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下)
按说婚约作废并非大事,即使圣上亲自下诏,也不至于掀起波澜,更不会传至安平。
既让江白得知婚约作废之事,便是刘成假借他手报信。
江白摸不透刘成的意思,却还是家书一封,将婚约作废之事送回安平江府。
信件未经月明之手,直接传入江父手中。
江父坐在书房,望着案几上的信纸沉思良久,连茶凉都未曾唤人新斟。
信是午后到的,直到夕阳西下之时,江父才起身向粉竹楼走去。
月明正在楼前作画,未曾注意江父走近。
竹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噪夕阳。落晖满撒庭前,映着院中少女亭亭身影。
江父心下怅然,悄声靠近。目光落在画上。
竹林、墨荷、归舟。
“爹爹。”月明搁下笔,唤道。
“此去长安,定要万分小心,切不可莽撞。”江父叹道,“绝不可忤逆你大哥与二姐之意,天子脚下,谨言慎行。”
月明瞠目:“爹爹……”
“到底女大难留,早些预备启程吧。”江父转过身,背对月明,“若有不顺心之事,便回安平。长安错综繁华,并非长留之处。”
江父说完,迈步离去,身形隐入竹林中。
何止月明难以相信,就连江白收到江父递来的信笺时,都怔愣了许久。
大步走向司马府,告知月心此事。
哪知月心一脸了然,不急不慢地替江白斟上茶水:“自大哥将婚约取消之事传回,便该料到月明将按捺不住前来。”
江白细思之下,亦觉有理,笑了笑:“只是没料到父亲能应允。”
“父亲素来疼爱月明,何曾拒绝过月明的请求?”月心笑笑,“何况,大哥与我都在长安,也无甚值得忧心。”
江白颔首,端起茶盏轻抿:“让月明见见长安盛景也好。”
“大哥认为,此事是否要告知即墨公子?”
江白扯唇嗤笑:“与他何干?”
月心一见,便知大哥又起了赌气的心思,摇头浅笑,不再提起。
江白虽嘴硬,到底还是放了消息告知即墨谦。
雪消门外千山绿,花发江边二月晴。
二月初八,商船抵达之日,即墨谦与江白同去水边相迎。
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商船鸣橹自水天之际而来,破开碧空倒影。刚靠岸,便有一灵动身影翩然而下。
“大哥!景舟大哥!”月明身着嫩绿襦裙,浅粉色夹袄,如桃花待放,藏于春风中,“二姐呢?”
人尚未至,话已传来。
“就要及笄了,还这么不安分。”江白责道,眼中含笑,“二姐在司马府等你。”
“景舟大哥为何会来?”
“自是来迎你。”即墨谦将月明打量了一番,“远道而来,可是乏了?先回府上歇息吧?”
江月明摇头:“在船上歇息过,想在城中逛逛。”
即墨谦看向江白,询问他的意思。
江白无奈:“总该先与你二姐照面后再说吧?”
“那便先去司马府,同二姐与姐夫报个平安。”月明软声求道,“听闻长安城繁华壮丽,月明想去看看。”
江白没有立刻应允,江月明便将目光投向即墨谦。
即墨谦冲她微微点头,开口劝道:“如墨兄,月明既是从未见过长安城,带她逛一逛也未尝不可。”
二人一唱一和,绕是江白再狠心,也难以拒绝:“那边麻烦景舟兄陪月明逛逛,宵禁前必须回府。”
“大哥不去吗?”
江白没有回答,撇了撇嘴角。
月明下意识看向即墨谦。
“如墨兄今日于宫中办事,现下也是抽空出来,不得久留。”即墨谦为江白解释道,“如墨兄尽管放心,景舟定照顾好月明。”
“我妹妹就劳烦景舟兄了,如墨先行离去。”江白将“妹妹”二字咬得极重,不甘不愿地离开。
“大哥今日为何如此别扭?”月明疑惑。
“约莫是宫中事忙,”即墨谦见月明穿得单薄,便解下披风罩在她身上,“先去司马府吧。”
月明双手揪着披风的领子,拢了拢。
即墨谦伸手替她系上绑带,熟练地打了个结。
“城中人多,莫要跟丢了。”即墨谦说罢,牵起月明的手。月明也不曾挣扎,安安静静地跟着。
披风宽大,衬得月明愈发娇小,跟在即墨谦身后,如同一个未长成的小娃,倒也未引来旁人瞩目。
司马府并不远,三五步的功夫便到了。江月心早早便等在府门前。
“二姐!”久别重逢,月明欢喜难掩,松开即墨谦的手向月心奔去。
“当心!”司马谨华恰好从府中出来,生怕月明冲撞了月心的身子,一个箭步拦在二人之间。
月明虽已减速,却也只堪堪停下,险些与司马谨华相撞。
即墨谦手疾眼快,江月明拉入怀中。
“不碍事,”江月心满目柔和,“月明有分寸。”
司马谨华也抱歉道:“谨华关心则乱了。”
却见即墨谦仍未松手,月心调笑道:“到底是男女授受不亲,即墨公子虽没了婚约,大抵如此搂着家妹也是情理不合的吧。”
月明这才意识到自己仍倚在即墨谦怀中,赤红着脸挣开,跑上前挽着月心的手臂,二人说着悄悄话。
月明欢脱,逗得月心时不时掩唇轻笑。
司马谨华落后一步,同即墨谦颔首示意,权当寒暄过了。
“谨行兄可在府上?”即墨谦问道,“昨日进宫,陛下托景舟给谨行兄带句话。”
司马谨华摇头:“大哥今日一早便出了府,无人知晓去向。”
“那可否烦请谨华兄转告,陛下请谨行兄明日入宫。”
司马谨华自是一口答应。
月明虽然与月心许久未见,但顾及着月心的身子,并未在司马府逗留太久。说了些琐碎的事体便起身告辞了。
即墨谦等在屋外,月明出来时司马谨华已然离开。
司马府院落中栽种了迎春花,与桐树相映相掩。即墨谦背手立在庭前,望着翠叶黄花出神。
金英翠萼带春寒,出墙桐树绿婆娑。
月明小跑至即墨谦身侧,春景中便多了一抹嫩粉。
“与司马夫人许久未见,为何不多聊些?”即墨谦回神,目光落于披风之上。
系带的方法显然已经不同,想来是解下后又重新穿上。
即墨谦暗笑一声,不曾戳破月明的小心思
又带月明回了江府,简要归置了行李。
斜日向晚,微风生凉,二人自江府出来,向长街而去。
比肩走在水边,耳畔有流水潺潺,雏鸟呢喃。
江月明转头,见晚霞斜影落在即墨谦身上,映着一片红光。这才发现即墨谦今日竟是身着一袭白衣。
虽不是月明赠与的那一件,却也并非即墨谦往日的风格。
“在看什么?”许是月明目光停留太久,即墨谦有所知觉,低头问道。
“听闻景舟大哥府上栽了竹林?”月明收回目光,小心道,“可是因为月明?”
生怕自己又会错了情。
即墨谦并未反驳,颔首:“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带你去看。”
踏入长街,华灯初上。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京城的夜景自是比安平小城热闹得多。
月明还在四处张望,又怕被人群挤散,便紧紧拽住即墨谦的袖口。
即墨谦无奈,反手将她的手牵住:“先去用晚膳。”
月明依言,随同即墨谦走进了一座匾额上书“天香园”的楼宇中。
天香园共三层,一层为茶座与大堂,用以招待散客。二、三两层皆为雅间。
即墨谦要了个临街的位置,领着月明径直走上三楼。
转角却有一熟面孔迎面而来。
“谨行兄。”即墨谦下意识前跨半步,掩住月明身形。
司马谨行面色一如往常,招呼道:“景舟兄来此用膳?”
“是。谨行兄可要一起小酌一杯?”
“不必了,谨行还有事在身,不打扰二位兴致。”司马谨行冲即墨谦点点头,余光扫向江月明,片刻收回目光,径自离去。
待进了雅间,月明才轻声问道:“为何司马大少与先前所见愈发不同?”
“何出此言?”即墨谦替月明摆上碗筷。
月明刚想开口,伙计捧着菜单走了进来。不用即墨谦出声提醒,月明便止住话头,只道:“景舟大哥,我想吃桂花糯米藕。”
店内伙计忙不迭记下。
“还有什么?”即墨谦将菜单递给月明。
月明摇摇头:“月明出来长安,景舟大哥决定便是。”
即墨谦又点了几样,吩咐伙计在门外候着,莫要入屋打扰。
待伙计离开,月明这才接过先前的话题,悄声道:“先前见司马大少,只觉严肃庄正,今日一见,却愈觉阴郁深沉。”
即墨谦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俊不禁,笑着解释道:“司马家为太后本家,如今庆隆帝上位,司马谨行作为嫡长子,自是要常伴君侧。”
月明了悟:“在陛下身旁,最忌喜怒形于色,故而司马大少愈发内敛,显得格外高深莫测。”
即墨谦赞许地点头,又嘱咐道:“这些话在旁人面前不得提起,怕被有心人听去,招致祸患。”
“月明晓得。”
说着话,菜品便被陆续送了上来。
除了月明所要的桂花糯米藕,即墨谦还点了槐叶冷淘、金齑玉脍、驼蹄羹。
皆为长安特色,月明闻所未闻,一时好奇难掩。
即墨谦失笑,替她盛好一碗驼蹄羹,热意腾腾。
“尝尝。”
江月明用银匙尝了一口,果然鲜美非常。
汁浓如乳,入口清香,回味不尽。
见月明享受的模样,即墨谦只觉赏心悦目,无暇自顾,又替月明夹了一片糯米藕,蘸着汤汁摆在碗中。
“景舟大哥也吃啊。”月明调转银匙,也舀了片藕,递给即墨谦。
即墨谦本想拿碗,却见月明一心扑在菜肴上,便顺势用口接过。
月明毫无知觉,一边继续用银匙舀菜吃,一边问道:“景舟大哥觉得如何?”
即墨谦盯着月明手中的银匙,眸色一深,故作平静道:“不错。”
“可我觉得没有景舟大哥做得好吃。”月明冲即墨谦眨眼,奉承道。
即墨谦一愣:“你如何知道……”
话未说完,便了然了,笑道:“若你喜欢,之后再做便是。”
月明小计得逞,见好便收,埋头吃菜。即墨谦笑意不减,眸光片刻不离,时不时替她夹上几箸,乐在其中。
自天香园出来,已然月上柳梢,好在离宵禁尚有一些功夫,即墨谦便如约带月明在长街上闲逛观景。
一些商贩仍在沿街叫卖,还有些怕误了宵禁,已然预备收摊归家。
“为何要来长安?”即墨谦问道。
“因为二姐有喜,我来照顾她。”月明将早前想好的说辞搬出来,只是面对即墨谦,这套理由显得有些立不住脚。
即墨谦垂眸看她:“司马府如此家业,司马夫人何须娘家来人亲自照顾?”
月明还想解释,即墨谦的眼神却仿若能够洞察她的想法,索性不再开口。
“是因为婚约取消?”即墨谦轻叹,柔声问道。
江月明闻言,瞪大了双眸。这才意识到江父为何忽然同意她进京之事。
“你不知此事?”即墨谦也是一愣。
“如今知晓了。”
即墨谦旋即失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回去吧,明日带你去我府上看竹。”
月明回到江府,洗漱完毕躺上榻。
长街人已散尽,暮鼓巡呼刚歇,一片寂静,唯有蛙鼓虫鸣。
月光恰好透过窗棂落在屋内,月明念着明日与即墨谦之约,恬然入睡。
六街鼓绝行人歇,九衢茫茫空有月。
不知是因着心中有事,还是初入长安尚不适应。次日寅时未过,月明便起了身。
江白准备周到,知道月明轻装简行,定不会携带胭脂水粉,便提前在屋中预备了。
月明见天色还早,便在房中梳洗打扮,直到卯时一刻才出了房门。
江白恰好练完剑,见月明出来,接过小厮递来的汗巾拭去额上薄汗,招呼道:“醒得如此早?睡得可还踏实?”
“大哥安排的,自是最合月明心意的。”月明笑嘻嘻地撒娇。
“就你嘴甜,”这话对江白很是受用,“膳房已将早膳备好,一会给你送到房里去,都是你爱吃的。”
月明乖乖应了,又问道:“早前可有人曾来过?”
“大清早谁会前来?”江白不解,“你与人有约?”
“没什么。”月明眨眨眼,“大哥赶紧去沐浴吧,天凉,莫要着了风寒。”
说罢便回房用早膳去了。
江白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当小妹长大了,有了心事,不再过多琢磨。沐浴更衣后,入宫上朝去了。
月明预计着下朝后即墨谦便会寻来,便在房中安静等着。
直到日头近午,月明却仍未等到即墨谦的消息,连江白都不曾归家。
心下虽急,却又不敢多问。
魏国公魏林与漠北外夷勾结,许了北部边境布防图。
二月初八深夜,外夷乔装设计,将魏林自水牢中劫出,天光未亮便已出城。
庆隆帝刘成难得龙颜盛怒,在太极宫中大发雷霆,当场处死数名狱卒与城门吏,大殿内弥漫着浓浓的血色。
朝臣人人自危,低头不敢言。
刘成深知,对朝臣发怒有害无益,缓和语气,道:“如今当务之急,并非追究责任,更是要派勇谋之士,将逆臣魏林缉拿,切勿让边境布防图落入外夷之手。”
“陛下。”忽然,上首一人出列,作揖道,“听闻即墨上卿文武兼备,谋略过人。虽初回朝中,却屡立功劳。依臣愚见,请即墨上卿前去,再合适不过。”
出列之人竟是司马谨行。
刘成继位后,司马谨行擢为太师,位极人臣,深得刘成信任。
江白微微蹙眉,此事说大,不过是捉拿逆臣贼子,并算不上大事,可说小,却又难免遇上外夷,兵戎交接,危险难测。
若是不敌,外敌入侵边境,便是即墨谦功勋满身,也难免落下骂名。
司马谨行与即墨家曾有私交,此等苦差何必荐举即墨谦?
刘成面上亦是闪过一丝不解,却未反驳,反而问即墨谦:“即墨上卿意下如何?”
即墨谦目光扫过司马谨行,表情无波无澜,淡然出列:“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陛下,外夷躁动不安,威胁羌城安危。外敌不平家国难安,臣自请与即墨上卿一同前往。”江白虽讶异即墨谦答应得如此轻易,却还是放心不下,出列请愿。
司马谨行一愣,不赞许的目光抛来。江白却仍旧固执己见,保持着行礼的姿态。
刘成沉吟半晌,允了:“也好,如此一来,即墨上卿便愈发有所助益。朕会命人备下快马精兵,与你们同去。今夜趁月色出发,前往漠北边境。”
“多谢陛下。”
待江白下朝归来,午时已过三刻。
月明已然等在门口,见江白的身影出现在府外,才落下心来。
却未见即墨谦,心下又失落半分。
“大哥。”月明打起精神,唤道。
江白走近府内,正色道:“明日起,大哥便要前往羌城。你留在府内,若有要事可派人联系司马府。素日无事便不要出门。”
“羌城在漠北边境,经济落后,动荡不安。大哥去做甚?”
“放心。”江白安抚道,“只是小事。”
“大哥要走多久?”月明见江白如此急切,猜到约莫是圣上的旨意,“可有危险?”
“数月即归。”
“景舟大哥呢?”
“他与我一道。”
这便印证了月明的猜想,不再多问,目送江白进屋。
果然,直到暮鼓敲尽,都不曾见到即墨谦的身影。
月明虽失望,却也明白皇命难违的道理。回房卸去脂粉,点亮灯烛,静静地看诗集,不再等待即墨谦的到来。
烛影摇晃,月明听见房门被轻轻叩响。
月明以为江白寻她有事,前去打开房门:“大哥?……景舟大哥?!”
即墨谦站在月色之下,亦是换下缁衣,身着她赠他的白衣。
花满市,月侵衣。公子翩翩,如画中谪仙踏月色而来。
即墨谦示意她噤声,虚扶她腰际,带她悄声离开了江府。
避着巡夜人,不多时,二人在城郊一处府前停下。
“既是答应带你赏竹,便不可食言。”即墨谦牵起月明的手,向府内走去。
“景舟大哥就算今日不来,也不会有人说你食言。”江月明素手轻轻回握,“月明明白的。”
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即墨谦微微垂眸,目光落在月明素净的脸上:“我不在乎旁人如何说,我只是不愿你失落。”
即墨谦将月明领至竹林前,柔声道:“若是能讨月明欢心,种上一座竹园又有何妨。”
虽说即墨府的竹林甚至比不上安平江府的那片,短短时间如此茂密却足见即墨谦的用心。
“这可算不上竹园。”月明笑道,眸中却闪动着泪光。
“那便寻人另觅一处地界,再辟一片竹园。”
“不必,”月明摇头,凝望着他为她准备的竹林,“我很喜欢。”
即墨谦同样深深望着月明:
“我也很喜欢。”
在竹林逗留半晌,即墨谦指了指荷花池的方向。
尚未走近,便见满池碧绿,新生荷叶已然在池塘中冒芽。
“荷花?”月明惊喜道。
“季节未到,不曾开花。等夏初便可见映日荷花了……”
即墨谦话未说完,却见一朵小小的荷花盛放在荷叶间,虽小巧,却艳丽。
月明的目光也同样落在这朵荷花之上,轻声道:
“愿君早旋返,及此荷花鲜。”
借着半句诗,终是将担忧说出口。
她虽不知即墨谦与江白此行所为何事,却明白前路必然艰险,所念无他,只盼二人早日凯旋。
随即,月明被即墨谦拥入怀中,手心落入一物,耳畔传来他的回答:
“会的,你生辰之前,我们定然回返。”
月明伸手,轻轻回抱住他:“万事小心。”
半晌,即墨谦才松开月明,月明望向手心中的玉佩,正是即墨谦素日佩戴的那块。
解佩赠情人。
即墨谦并未解释,只叮嘱月明收好。
“我送你回去,差不多时辰要同如墨兄会合了。”
“今夜便出发?”月明以为天亮才启程,却不料如此匆忙。
“事出有因。”
即墨谦并未解释太多,只将她送回江府,顺道去找江白。
月明未点烛火,借着月光见二人策马离去,许久才上榻,却久久难眠。
金鞭美少年,去跃青骢马。牵系玉楼人,绣被春寒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