌。”
闻言，周寻马上收起笑意，面无表情的看着苏航。
“行了行了。今天咱们三个就好好吃一顿，瑞贝卡就不说了。寻寻，咱俩是不是得不醉不归啊？”
“不是我说，你这工作态度太积极了吧。你当时不跟我说过么，九月初就回来。上海那边本来早就该交接了，结果突然来了个大项目，盒盒购整体产品升级，你又没走成，硬生生往后拖了一个多月。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我们说让你先放松放松，休个假什么的也行，结果你又马上就回公司。着急回公司有没有私心咱们就不说了。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又着急朗域的项目，昨天刚落地，今天就又忙了一整天……不至于这么绷着自己吧，放松点不好么？”苏航一边喝着，一边叨叨着，有点话痨。
周寻在一旁听着，也没说什么，也握着酒杯一口一口的喝着。
……
“对了，我还没问清楚呢！你今天不是见着姜小果了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周寻也喝了不少，眼睛有点迷蒙，重复着苏航的话，“今天？姜小果？”
“嗯。”苏航点点头。
倒是旁边瑞贝卡，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两个醉着的人，一边吃一边听着。
好在周寻虽然酒量不算多好，酒品倒是不错。虽然醉了，说话也仍然条理清晰，就是相比平常更显话多，语速也放缓了不少。
他慢悠悠地说着。
“她说，‘等一下，等一下’。那个音色、语调，我一听就知道是她。”
“我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于是，就伸手拦住了电梯门。”
“她正进来的那一刻，我就往后退了。”
“我站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她好像只是头发长了一些，其他的都还是两三年前的样子，没怎么变。甚至，还时不时左右张望着……还是之前的那种灵动、充满活力的样子。”
“电梯一层层上行，人走的所剩无几，我怕她再突然回头张望，免得尴尬和不知所措……就拿起ipad，随便盯着桌面。”
“后来她果然回头了。”
“可是，二十八层也到了。”
小果最近睡眠质量都不太好。
也常常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在电梯里遇见了周寻。
好在最近她工作上又有了新的任务，她和陈组长共同合作一个新能源的项目投资，也免了她平日有胡思乱想的功夫。
不过，每次她坐电梯都还有点“心有余悸”,似乎有点害怕再遇到周寻。
或者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寻。
可这么“提心吊胆”着好几天，她倒是一次都没有碰见。
心里却也会觉得有点失落。
她想，或许她也应该慢慢习惯。
不管是周寻还是她，可能都应该向前看。
新能源的项目对接是他们北京总部派专员过来。
10月18号上午7：30的飞机。
小果需要去机场接机。
她的租处偏郊区，却和机场刚好是两个方向。
她至少也得四五点钟就爬起来。
偏偏还是10月18号，她的25岁生日。
毕业以后，那种掐着零点，舍友举着手机，亮着闪光灯准时为她庆生，亲口送上祝福的待遇不再。
而姜小果在25岁生日当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抓紧时间起床，然后快马加鞭的赶往机场。
她以飞快的速度结束了洗漱和准备工作，甚至没时间买早餐和蛋糕，就连忙跑下楼，好在前一天已经预约好了出租车。
到机场的时候，刚好七点多一点。
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她松了口气。
还没来得及找到接机的具体位置，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姜小果。”
她循着声音转了过去，看到的，是拎着行李箱的周寻。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当口，距离她只有几步之遥。
小果甚至有点说不出的难过，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看着他身旁的行李箱，忽然有点没来由的心慌。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两年前，那个她未能送别的周寻站在那里。
她看到周寻开口，以为马上就会听到一句告别。
这一次，似乎无可逃避。
可是他说。
——“姜小果，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