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033]
直到在练习赛即将开始之际，影山飞雄都仍在纠结「年の半ば」的意思。于他而言——于这位脑子里目前只有「年上」跟「年下」这两个词汇的笨蛋而言，「年の半ば」这个词还是有些超乎预料了。
对你而言，则是这个排球笨蛋执拗到甚至有些可怕的地步了。
实在是烦不胜烦，你微鼓起了脸颊，干脆伸手就掐住了影山飞雄的脸，抬眸，定定地看向他。
“梨——”
还未说完的话被迫中断。
似乎是觉着惊诧，影山不由自主睁圆了那双眼睛，有些无措地回视着你，像是疑惑又好似茫然那般。
你却弯眼笑起来，自顾自地蹭上去，煞有其事地解释：“——像小飞雄这样的就是「年の半ば」哦！”
其实你的本意只是想让影山飞雄自动闭麦而已，但为什么——
你的目光落在眼前，略有些凝住了。
——只见原本就无端有些愣神的影山飞雄此刻更是仿若泡在了宕机的温水中，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稍显慌乱地低下了脑袋，再倏然将自己的脸蛋从你手中抽离。
你有些茫然。
面前的少年人却在正了正神色之际板起了脸，很是严肃的口吻：“梨绘，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一点距离。”
你：？
无端联想起之前国中时期某次国见同学提出斩断幼驯染方案却无果的你目光有些微妙。
而更让你疑惑不解的，是影山飞雄过于突兀讲出的这句话、即做出的决定。
……
练习赛开始了。
你定定地注视着少年人跟上队伍的脚步，总无端泛起了些许扰人心绪。沉闷的感知压在心头，让这一瞬间的你有些喘不过气。
是错觉吗？——影山好像在不知不觉之中逐渐远离了你。
可你想不通。
……难以接受的突兀变化。
你有些茫然。
“——我们是血液，必须流畅无阻地流动，输送氧气，为了让「大脑」能正常地运作！”
“上吧！”
“哦！！”
黑尾铁朗曾在前一天、以瞧起来很是洋洋自得的语气跟你讲他们音驹有一套战前动员——他原话是这么说的，并且笃定于你看了绝对会感到震撼。
而今你的确看到了。
震撼是有的。
再用余光稍瞥了眼，便见到那位一看就很冷淡的金发少年瞧起来也觉得这个动员不太靠谱，摇晃着脑袋还是犹犹豫豫地低声喊住了黑尾铁朗。
“小黑……以后能不能别这样做战前动员？总觉得好丢脸……”
这一刻，你心里头的念头——很奇异地与他的想法重合。
但说觉得丢脸倒也算不上；
毕竟你又不是音驹一员——而是黑尾在昨天曾兴冲冲地打下那一套口号、再兴冲冲地问你读后感。
而你只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的line名与发过来的口号，斟酌半晌，还是很谨慎地回答了。
-
家有恶犬：你选口号的品味跟你line名一样好
发型很帅：？
发型很帅：虽然觉得有点不对但还是谢谢
-
而兴许是察觉到了你的目光，本苦恼于黑尾铁朗这套口号的孤爪研磨微偏过了脑袋，倏地抬起了眼眸向你看来。
猫瞳。
——犀利又显得懒倦。
忽然的，你就想起了「音驹」——罗马音「nekoma」中的「neko」——猫。
……真的很像猫啊。
无论是被敏锐察觉到的视线、又或是其余。
你的目光有些恍惚，慢半拍地、自耳边响起了来自菅原孝支试探性的声音。
——“梨绘？”
“啊、菅原前辈。”
你歪过了脑袋，有些迟疑。
菅原孝支微弯了弯眼，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温声提醒你比赛要开始了。
你转过身，跟上了菅原孝支的脚步，半道忽然想起来此刻的乌野也不过是刚刚集合到一起的队伍——与未知实力的音驹相比，又会构成什么样的结果？
或许就如泽村前辈所讲——
“碰壁的那一刻，就是越过它的机会！”
……
“我——”
球网对面的少年人忽然开口，引得正对着这个方向的日向翔阳不由得抬头看去，目光尚且有些疑惑，便见对方以温吞语速再道。
“——不是说过自己觉得「音驹很强」这样的话吗？”孤爪研磨微偏过了脑袋，仿若第一次正视日向翔阳那般，慢吞却又合着些许笃定的口吻。
——“这个强指的并不是我，而是大家。”
猫的凝视，无端令人费解。
你微撑起了下巴，似乎是在思考，不由得有些诧异：“……原来是在仔细观察吗。”
旁边的教练显而易见也发现了这一点，索性环住手臂抖了抖腿，稍拧起了眉，叹息道：“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啊……”
但不置可否的是，善于观察的猫总能找到不足或是漏洞之处，从而运用游戏中的技巧——彻底击垮。
你的目光微凝，传过球场，定定地落于略有些不自在从而微低下脑袋的少年人身上，带了几分微妙的意味。
那位听说是迷路才偶然撞上日向、名为「研磨」的二年级前辈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其实还挺可怕的。
哪怕好像看起来没有那么显眼、但实际上发挥的作用却不必影山要小。
如果说乌野是一支靠二传手影山以压倒性的才能，将个人实力参差不齐的球员们联系在一起的球队；那音驹就是一支——
动用全队那稳定的接球技巧来全力支持二传手孤爪的球队。
「即使是一开始就觉得通关无望的游戏，只要重复多玩几次——就能逐·渐·适·应·的。」
……
砰。
最后一球，被拦下了。
国中二年级，最后一场比赛输掉了——三年级的前辈们正式宣布隐退。
沉闷的呼吸打在耳边，黏腻又显得急促。
什么都好像消散了，连带着球场边的欢呼与鼓掌声都无端落远了，视野之中有那么零星半点的模糊。泪意不太清晰。
避开了同期或是前辈们担忧的目光，你微低下了脑袋，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梨绘。”
自耳边响起的，是影山飞雄略有些犹豫的声音。再后，他微垂下了眼眸，又径直牵住了你的手，不容置喙的口吻：“抬头。”
过于难为情的命令，你撇过了脑袋，堪堪躲闪了他的视线，本能攥紧了手心，无端有些闷意：“……不要。”
影山飞雄沉默了下来。
须臾，什么都被拉至模糊——唯有少年人的声音显得清晰。
他始终都抬手捧住了你的脸，很安静，唇微抿起，无端的，却又低下了脑袋抵住了你的额头。
——“现在可没有给你失落的时间。”
……
沉闷又黏腻。
不间断的雨打在身上，本垂下的眼睫随之轻颤了颤，似乎是顿了好几秒，你才慢半拍地抬起了脑袋——下雨了。
距离那场比赛已过去了一周，北川的女子排球部里也都很默契地没有谈及此事，一如既往的训练、做评测。
好像不甚在意。
而在你又一次发球打出界之际，旁侧的教练中止了这场训练，并淡声让你下场休息。
球场的氛围凝固又无端沉闷。
终是没有抵过心底的郁气，你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再回神之际——你已然走到了陌生的街道上，正对着闲置着的球场。
“……”
意料之外的走神。
雨仍在淅沥落下，从而轻巧打在肩膀上，黏腻的感知让你有些不适地皱起了眉，刚想转身离开——
“……欸？”
是有些诧异的声音。
你的目光微凝。
视野之中，黑发微卷的少年人持着伞站于面前，攥住伞柄的手微微抬起——猝不及防地、你对上了他的双眸。
沉静而干净。
……无端有些熟悉。
你眨了眨眼，有些茫然，而尚未搞懂这种无端的熟悉感，便见面前的少年人清了清嗓子，略有些局促地蜷缩了下手指。
“抱歉，但你在……”似乎是斟酌了几秒，他才以谨慎的语气道：“——「雨中漫步」吗？”
你愣了几秒，须臾，才有些慌乱地抬手摆了摆，结巴地否认：“啊、不、不是——我没想到会突然下雨——”
似乎是了然，眼前人近乎没有犹豫的时间，便抬脚向你这边走了过来，并将手上的伞伸到了你面前，语气平静：“那你先撑着吧，女孩子淋雨不好。”
“……欸？！”
你稍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在反应过来后有些无助地攥紧了手心，想要拒绝：“不——”
“——我家离这里不远。”
仿若陈述事实那般，少年人以不容置喙的口吻出声，顿了顿，微移开了目光，表情有些微妙：“而且……你最好回家将衣服换一下。”
“……”
你下意识将视线下移，大脑宕机了。
好微妙，原来雨也会将衣服打湿啊……宕机的大脑很是笨蛋地将这个念头转了一圈，慢半拍地、你的表情也跟着微妙起来了。
“……抱歉。”
“……为什么道歉？”
对方显而易见有些疑惑。
你双目无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抱歉……但好像让你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啊、总之真的抱歉。”
“……”
对方好像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但被这一打岔，你心底那本纠在一起的心绪好像被打乱了，而看着面前表情不知为何有些郁闷的少年，忽然有些想笑。
而让你猝不及防的——
“原来情感变化会那么快的吗……？”
少年好似自语般的喃喃。
你愣了几秒，有些不解，以为他在跟自己讲话，于是茫然地重复了一遍那个词语：“——へんか？”
有着一头黑色微卷中长发的少年轻啊了声，似乎是有些苦恼地歪了歪脑袋，斟酌了半晌，才缓道：“其实是、我最近在为漫画素材而采样。”
意料之外的回答，你有些错愕地抬起了眼睛，脱口而出：“——你是漫画家？！”
……啊喂喂！
明明眼前人看起来也才高中生啊喂！
所幸对方摆了摆手否认：“不是。”
你还未松口气，便听见了他的下一句话——
“但我想成为漫画家。”
志向啊、志向。
你觉得有志向且沿着这条路坚定走下去的人很值得敬佩。
于是你稍颔首，很礼貌地提建议：“但可以试试考美校那些——”
对方似乎是有些诧异，继而微弯起了那一双眼看你，温声道：“我已经上大学了。”
“……”
猜测再次被推翻。
莫名的，你忽然有些羡慕——
“对不起但是……感觉前辈你好看到有些脸嫩了，就是——就是我刚刚差点以为前辈你是高中生……很抱歉。”
觉得自己已经在胡言乱语的你选择闭嘴。
同样的，眼前青年似乎是对这句夸奖有些受不起，攥住伞柄的手指都有些无措地蜷缩了一下。
最后他也只低声道了句“没事”。
你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真的莫名其妙——明明这个时候你应该转身走人，而不是停在这里、对方还很体贴地将伞撑过来——明明你应该说结束语，但不知道为什么还在原地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
“刚刚说的「感情の変化」……是什么？”
青年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你会提及这个，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你一眼，继而又斟酌了半晌才道：“第一眼看到你……觉得你有些不开心。”
——在他将雨伞递过去之后，对面的女孩子很明显愕然了有几秒，而后无端抬起的眼睛显得明亮又恍惚。
漫画家的观察决不限于视觉感知，还包括其他器官对外来刺激的反应，凝结着想像、思维、情感等其他心里因素。
在他第一眼看见她，后者的心情指数大概率为30％。
而在他将雨伞递过去，后者的心情指数大概率上升了20％-45％。
……
雨伞最终还是接过了。
顾忌着欠下的这一份人情，你颇有些踌躇地抠了下手指，不由自主地发出一个短促的音。
雨逐渐大了起来，面前的青年摆了摆手，而后转身就想离开。
不知出于什么心情，你下意识叫住了他。
“抱歉——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啊、还有雨伞……怎么还给你？……”
他没有回头，只稍微迟疑了下脚步，继而又抬起手随意地摆了摆，声音清朗。
“宇内，我姓宇内。”
“——至于伞，如果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话，那就轮到那个时候还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