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拉链
十月中旬时，南城真正入秋了，路边有萧萧落叶，野猫伸着利爪使劲扒拉被树叶掩盖住的食品残骸，一阵风来，路人纷纷裹紧了身上的外套驱寒。
冷洌的风刮得人脸生疼，赵云锦不禁打了个激灵，站在包子店门口抖了抖，活像个被冻坏了的洋娃娃。
许白焰从包子店门口的人群中挤了出来，走过去递给她一杯热乎的豆浆。
看见她鼻尖敏感通红，不禁低声问道：“很冷吗？”
赵云锦接过豆浆捂着手，摇了摇脑袋，“没有，鼻子痒而已。”
也不知是她穿得单薄，还是整个人就跟纸片似的轻飘飘，许白焰总觉得她能被这阵风给吹走了，不由得提醒道：“把拉链拉上。”
赵云锦刚嘬了口热豆浆，舌尖措不及防被滚烫的液体烫麻，小心翼翼咽下后又低头去寻找外套拉链。
手忙脚乱一阵，拉链没拉上，豆浆险些洒了一身。
许白焰生怕她一身细皮嫩肉烫着自己，想着上手帮她扣上，又立马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不太合适，随即作罢，只能连忙接过女孩手中的豆浆，侧身挡住了小半边吹来的风，语气无奈：“我拿着。”
女孩乖乖将豆浆递出去，低头独自与拉链作斗争，变着法子扭了半天，左右手的拇指都磨红了，就连许白焰手中那杯豆浆都已经见底丢入了垃圾桶，拉链愣是没有半点合拢的迹象。
赵云锦心下着急时间，略有烦躁地胡乱扯了两下仍旧没有效果。
许白焰见状皱眉打断她的动作：“别扯。”
赵云锦抬头，双眸含着一汪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拉链好像坏了。”
“没坏。”许白焰低声安慰她，将那杯还未凉透的豆浆递了回去，俯身靠近女孩单薄的身体，募地一股甜淡的茉莉味萦绕鼻尖，扰人心智。
赵云锦一边吸溜着豆浆，一边垂眸看着拽住外套的那双手。
那双手生得极好，骨节分明，白净修长，没有一点疤痕疙瘩，指尖甚至泛着淡淡的肉粉色，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她想，许白焰大概生来就是完美的。
五官端正大气，眉眼间带着点疏离感，人却心地善良；不擅长表达，却又十分礼貌，会认真听你诉说并且给你回应；成绩常年稳居第一，待人谦逊，没有旁人的孤傲；让人羡慕，让人忍不住靠近。
赵云锦静静地嘬着豆浆，看着那双手在校服拉链上上上下下，想着这人倒是亲近的，不会嫌弃她事多。
只见许白焰变戏法似的捣鼓了一下，原本僵硬的拉链头神奇的灵活起来。
他只将拉链修正好，剩下的交回给她自己做。
“好了。”他直起身，眉头舒展开，“把外套拉上吧。”
赵云锦点头，喝完最后一口豆浆，许白焰自然而然地接过纸杯丢进垃圾桶，两人饶有默契。
进入教学楼后两人没有分开，今天来得较早，赵云锦自然也就不急着赶回班上上早自习，而许白焰本身就闲着，两人便一路闲聊。
赵云锦忽然想到明天周末，于是便问他有没有什么安排。
许白焰思虑了半天，说：“去图书馆。”
想来想去只有图书馆最合他心意，不吵不闹，没有人群，大家都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情，环境舒服。
闻言，赵云锦顿了两秒，小声道：“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许白焰怔愣一瞬，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要跟我一起去看书吗？”
赵云锦看他表情不太意愿，反问的语气毫不自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有没有。”
许白焰还愣着，赵云锦头一次被人这样的拒绝，有些无地自容，手指绞紧了校服下摆，借口有事，“阿焰哥，我看到朋友了，先走了。”
许白焰还没来得及反应，她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
赵云锦飞速窜上楼梯，她倒也没骗人，她还真碰见了自己的朋友。
高一的乖乖同桌——徐思年。
隔得老远她就大喊人家名字，惊地那女学生脸通红，诧异地瞪大眼睛扫视人群。
赵云锦走过去拍拍她的肩，“思年，是我。”
徐思年转过头，看见女孩的脸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谁喊我呢。”
“你到哪呢？”赵云锦见她不背书包，猜测她大概早就到了
校。
徐思年正从食堂买好早餐回来，闻言将口袋里一块热乎乎的饼掏了出来，解释道：“刚从食堂出来，买了个饼。”
油香四溢，其中还夹杂着浓郁的甜香味，赵云锦被馋得忍不住问：“什么饼啊，好香！”
“食堂的红豆饼。”徐思年边说边掰开煎饼。
刚烤熟的红豆沙馅溢了出来，她掰开一块给赵云锦解馋。女孩捏住，一口咬下，饼皮酥脆香甜，馅料细腻软糯，秋冬天早晨来一口，简直要将赵云锦的灵魂震醒。
徐思年看着赵云锦吃面包的窘样只觉可爱，怕她一口吞下便
着急提醒道：“别烫着了。”
赵云锦细细嚼了两口，忍不住夸赞：“这个好香啊，我也要去买。”
徐思年赶紧拉住她，又将残缺的一块红豆饼掰开分成两块，“这是最后一锅，已经没了，吃我的吧。”
赵云锦犹豫两下，最终抵不过美食的诱惑，继续下嘴。
徐思年忽然又想起什么，提醒道：“你今天应该要上秤了吧？”
见赵云锦忽然呆住，她便知道猜对了，“那你要少吃点，不要挨骂了。”
赵云锦看着她，心里一股暖流汹涌。
高一分班那年，实中学校里正在大搞特搞艺术专业，赵云锦从小跳舞，便毫不犹豫选择了舞蹈。
而徐思年，就是在知道她的想法后，第一个支持她的人。
当时问她为什么，徐思年没有想很久，说：“你就应该在这个行业发光发热，在大大小小的舞台上尽情绽放。”
她的语气尤为真挚诚恳，以至于赵云锦也受她感染似的，没有过问父母长辈，直接提交了申请表。
徐思年忽闪忽闪的眼睛此刻正含笑意地看着她，眸中有无限柔情，赵云锦笑了笑，同样真挚地道了谢。
“谢谢你，思年。”
让我知道人为什么要有梦想，也让我知道人生的价值。
“我最近在特别努力地学数学。”赵云锦在求夸。
徐思年顺从她：“肯定学的很快吧。”
“其实没有，不懂的很多。”赵云锦想到作业班上的题目就头痛。
上课铃措不及防地打响，倏的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徐思年挥挥手，“不懂的可以来找我。”
——
赵云锦当然好。
——
回了班上看见孟语枝正在低头背课文，她沮丧道：“我要是数学再厉害一点就好了。”
孟语枝一头雾水：“你怎么了？”
“刚刚碰见高一的同桌了。”赵云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她数学可好了。”
孟语枝也叹气。
“我那个同桌，从高一开始，数学就一直没有低于一百分的时候，她英语不太好，都靠数学拉分。”赵云锦喋喋不休，“语文也好，作文经常是我们班的优秀作文，眼睛也生得漂亮，笑起来还有虎牙，特别可爱，就跟小狗一样。”
孟语枝没见过其人，靠脑补出一个长着一双狗狗眼，露出两颗虎牙，五六分钟解决一张试卷的神人，不禁也感叹，好厉害！
“为什么偏偏我们两数学这么差？”
“可能真的就是，我们脑子不太行。”
“我很聪明的！”
“我也是！”
——
于是那一整天，两人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地刷着数学题，连凳子的脚都没移动半厘米，因此，许白焰在班门口徘徊，有些落寞，没有人跳过去喊一句“阿焰哥。”
他内心焦躁不安，却又不知在不安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