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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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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相国魏林意图谋反,有谋害先帝之意,罪当诛,暂押水牢看管,秋后斩首。念其为国尽忠尽力,故不祸及家人,妻女皆流放原籍,此生不得进京。

    庆隆帝念魏贵妃对先帝一片赤诚,封为太妃,于长乐宫中代发修行,未经允许不得出宫半步。

    圣旨一下,朝臣俱惊。

    魏林权倾朝野,先帝都惧他三分,不敢将其撤权。庆隆帝上位直接将他定罪,雷厉风行,与早先晋王作风大相径庭。

    经此一遭,明眼人都能瞧出刘成于先皇在位时隐藏得何其精妙,竟无一人发觉其意图上位的野心。

    更有阴谋论者,断定先皇为刘成所害,苦于无凭无据,只得偃旗息鼓。

    尘埃落定,刘成继位并非全然坏事。

    待江白启程前往长安之时,江家人除了不舍,倒是少了几分担忧。虽说伴君如伴虎,却总好过卷入储君之争。

    江父亲自出府,至江畔相送,沉声叮嘱:“万事小心。”

    “儿子知道。”江白点头应是。

    “大哥。”江月明走上前,接过小厮递上的龙渊剑,“这个赠大哥。”

    “这是?”江白伸手抚上剑身,惊道,“龙渊?!”

    江月明浅笑:“正是。爹爹于生辰时将龙渊赠与月明,如今月明便借花献佛。龙渊削铁无声,定能护大哥周全。”

    江父含笑站在一旁,自他将龙渊交给月明那刻,他便料到了这一日。总归儿女团结,江父欣慰至极。

    “多谢明儿。”江白不再客气,接过龙渊,将佩剑换下。

    “少爷,该启程了。”小厮走近,低声提醒。

    “父亲保重。”江白对江父行礼拜别。

    “大哥……”月明仍笑着,眼中却泛起泪花。

    江白伸手轻抚月明发髻:“明儿保重。”

    “大哥要常写信回来。”待江白踏上甲板,月明高声唤道。

    商船缓缓驶离江畔,月明转头问江父:

    “爹爹,长安当真这么好吗?”

    “天子脚下,自是好的。”

    “那大哥为何不愿?”

    “他并非不愿,只是志不在此。”

    月明觉察父亲心绪,不再追问。

    江白与江月心都离开了安平,就连青婉都只身前往江南。

    江父时常待在书房,月明寻不到说话的人,偌大的江府顿时空寂下来。

    月明无事,只得在粉竹楼内读书写字。

    想起许久未与二姐联络,月明取来纸笔,思索半晌,细细将近日的事宜写在信中。

    为免月心担忧,月明省去了自己以身涉险的详情,只写了些家长里短。本想叙事,提笔却满是女儿家的心思,只得草草结尾,写下一句“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便收了笔。

    庭前粉竹依旧覆粉泛白,即墨谦的指印却早被新粉覆盖。惊蛰刚过,夜里总悄然降一场春雨,粉竹旁有新笋冒苗,稀稀落落地泛着初春的生机。

    写完信,月明收拾笔墨,预备出府。

    听闻即墨家主已返回安平,告知江府要登门拜访,月明预备前往如意阁购置些糕点待客。

    江月明素爱甜食,早前一向为如意阁常客。

    即墨府开始给月明送点心后,月明便不常来了。

    而后即墨谦进京,适逢青婉出事,虽赠点心之事搁置了,月明也无心来逛如意阁。

    今日还是数月来头一遭。

    如意阁一如既往大排长龙,前来购买的人从街口排到巷尾。

    许久不来,月明站在人群中竟有些局促。

    “你可知长安魏家意图谋反之事?”一位中年男子排在月明身后,压着声音与同伴闲聊。

    “当真?那魏家不是有贵妃做着靠山?”另一人讶异,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莫要高声,”中年男子连忙阻止,抬头瞥了一眼,见无人注意,继续道,“新帝继位,自是要……”

    “那安平这位与那魏氏女的婚约?”

    “听闻魏国公秋后将问斩,妻女皆流放原籍,这婚约自然做不得数。”中年男子嗤笑一声,“那即墨谦如今可是新帝跟前的红人,罪臣之女哪配与他结亲?”

    中年男子语气实是不善,同伴有所觉察,轻声道:

    “到底是先帝遗诏,最终如何倒也难测吧。”

    “新帝继位如此突然,即墨谦又忽得重用……”中年男子语气多了些不忿,“你以为二者之间没有关联?”

    “你是指即墨谦……”

    江月明本无心与二人搭话,却见二人将脏水引至即墨谦,转头冷声道:“平民妄议朝政是杀头重罪。”

    中年男子尚有些不服,却见月明衣着华贵得体,摸不清身份,只得讪讪噤声。

    江月明也并未多言,顾自选购糕点,却有些失神。

    坊间猜测尚如此,即墨谦身在朝中,又该遭受何等非议?

    午时,春风初过,柳絮微扬,粉蝶乱舞。即墨家主如约来到江府。

    江父亲自出府相迎。

    顾不上与江父寒暄,即墨家主率先开口,关心道:“月明尚且安好?”

    江月明一身藕色春装长裙,头戴一单色金步摇,晚一步踏出门槛,问了声“伯父好”,乖巧立于江父身后。如春海棠初绽,虽着素装,青涩未褪,娇艳难掩。

    即墨家主关切地打量月明,见她虽垂首静立,依旧灵动可爱,可算松了口气。

    “此事是伯父看顾不周,若伯父在城中,李府定然不会如此张扬。竟是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即墨家主自知晓此事以来,始终觉得有愧于江家。

    加之即墨谦曾书信于他,请求他赶回安平,他却因私事耽搁,便愈发愧疚,因而初回安平便急急来探望月明。

    即墨家主抬手接过小厮递来的木匣,递给月明:“此为伯父自江南带来的薄礼,就当是向月明赔罪。”

    月明已然不将那事放在心上,连连摇头道:“伯父,那事本也是意外,任谁也难预料。月明早已忘怀,还请伯父莫要过于自责。”

    一旁的江父早先虽也因李府之事对即墨家主略有微词,后即墨谦日夜兼程赶来相救,芥蒂也便消了。

    如今即墨家主如此,反倒是让江家二人有些无所适从。

    即墨家主始终执意要将礼物赠与月明,再拒绝反而不妥,僵持了半晌,江父妥协道:“长者赐,不可辞,辞之不恭。月明,谢过伯父。”

    “多谢伯父。”月明这才接过木匣。

    木匣入手细密绵软,光泽耀眼,雕工细腻,隐有幽香传来。观纹理,辨芬芳,此匣竟为香樟木所制。香樟木作为江南四大名木之一,又因其纹理香气之质,素为贵族所爱,故价值连城,就连月明都不曾有幸一睹其秀。

    竟是被制成木匣,轻易赠与月明。江月明只觉指尖微烫,出于礼节,却不得再开口。

    见月明收下礼物,即墨家主这才满意,岔开了话题。

    江父意识到几人依旧立于府外,连忙让开一步,迎道:

    “即墨大哥,咱们入府再叙。”

    即墨家主点头,随着江父入府。

    “江老弟此处倒是别有洞天,许久不曾来过,与印象中大不同了。”即墨家主笑道,“听说江白将隔壁院落也买下了?”

    江父也笑,遥指竹林方向:“他将两府打通,方便往来。给月明建了座小楼,恰在两府相通之处。”

    “倒是巧思。”即墨家主赞道,“小楼建在竹林深处,又有府中人往来,幽静雅致又不失烟火气,实是宜居之处。”

    江父看向月明,月明会意,开口道:“若伯父不介意,爹爹便将今日接风宴便设于粉竹楼内吧。恰是春笋冒尖之时,也请伯父赏脸品尝府中鲜笋。”

    即墨家主自是不会拒绝,在江府中粗略逛过,便随着二人往粉竹楼去了。

    膳房得令,往粉竹楼送来开胃的小食,恰是月明晨起自如意阁购来的糕点。

    “菜肴未上齐,伯父先尝些糕点开胃。”月明替两位长辈布菜,而后轻笑道,“虽不若即墨府中大厨,却也尚能入口。”

    “大厨?”很是意外,即墨家主闻之,竟是一脸茫然。

    月明不曾料到,即墨府的膳房送了许久的糕点,即墨家主竟全然不知。

    刚欲开口解释,即墨家主却恍然道:“可是谦儿送来的糕点?”

    江月明点头:“正是。月明早前还与景舟大哥讨过人,景舟大哥却说那大厨为伯父重金聘请,伯父定不会轻易割爱。于是便每日送些糕点给月明尝鲜。”

    即墨家主听罢竟是哈哈大笑:“谦儿说得倒是没错,这厨子伯父的确不舍得让与你江府。只是苦了我儿每日琢磨糕点,竟落了个大厨的名号。”

    江父会意,同样莞尔,看向月明。

    “伯父之意,那些糕点竟是景舟大哥亲手所制?”夹菜的手一颤,笋片滑落,月明却浑然不觉。

    “我即墨府上下素不爱甜食,从未有善于甜品之人。”即墨家主并未直接肯定。

    只此一言,却是愈发落实了此事。

    月明如醍醐灌顶,难怪即墨谦每次回长安时,便再无人送来糕点。原先只以为是即墨府中人疏忽,后又当是即墨谦为避嫌刻意为之。

    如今想想,原是制作之人不在城中,才致无物可送。

    即墨家主作为长辈,自是不能过多调侃,不再细说此事,转而看向了早先赠与月明的匣子。

    “月明可还喜欢伯父所赠之礼?”

    江月明脑中正乱,未闻即墨家主所问。

    “月明!”江父沉声唤她,即墨家主摆手。

    月明这才回神,如实应道:“月明尚不曾打开,伯父所赠,想来月明定是喜欢的。”

    “打开看看吧。”即墨家主柔声道,显然对所赠之物颇为满意。

    木匣窄且长,月明早先猜测为折扇毛笔之雅物,打开一看,果真如此。

    一管善琏湖笔静静置于木匣正中,光肉眼所见,便可辨其极品之处。锋颖长而无杂色,笔毫饱满而莹润,锋尖腹圆,刚柔兼备,神韵十足。笔杆以白瓷所制,光照见影,温润如玉,无瑕无纹,足见是上上佳品。

    入手更可见其品质,虚笔轻挑可游带映丝,重笔顿按则□□峻拔。若是配上上等的宣纸,便是随便寻来一人题字作画,也可称为上等佳作。

    此礼相比金银财宝,更趁月明心意。

    只是她尤善书画,自然明白此笔贵重,思量半晌,仍旧开口婉拒:“此礼虽上乘,却过于贵重,月明不能收下。”

    即墨家主自是瞧见她打开匣子时面上流露的惊喜之意,何尝不明白其违心之语?

    “如此,礼既已赠出,便无收回之理。伯父素闻月明书画一流,尤其是一副墨竹重金难求,若是月明愿意,伯父便向你讨一副墨宝如何?”

    “月明拙劣之作,当不上墨宝二字。若伯父喜欢,月明自当相赠。”江月明应道。

    餐毕,江父约即墨家主如书房谈事,月明便取出毛笔,欲即刻作画以示诚意。

    摆好纸张,研墨舔笔,月明却迟迟难下手。

    脑海中仍是纷乱繁杂,月明出神,笔尖墨汁滴落,斩卷而不知。

    待回过神来,却是全然没了作画的心思。

    心不静,画难成。

    收了笔,回楼中选出一幅昔日所画墨竹相赠。待来日心绪平和,再作新画。

    江白抵达长安后,于早前购置的院落中安顿妥当。

    刚落脚,司马谨华便带着月心前来拜访。

    月心挽着妇人簪,却容光焕发,显然过得很是舒心。见到江白,满心欢喜地唤道:“大哥!”

    虽如此,司马谨华仍紧紧将江月心搂在怀中,限制着她的动作。

    江白不解地蹙眉,而后玩笑道:“月心竟是越长越回去了,还要夫君如此相护。”

    司马谨华这才松了手,笑道:“月心身怀六甲,谨华自是要紧着些。”

    江白一怔,视线转向江月心尚平坦的腹部,一时无语。

    半晌问道:“可告知家里?”

    “已遣人书信回安平。”月心柔声回答。

    这大概是江白入长安以来得知的最大喜讯,脸上笑意难敛,又连珠炮似地发问:

    “可差大夫看过?胎像可安稳?大夫有何叮嘱?”

    一旁的司马谨华都忍不住暗笑,侃道:“大哥着紧至此,竟显得谨华照顾不周了。”

    江白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这才缓下性子,与谨华一同扶月明坐下。

    “大哥,月明与即墨公子之间……”月心想起月明来信所述,又听闻即墨谦无故回安平,很难不把两件事相联系。

    江白这才从喜讯中回神,摆摆手:“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即墨既已有婚约,此事也不便再提。”

    江月心一愣,而后捂嘴轻笑:“照大哥的意思,他二人之间,便是只隔了一层婚约?”

    江白不明所以。

    江月心笑得愈发欢畅:“大哥可真是忙乱了神,竟忘了魏家上下落了个如何的下场。”

    江白这才顿悟,道:“魏氏妻女流放原籍,婚约自是作废。可既如此,即墨谦为何毫无反应?”

    司马谨华虽不参政,其中的弯绕却比江白通透,解释道:“陛下虽对魏家下诏处置,却绝口不提婚约一事,无论是有意还是无心,我们都不能妄加揣测。即墨兄亦是在等一契机,若莫名提起此事,易被有心人觉察……”

    “一旦陛下多想,不仅不能如愿,反而招致祸患。”江白亦是聪慧之人,自是一点即通。

    加急的书信快马加鞭自长安送入安平江府。

    “爹爹!”江月明捧着信,小跑着进入书房,“司马府带信来了。”

    “莫急。”江父见月明莽撞的模样,笑着虚扶一把,接过月明手中的信,“应是你二姐与大哥遇见了,遣人报信来。”

    见月明将另外一封藏入袖中,江父见状也并未多言,含笑打开信件。

    越看,面上笑意越深,到最后竟是大笑出声。

    月明好奇,问道:“爹爹如此欢喜,可是二姐说了什么喜事?”

    江父笑意难掩,将信纸递予月明,并未明说,只道:“的确是大喜之事。”

    月明自是没有父亲那般稳重,意会了信中之意,高兴得险些蹦跳起来。

    “许久未与二姐书信,此番竟是得了如此喜讯!定要回信好好祝贺二姐一番才是。”

    江父笑道:“待你看完袖中信件,再一道回吧。”

    “爹爹怎么瞧见了。”月明俏皮一笑,“都是些姐妹间的话,爹爹看不得的!”

    说着便跑出了书房,向粉竹楼而去。

    江父笑着摇头,由她去了。

    月明将信藏在袖中,又忍不住伸手去触。

    若她猜得不错,以二姐之聪慧,定能看出她的一二分心思。故而手中回信定有即墨谦的消息。

    这也是她为何匆忙藏信,生怕江父瞧见。

    奔进粉竹楼,月明背靠藏书架,小心取出袖中信件。心中忽地升起莫名慌乱,生怕有旁人窥见她此时的心绪。指尖扫过心口,压下隐隐悸动,而后展开信件。

    月明却没料到,月心并未在信中多言。薄薄的信纸中央悬着一句诗:

    “流水心有相思意,满栽翠竹绕园池。”

    短短一句小诗,竟令月明心中一颤,信纸险些滑落。

    目光落在后半句,琢磨了半晌,便又悟出三分。

    心下忽而生出一股子决意,左右大哥与二姐都在长安,定能护她周全。她前去一探又有何妨?

    想起来简单,可一未出阁少女,离家远游,谈何容易?

    次日月明与江父提起之时,便被江父一口回绝:

    “你再过几月便要及笄,为父虽不逼你出嫁,可,只身去往长安,为父如何能放心?你便放下如此的心思,安心呆在安平。”

    “大哥与二姐都在安平,想来月明也能顾全自身。”江月明娇声道,“爹爹便允了月明吧。”

    江父面色严肃,却没再严词拒绝,只道:“除了探望二姐,你进京是否另有目的?”

    月明一愣,言辞闪烁道:“不过是为了前去照顾二姐罢了……哪有什么旁的目的。”

    江父沉沉地看向月明:“魏家虽败落,圣上却未曾开言取消婚约。”

    月明被说中心思,抿唇垂头不语。

    江父到底不忍心见月明如此,摆摆手赶月明回房,口中妥协:“容为父思虑些时日。”

    月明了解江父的性子,既是没有明确拒绝,便意味着有转圜的余地,于是乖乖退出了书房。

    即墨谦自是得知了江白抵达长安之事,可却并未登门拜访。

    近日刘成时常召他入宫,朝上又对江白流露重用之意。

    帝王心难测,即墨谦不清楚刘成究竟是真心如此还是设计试探,只得按兵不动。

    江白亦明白,故而同样并未主动联系即墨谦。

    即便如此,仍被刘成发现了端倪。

    下朝时,特意命二人留下,只道有事相商。

    即墨谦与江白对视一眼,伴刘成走进御书房。

    “二位不必拘谨,”刘成笑道,“今日没有君臣,只有故友。”

    “君臣有义,方得大同。”江白道,“陛下是君上,我二人是臣子,陛下以我们为故友自是陛下有义,我们若是妄攀,却是失职了。”

    刘成闻言一愣,却是被此番话取悦:“江兄说话向来中听,虽说有奉承之疑,却觉悦耳非常。”

    “江白所言皆属实。”

    “在朝廷之上,自是要遵守君臣之礼。但你我三人分明先为交心之友,再为君臣,如此拘礼便不妥了。此番传召你们,实是为私事。”刘成目光含笑,扫过二人,“即墨兄在朝中屡立功绩,助朕安定朝纲。罪臣之女魏氏难登大雅之堂,自是再难与你相配。朕便作主,将你二人婚约作废,你意下如何?”

    “全凭陛下做主。”即墨谦行礼道。

    刘成似是实不耐即墨谦这副不温不火的模样,有意道:“即墨兄若是对魏氏女有意,或者朕替她调转身份,以朕义妹之名嫁予即墨家,也未尝不可。”

    即墨谦神色终于有了松动,婉拒道:“景舟对魏氏女无意。”

    “那便是了,”刘成这才唤来孙公公,“传旨下去,即墨谦与魏氏女婚约就此作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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