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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野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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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昙伸手遮了遮,但也没有全部遮住,只是心里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三郎歪着头,估计是早看到了,也不知道好坏,就有样学样照着写。少年拿着笔专心致志的样子特别耐看。

    他抿着唇,侧脸的线条介于成熟和稚嫩间,表情青涩且好奇。若他不是个傻子,若他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恐怕还真像那么回事。

    等下课,宋昙的手腕已经练得发酸。她心满意足地看着手里几页写好的大字,想着再写几年,她的字一定会有很大的进步。

    看到宋昙停笔,三郎也停下来。

    他有一缕发丝没有梳上去,挂在脸颊边儿,咬着嘴唇收着下巴,眼睛睁得溜圆瞧她。

    宋昙心血来潮,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三郎写的几个大字上。他是跟着她写的,自然也不好到哪儿去,同样的一言难尽。

    这莫名其妙地让宋昙忽然有了一丝安慰。至少,她不是这玉壶山上写字最差的那个。

    午间吃完晌饭,姜泽下山去找班先生学武。这是姜泽十岁时,洛北仪让他认的武师傅。

    这位班先生叫班九,据说早年,曾是位上阵杀敌且立下汗马功劳的将领,年纪大了隐退告老才住到离安平村不远处的甜水县。

    班先生和洛北仪有交情,收这个徒弟自然不在话下。甜水县距离玉壶山有一大段距离。姜泽去找班先生习武每天就得来回跑六里地,如此风雨无阻,持续五年之久。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往日体弱的鼎丰伯府贵公子的体能自然而然也就上去了。

    而对于宋昙,洛北仪倒不拘着她做什么。大梁的女孩要学的东西有时候跟男孩又不太一样,女红和描花样子这些洛北仪肯定不会。况且,那时宋昙年纪小又爱玩,做什么都定不下心,洛北仪也就随她去了。

    以至于,下午的时间对于宋昙来说很空闲。

    宋昙已经忘了上辈子的自己这时候都在做什么了。反正,以她先前那个贪新鲜的性子,再看这放满一小柜子的那些七零八落的鲁班锁,就知道她肯定没干什么好事儿。

    时过境迁,宋昙需要把这些空闲时间利用起来,好好规划一下。

    下午无事,她就特地问师父要了些字帖,打算继续练字。

    姜泽走后,三郎有些怕洛北仪,他一个人待着屋里,就凑在宋昙身边。

    宋昙写字,他就搬着椅子坐到她旁边。

    他虽然呆头呆脑的,但还算安静,似乎也知道不能打扰宋昙,无意识地噘着嘴,一边拿宋昙放在桌角的鲁班锁玩。

    等描完了几个大字,日头偏西,宋昙也累了。

    想着晚上要吃的耙耙和大饼,再看看窗外的这些植被,她突然有了个想法。

    她在宋国公府无以为继的时候,几乎什么都吃,自己也做过许多吃食。后来,她当了太子妃便有自己的小厨房,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她可能是有些天赋,庖厨一道做不了什么大菜,但农家野味还算拿手。

    现在正是时候,山野菌菇涨势好的很,密林里的山珍肯定不少!这可是在皇宫里也吃不到的新鲜玩意儿。

    宋昙挎着个小篮子出门,三郎想跟着她。她不让,他就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少年的神态像极了林间迷路的狍子,目光澄澈,宋昙有些心软,不好意思拒绝他,想了想为了防止他走丢,不得不把当初姜泽用的麻绳拿出来。她在两人的手腕上缠上一圈。

    她在前头走,后面牵着他。

    玉壶山草木丰茂,上下山只有一条小路,一旦进入密林若不是辨方向的就很容易迷路。这点宋昙小时候就深有体会。之前她也不常下山,就算出门也都是有师兄带着。如今没师兄在,她也不敢走太远,就绕着附近,只在看得到小院儿的地方转悠。

    路边长了许多野蕈。她弯腰采一颗,三郎也跟着她采一颗。

    他勤快地像个山间的小兔子,一会儿去这,一会儿去那,采到的野蕈小心翼翼地放到篮子里。篮子快满时,宋昙检查就发现一堆不能吃的野蕈。

    她从小生长在察满部,察满地界野蕈丛生,有一些野蕈吃了会要人命,有一些吃了会让人大白天做梦,甚至有些可以用来炼制蛊毒。她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懂得分辨。

    三郎憋屈地看着宋昙把自己辛苦采的野蕈丢了,嘴角一撇,满是泥土的脸鼓鼓的,好像要哭。

    宋昙只能耐着性子告诉他:“这个野蕈不能吃的,有毒,吃了会死的。”她摇头吐舌头,还一边比划两个蘑菇给他看。把好的留下,不好的丢掉。

    她讲的仔细也不知道他懂不懂,心里做了打算万一三郎又采了坏野蕈,她大不了回了院子偷偷丢掉,实在不忍心打击他。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三郎似乎明白她的一丝了,再后来采的都是比照那些能吃的野蕈。

    很快,一个小篮子就装得满满当当。

    经由此事,宋昙发现三郎其实不笨,他只是看上去傻,但是别人跟他说什么,他都能理解,且记在心上。想来,狗娃说他偷别人家的东西,应该也不是他本意。要不是肚子太饿,他估计也不会这么做。

    如果非要说些他与正常人不同的,那就是,他并不像他所显示年龄一般成熟,普通人家十五岁左右的男孩应是已经能言善辩了,而他更像一个长不大、需要别人照顾的小孩子。

    这般表里不一的,又何止三郎一个人,宋昙感慨,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她两辈子的年纪加起来都要都快四十了,若是她嫁的是寻常人家,生个儿子也有三郎这般大了。

    回去的路上,宋昙还看到了好些野菜和草药。她留了个心眼,打算明天再来一趟。

    等姜泽回来,宋昙已经在院子里支起了小土灶。

    这个土灶是她用后山的泥自己推的,下面有两个通风口,里面燃着木柴,上面支着一块平滑的大石板。石板被洗得很干净,上面烤着加了细盐的野蕈。

    晚风清扬,吹起阵阵焦香,馋的姜泽口水直流,刚进院儿跟三郎并排蹲在土灶边儿上看她用筷子给切好的野蕈片翻面:“师妹,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宋昙上辈子在国公府的事儿自然不好拿来细说,只能扯谎是在书看到的。

    这个时候的宋昙是个玩闹性子,怎么会喜欢看书呢?姜泽将信将疑,可有东西吃总比没有强,倒也没有计较,转头瞅三郎一眼,笑出声:“这傻子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别叫傻子了,不好听!”

    姜泽挠头:“我知道,他叫三郎嘛!”

    “对,就叫三郎。”宋昙给姜泽和三郎发了碗筷,把那些在石板上烤得周围发焦的野蕈片往两人的碗里放。

    “吃的时候慢点儿,有些烫。”她还未说完,姜泽还在问三郎“你会用筷子吗”,三郎就娴熟地用筷子夹起其中一片,迫不及待地啊呜一口吞了下去。

    他愣了一会儿,烫得张着嘴呜呜地叫。

    都这样了,他还端着盛满蘑菇片的碗儿不肯放下。

    姜泽笑得直拍大腿:“这傻……”一个字刚出口被宋昙瞪一下,后半句也直接咽到了肚子里。

    宋昙把三郎手上的碗拿走,递给他一碗凉水,抬他的手:“快喝。”

    三郎咕噜噜喝了水,这才又安静下来。他想再吃烤野蕈,眼神盯着碗里,没动,胆怯地看看宋昙又看看姜泽。

    宋昙用筷子夹起一块蘑菇片,吹了吹几下,再送到三郎嘴边。少年眨眨眼,试探性地用伸舌头舔一下,确认能入口了才吃下去。

    热乎乎的野蕈到了肚子里,口齿间还有甘咸的滋味,他快乐地眯眯眼,冲宋昙笑起来,俊秀的眉眼更添了一丝清朗。

    他长得太好看,一笑之下,看宋昙的眼神好像都在发亮。

    姜泽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师妹,你这还照顾他呢?你这么小,你也需要别人照顾。”

    若是以前,她会顶一句“我才不小呢”,可现在却说不出口。宋昙自知,她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年纪了。她把筷子和碗塞回三郎手上,只道:“这哪能一样?”

    三郎看看她,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冲着野蕈吹气,才慢慢吃起来。

    宋昙继续往石板上放野蕈,跟姜泽说话:“三郎现在做什么都是凭着本能,我们得告诉他,教着他,日后他也就有了自理的能力,就算一个人生活也不会太差。”

    一个傻子要自理起来那可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犯得着对他这么好吗?

    姜泽憋在心里,没敢说,他怕说了宋昙就生气,看她又拿出一个碗,挑了些蘑菇片进去,起身要走,问:“你去哪儿?”

    宋昙笑:“师兄,咱们在这儿吃,不得给师父送点啊?”

    这话没的说,师兄妹感情好,对师父自然也是敬重的。

    洛北仪的屋子在玉壶山地势最高的地方,从后侧的窗口往外眺望,能瞧见云蒸雾绕的远景。

    此刻,外间夕阳已斜,屋内些许昏暗,靠窗口的书桌才稍显亮堂。

    桌上摆着齐整的文房四宝,并着几册已经翻得边角磨损严重的书。

    洛北仪就坐在桌前,手中端看着一块胡桃木牌。木牌上的图案十分繁复,因摩挲太多次,已不太清晰。

    黄昏的色泽染亮了洛北仪右侧脸以及鬓角的几根银丝,他好像在想别的事情,又似乎看的就是这木牌。

    听到敲门声,他方回神抬眸,将木牌收入怀中,缓道:“进来。”

    宋昙推门而入,献宝似的将那碗野蕈捧到师父面前:“师父,您尝尝我烤的野蕈。”

    垂眸看了眼碗里烤得焦香的食物,洛北仪睨宋昙一眼:“你会烤这个?”

    “是娘教的。”宋昙道。她知道,师父极聪明,不是姜泽那般好糊弄。当他静静地看着你,他那双眼就好似能看穿人心。

    洛北仪:“是吗?以前倒没看你做过。”

    宋昙继续道:“师父,那我不是还小吗?昨天师兄带我下山,我也才知道山边好多野蕈,以前在察满部,娘也经常做给我吃。”说道最后,气息都弱了,似乎想起不高兴的事儿。

    洛北仪叹口气。他不是贪嘴之人,给面子的吃了两片:“倒也能入口。”他不惯夸人,能入口已经算是肯定了。

    宋昙打量四周:“师父怎么不点灯?”

    洛北仪放下筷子:“老毛病犯了,不太想动。”

    宋昙微愣,想起洛北仪确实身体不太好,最严重的就是腿疾。这病洛北仪没提过是怎么来的,反正自打从她记事起,师父就从来不在阴雨天授课。后来她才知一到潮湿时节,洛北仪的双腿就会疼痛难忍。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他就算会些拳脚才没有亲手教导姜泽,而是给他另外找了班先生。

    洛北仪垂眸,目光在桌案上的书册上滑动。师徒两的关系总得来说一般,相处起来难免尴尬,他想开口夸几句小徒弟近日的用功都不知怎么开口。

    罢了,还是让她下去休息。

    蓦地,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洛北仪瞥眼,见是小徒弟取了书案上的火折子,把桌边的蜡烛燃了。

    个子小小的宋昙站在书案前,还只能露出脖子以上的部位。烛光印在她的瞳孔里,仿佛沉入星光,脸上是孩子气的俏皮。

    她笑眯眯地对他说:“师父,我给您点灯,还给您做吃的,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儿啊?”

    洛北仪有些意外于小徒弟对他撒娇似的邀功,心里却并不觉得厌恶:“你想要我答应你什么?”

    “我想……”宋昙的目光落在洛北仪的身后。

    刚才点蜡烛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那一大排的书架,“我能不能在师父这儿借几本书看?”

    他以为小徒弟会提想下山之类的要求,没想到会是这个。

    洛北仪:“你若能看进去,我求之不得。”

    “放心吧师父!”

    宋昙兴高采烈地在书架前转了两圈,取了四本书下来,看着洛北仪点头才喜笑颜开地告辞。

    洛北仪:“别把书弄坏。”

    “知道的师父!”

    暮色四合。洛北仪看着扎着道士揪、穿着蓝色麻布衣的小姑娘一蹦一跳地顺着台阶往前院去了。

    到底是天真浪漫的年纪。

    他忍不住摇摇头,又去看了一眼身后的书架。

    洛北仪爱书,做任何事情都极富条例。只要是他收藏的,每一本书在书架上的位置他都了如指掌。他只稍微扫一眼就知道宋昙拿了哪四本书——三本随笔集,一本医术。

    洛北仪皱眉片刻,无奈地笑了笑。

    才那么大就要读什么医书?她果然还是个心血来潮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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