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关系
外头刚刮了阵凉风，淡淡的寒意被裹狭在秋风中，引得人不禁缩了缩脖颈。
赵云锦像只刚解开绳结的脱兔，飞一般朝教学楼跑去，书包在背上颠啊颠，分外引人注意。少女的发尾随风铺散开，清新的茉莉香味飘在空气中，她像一朵初晨绽放的小花。
好巧不巧，赵云锦跑到班级门口时撞上了同样急急忙忙的孟语枝，两人面对面大喘气，两张似花般漂亮的脸蛋晕开层层红晕，在彼此交换的眼神中，感到欣慰，并且互相坚定了一个信念。
不愧是我的好同桌！
两人撞着肩膀进入教室，抽出凳子一屁股坐下，取下书包后两人又憋不住开始闲聊。
赵云锦拉开书包拉链，从中翻找昨晚塞进去的数学书，一边对孟语枝炫耀：“我昨天学会了那几道立体几何！”
孟语枝惊愕地扬起了眉：“真的？那个理科大学霸教的？”
赵云锦正低头从包里找笔，闻言挥了挥手说：“不是啦，他昨天没空。”
“那你找谁补习的？”孟语枝问。
赵云锦翻找半天终于捞出一支果汁笔，顺手在草稿纸上胡乱画了两笔，墨水断断续续，她也只能将就着用。
“找我哥，他最近数学可厉害了。”
孟语枝手里握着一瓶酸奶，正要扎下吸管，听到这停顿下来，奇怪道：“你哥？你哥昨天不是在梦享国际对面的那家书店看书吗？他那么晚回去，还有空给你讲题？”
赵云锦愣了一瞬，无辜道：“另一位哥给我补习的。”
“你不是就赵斯眠一个哥哥吗？”孟语枝好奇她这一天时间怎么又多了个亲戚。
“八班陆止。”赵云锦解释。
孟语枝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吐槽：“我还以为你又多了个哥哥呢。”
赵云锦翻开课本，无奈地看了她两眼。
练习册中密密麻麻都是昨晚记下的解题步骤，赵云锦在脑海中大概过了一遍，准备梳理好讲给孟语枝。
下一秒，她忽地捕捉到什么信息，整个人一激灵猛然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眸紧盯着孟语枝，像是要自己的同桌盯出个洞来。
她幽幽道：“你那么晚在外面干什么？”
孟语枝圆溜溜的杏眸登时瞪大，心虚使她不能自如安放视线，“我就是随便逛逛。”
“随便逛逛？”赵云锦怎么可能相信这个解释，“你大半夜在大街上逛什么？”
孟语枝慌了神：“我家就住梦享国际嘛，在家楼下散散步怎么了。”
赵云锦嘴角弯开一个浅浅的弧度，嗤笑道：“你是不是又去“偶遇”陈议舟了。”
被人一语戳中心思，孟语枝也不愿再费心去狡辩，整个人泄了力似的趴在桌上，嘟囔着：“其实也不是偶遇，只是放学看见他去那边球馆打球。”
赵云锦有些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背，问：“然后呢？”
孟语枝垂眸，神情有些哀伤：“我写完作业跑去看看他还在不在，到球馆的时候就看见有人给他送水。”
赵云锦知道陈议舟这个人，长着一副俊俏脸，还是实中妥妥的理科学霸，新学期被分到跟许白焰一个班的天赋型选手。
上个学期因为受伤入院一个月，返校后只花了一个星期便稳稳赶超，属实让人佩服。
可这人性格复杂，痞里痞气像个混不吝，喜欢打球，拽了吧唧的模样却又弹得一手好琴，矛盾的落差莫名引人注意，让人喜欢。
而高一跟他同班，军训晚会上听他弹了一曲《iknowiknow》的孟语枝同样被这个个性的男生吸引，一头猛扎进漩涡，直至今日。
赵云锦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种时候什么都是无用的。
周围同学有人早读，也有人同她们两一样做着与早读不相干的事情，窗外又卷起几缕秋风，树叶随之晃动，摇摇欲坠。
门外有人经过，赵云锦下意识眼神瞟了过去，一时间竟被窗外的景给惊艳住了。
下一秒，她几乎使出所有的力摇动身旁的孟语枝。
窗外，许白焰与另一人经过，光线为他们勾勒出最完美的身段，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相互碰撞。
赵云锦认出另外一人，按捺不住激动：“快看快看！”
孟语枝嘟囔了句“怎么了”，揉揉脸蛋坐直了身，视线顺着赵云锦示意的方向瞥过去。
霎那间，风停声静。
两个男生似乎讨论着什么问题，许白焰扶了扶眼镜静静地听，而一旁陈议舟双手插兜，表情很淡地讲述着什么。
赵云锦碰了碰旁边人的肩膀，示意她回过神：“别看了，该上课了。”
——
一上午恍恍惚惚过去，连上三节数学课让赵云锦筋疲力尽，脑袋差点被抽干。
放学时，她都还想着老吴最后讲的那道图形题，明明一个那么简单的几何图形，到底是怎么做出那么多条辅助线和点的。
赵云锦站在教室门口，望着头顶湛蓝的天和并排飞过两只鸟，她想她应该不是学习的料，这辈子跟数学大概都没有缘分。
叹了口气，扭头看着隔壁班的门口，一道人影出现在视线里，她一扫郁闷心情，欣喜地喊了句：“许大哥！”
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走廊也安静许多，因此许白焰清晰地听见了她的呼喊，眼神与她对视，却没有开口说话。
他关好门走过去，轻扬了扬下巴：“走吧。”
赵云锦点头，捋好书包带笑吟吟跟上去。
校园里建了大大小小许多花坛，花坛里又各种着颗树，树大成荫，学生三两成群从树荫下经过，笑着，说着。
赵云锦一双美眸带笑，正跟身旁人讲着课上趣事。两人肩膀快要贴在一起，许白焰低头就能闻见她长发上裹着的茉莉香，清清淡淡。
他生平第一次这样看人绘声绘色地讲述故事，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浓密的睫毛随之一颤，嫣红的朱唇已经不需要任何点缀，弯起的弧度便是最好的修饰。
许白焰读了十几年书，从未感觉自己知识匮乏，但此刻，他唯一能想到形容赵云锦的词——明眸皓齿。
又或者，是韦庄写于《菩萨蛮》中的那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许白焰一路听她讲着自己的趣事，两人慢慢悠悠也晃到了公交站，幸运的是正好来了辆空荡荡的汽车。
就在两人皆松了口气，终于能坐上一回座位时，对面忽然浩浩荡荡冲过来一群人，车还没停稳便将两人挤开。
等到两人上车时，车厢里仍旧是逃荒似的塞满了人。
赵云锦哀怨地看着面前的栏杆，嘀咕着：“我什么时候也能真真正正的坐一回公交啊。”
许白焰轻笑了声，又极快掩饰好，低声训她：“站好。”
赵云锦立刻站直了身。
赶上放学时间，司机开得比较慢，赵云锦站的太煎熬，只能在心里不停计算着还有多久时间才能到家。
耳朵听着身后那人没点动静，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犹豫再三，转过了身去。
许白焰正垂眸疑惑地看着她。
赵云锦扯出一个微笑，紧张地揉捏着手心，问：“许大哥，你跟陈议舟熟吗？”
许白焰看她，眼神毫无波动，不带一丝情绪地只是看她。
一言不发。
赵云锦以为这个只会读书的大学霸肯定还不知道别人的名字，于是手指比划着陈议舟的大概轮廓，嘴里一边具像化：“就是这么高，长得很帅，理科成绩也特别好。”
许白焰依旧不带一点反应，甚至眼神更冷了是怎么回事？！
赵云锦只好继续硬着头皮问下去：“嗯……就是，哦对，今天早上跟你走一起的那个男生。”
她实在词穷，不知该如何继续形容，随即作罢，一脸期待地等着许白焰给出反应。
那人依旧看着她，就连声音也毫无波动：“你找他做什么？”
这个问题倒是难到赵云锦了，不能直接告诉他这个中缘由，又不知道该找个什么合适的理由搪塞过去。
于是，她说：“想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许白焰无语了。
见他一副难看至极的表情，赵云锦知道他肯定误会了，赶忙解释：“别误会！不是我的原因！”
许白焰盯着她，眼都不眨，似乎想看她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是，是我同学，想找他问问题！”赵云锦咽了口水，继续，“如果他有女朋友的话，就不方便嘛。”
这个解释还算合理，许白焰信了。
“这是隐私。”
赵云锦懵了，没料到他来这一招，“正因为是隐私，所以来问你嘛。”
“我那个同学真的很缺补习，她也只是想问问题目。”
“你帮忙问问吧，可以吗？”
“我们不干坏事，而且还是在做好事！”
“求你了许大哥！”
“她真的很需要这个问题的答案！”
“也只是问问题而已，她特别崇拜陈议舟，以他为目标的那种！”
许白焰看了她良久，最终莫名其妙地答应了原本不合理的要求：“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