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纠结
周五的晚自习赵云锦果然没有等他，许白焰站在隔壁班教室门口，里面空荡荡，黑漆漆一片。
他稍有失神，口袋里手机震动的那两声拉回了思绪，他回过神来扭头边下楼梯边摁亮屏幕，手机里是一条信息提醒，来自赵云锦。
很简单一句话，在许白焰看来毫无温度，尤其在这样黑漆漆的夜晚。
“我先走啦，一个人注意安全。”
许白焰思来想去不知该回些什么，将手机放回口袋，走到路灯下又将手机重新掏了出来。
对话框打了又删，删了重新输入，最后也只是一个干巴巴的“好”。
他独自乘着末班公交回家，窗外大厦林立，周末即将到来让学生兴奋不已，深夜灯红酒绿的商场附近挤满了晚自习放学而来的学生，入秋后南城时常起风，广场那些穿着单薄的学生却不害冷，衣领大大方方敞开，任由秋风侵袭。
看着窗外那些人，思绪忽然飘远，想起早上赵云锦冷得可怜兮兮的模样，他想那人大概吹不了风，也不能挨冻。
下了车，沿着小路回家，邻居家的大门紧闭，屋里没有亮起任何一盏灯。
说不上什么心情，有点闷，又有点重，总之不太好受。
家里寂静，只有客厅留着盏昏黄的小灯，白瑛在灯下留了张字条。
嘱咐他：厨房锅里温了杯牛奶，记得喝。爸妈先睡了，辛苦了宝贝。
许白焰打开厨房的灯，站在锅边咕咚咕咚两大口牛奶见了底，透过厨房的那两扇窗看见对面那家人屋里仍旧没点动静，静得出奇。
毫无困意的高中生坐在书桌前盯着试卷发呆，十五分中过去，难得他一个字也没有落笔。许白焰看着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字叹了口气，单手撑着脑袋，随后掏出了手机，抿唇思索了半天，最终还是编辑了一条信息。
——
与此同时，另一边。
赵云锦怕尴尬，晚自习下课便接受了孟语枝的邀请一起去了新时代广场，孟语枝说新时代今天会有场贩，很热闹。她经不住诱惑，去了。
自和许白焰一同上下学开始，这是她第一次放了许白焰鸽子。
广场尤为热闹，来来往往都是刚放学的学生，小摊贩支着一张桌子，架着个大棚便开始生意。
赵云锦跟着孟语枝穿行其中，女孩脑袋左摇右晃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枝枝，找什么呢？”赵云锦问。
孟语枝回头嫣然一笑，神神秘秘道：“一个可以把梦装起来的魔法。”
摊贩的过道中人群接踵，两人牵着手往前挤，忽然孟语枝惊喊一声，拉着赵云锦跑了过去。
最后，两人在一个专卖捕梦网的摊前停下。小摊极其干净整洁，桌面上铺了层碎花桌布，上面摆放着十来只手工编织的捕梦网，那些个小玩意颜色各异，款式各异，每只都是独一无二。
孟语枝满脸欣喜地盯着看，“就是这个！”
赵云锦没有见过，只看她挑挑拣拣，随后拎起正中间的那个捕梦网，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看了又看。
赵云锦觉得好笑，问她：“你就是为了买这个来的呀？”
为了第一时间赶来广场，下课铃打响那一瞬，孟语枝带着赵云锦，斥巨资专门打了辆车过来。
“对呀。“孟语枝眼睛根本不舍得从手上移开，“你看，这个是不是很漂亮？”
“嗯，挺漂亮的。”赵云锦伸手摆动了两下，网上的羽毛随风而动，似梦似幻。
最后孟语枝听取赵云锦的意见将它收入囊中，这才肯悠哉游哉地闲逛一番，她边走边解释道：“这个摊主很久才来一次，今天能碰上很幸运的！”
赵云锦笑了笑，对路过的每一个小摊都充满好奇，直到乌泱泱的人群都往广场中央冲，人群里有人喊了句“广场有表演！”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心有灵犀般也随着人群跑了过去。
只见广场中央里里外外围了几圈人，孟语枝率先一鼓作气挤了进去，随后艰难递出一只手，赵云锦立刻抓住她细嫩的手掌，一同挤了进去。
广场中央放了块巨大的红毯，红毯上站了五六个穿着汉服的女人，她们身后立着一块巨型白色荧幕，随着音响中音乐缓缓流露而出，那几人翩翩起身，赵云锦才发现她们是古典舞舞者。
舞者舞姿优美卓绝，灯光变幻迷离，她们身着的广袖衣裙随施展动作而起舞，犹如一只只误闯人间的蝴蝶。舞蹈表演至高潮，舞者身后的荧幕倏地亮了起来，赵云锦投去目光，屏幕上的画面触目惊心。
那是一个个因为意外，或者先天性身体条件而不能再跳舞的舞者，画面一帧帧翻阅，她们大多数腿脚落下严重伤病，更有甚者，半身瘫痪，但画面中的她们身旁都放着一双做旧发灰的舞鞋，笑靥如花地对着镜头留下一个苍凉又遗憾的笑容。
赵云锦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心脏像是被人揪住似的一点点发酸，眼睛染上一股湿热，忽然一只手牢牢地扣住了她的手腕，手掌的热意烫进心里，让她窒息。
赵云锦抬眸，看见了孟语枝身体不能控制地发抖，眼眶发红地盯着荧幕，像是难以呼吸般嘴唇微微张开。她叹了口气，随即牢牢抓住了孟语枝的手。
一曲临近结尾，一名舞者从中退到台后，在众人的目光下抱出来个木箱放置于地面，转过一面以对众人，木箱上赫然写着“募捐箱”三个大字。
曲终，舞者落幕，屏幕变为黑色，接着出现一段文字。
“人生有理想，可也多苦难。视频中的每一位舞者，在生活中都艰难生存，此次募捐，为理想，为舞蹈。”
“我们来自山河舞团，每年两次公益募捐，所有募捐信息可上同名公众号搜索。”
“感谢每一位观众，感谢每一位热爱舞蹈的你。”
最后，几位舞者携手谢幕，深深鞠躬。
台下顿时掌声四起，如雷鸣，却悦耳。观众大多自发性排成一队，双手不断向木箱中递进钱币，五元，十元，百元，心意如水流入海。
赵云锦和孟语枝两人站在队伍中，不停地观望队伍前面动态，终于轮到两人时，屏幕中又显示出一句话。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在此相遇，尤为珍惜。期待与你的相见，联系方式：山河舞团139xxxxxxxx”
赵云锦看着荧幕中那串数字，默默记住，心中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没过多久，红毯被舞者卷起，白色荧幕装进货车中，货车驶进黑夜里，扬长而去。
车棚上一句话，赵云锦牢记。
因山河相遇，因山河相聚，珍惜。
——
两人久久不能平复激动的心情，躲进一家奶茶店准备休息。
赵云锦在窗边坐下，孟语枝点好两杯无糖果茶端了过来，两人坐着闲聊。
杯中的液体被搅和形成漩涡，孟语枝猛然抬头，神情惊恐地看着赵云锦，“你跟学霸说了不等他吗？”
赵云锦也猛然记起自己并未打过招呼这一事，木讷地咽下口中的果茶，“没有。”
“那你赶快发个信息！”孟语枝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他们刚好要下课了,让他别等。”
赵云锦撅起红润的嘴唇，一边打开手机编辑信息，一边嘟囔：“他不会等的。”
孟语枝不清楚缘由，毕竟在她眼里赵云锦可是难得一遇的亲亲宝贝同桌，“为什么？”
“学霸都这么不近人情？”孟语枝见她不说话，便猜测许白焰大概是个不与人亲近的角色。
赵云锦叹了口气，一手撑着脸，一手百无聊赖地搅动果汁，沉默了半晌后才开口，“我觉得，他可能不太喜欢我。”
闻言，孟语枝不可置信地歪着脑袋看她，那表情像是听了个惊天大笑话，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讨厌赵云锦啊！
除非，他瞎了。
现在看来，许白焰平时戴的那副眼镜应该有上千度吧，眼光真差！
“是不是这种逆天学神都会有这种问题啊？”孟语枝不敢大声说别人坏话，勾着脑袋小声询问赵云锦。
女孩抿紧了双唇，皱起一双娟秀的眉毛，她也拿捏不住许白焰的心思，看不透许白焰的想法，只能含糊着:“大概吧。”
后来两人在梦享国际分手，赵云锦独自乘车赶回祥生园。
家里客厅亮着盏灯，赵斯眠穿着套棉麻睡衣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听见开门动静后立刻起了身。
赵云锦诧异地看着他，“哥，你站在客厅干什么”
赵斯眠无奈：“等你回来。给你打电话没人接。”
赵云锦将手机关了静音揣兜里，现下掏出来一看果然好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哥哥”。
“我没注意看。”她小声解释着。
“你下次一个人回家记得给我打电话。”赵斯眠叮嘱，接着又问，“你今天没和阿焰一起回来？”
赵云锦随口说：“我跟同学去逛商场了，没和他一起。”
赵斯眠也没多想，只让她以后记得打电话，又嘱咐了一番后回了房间睡觉。
送走她哥后，赵云锦率先发了条信息给孟语枝报平安，而后下意识望向对面的窗台，漆黑一片，主人大概早已沉入梦乡。
洗漱好后，又在备忘录中记下山河舞团的联系方式，确认没什么重要事情后钻进了被窝。
这边眼睛刚眯上，那头手机就在黑夜中亮起了屏幕。
她点开查看，是一条很简短的信息。
—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看书？
发信人：许白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