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冰河时代(12)
冲天的火光幻化成滔天巨兽,怒吼盖过了凛冽的风雪,令人心震颤、风雪滞塞。
魏芣和钱溢懵了神,冻僵了的身子转瞬间热到冒汗,一时间有些傻眼,不知那小小的打火机竟然有如此威力。
她们看向秋明,对方的眼睛被烈火烧成了赤红色,瞳孔里的火光随风猎猎飘摇。
对照之下,无论近处还是远处的火把,都成了在圆月光辉下黯然失色的细小星辰。刚才还气势凌然的人们立刻变得畏畏缩缩,忍不住后退的脚步。
“去啊!杀了她们!”
大祭司的声音贴在每个人的耳边震荡。
远处祭台之上,他敞开怀抱,好像在拥抱卷携着无限恐惧的黑暗。
祭台的火也在此刻被压得昏暗了不少,和秋明两相比较,显然是秋明这一方更有神明的风采才对。
可是大祭司的声音宛如有控制人心的魔力,人们眼神里的惊恐在他两句话后逐渐开始碎裂,展露在其后的,是一种麻木和空洞。
后退的脚步止住,部落的族人们举起火把,继续前进,风雪呼进眼睛,他们却不曾眨眼。
“他们怎么回事?”魏芣用手抹了额头的汗,满脸的汗水像是洗了脸还没用毛巾擦,“这状态不对劲吧?”
她扯了扯卉的袖子,而后者木讷不动,眼睛在秋明的掌心火下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神采。
“卉?”魏芣叫她,“你怎么了?”
魏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可她还是纹丝不动。
大祭司的声音再度响起:“快!神明会嘉奖我们的功绩,风雪会消歇,绿树芳草会拔地而起,只要——杀了她们、杀了这几个伪冒的神明!”
卉咔哒咔哒地缓缓转头,看着她们三个,机械一般没有情感和语调的声音响起:“杀了……她们……”
魏芣瞳孔骤缩,忽地反应过来:“不好!是大祭司的声音有问题!”
钱溢立即捂住卉的耳朵,道:“可不得有问题,隔那么远,那声音还跟贴在我耳朵边上似的……他说了什么?”
卉的嘴巴一张一合:“杀了……你们……”
她的眼睛里突然闪出尖刺般的光,抬手,极薄的石片宛如最锋利的刀刃。
“杀——”
“啪!”魏芣一个巴掌扇过去,卉原本黑红的皮肤上瞬间又红了一个度。
“醒了没?”她问,然后又是一个巴掌,将卉的两边脸打了个对称。
钱溢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只捂着卉的耳朵,顺便用力控制住她,没敢说话。
卉懵懵懂懂地抬起头,两侧脸颊上传来的火辣的痛感刺醒了混沌的大脑,她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清明。
“醒了?”魏芣神色焦急而担忧,和时刻准备扇人的手展现出截然不同的情绪。
“呃、嗯……”卉点点头,摸了摸脸颊,又看看魏芣,不太确定地问:“你刚刚打我了?”
魏芣松了口气,坦然承认:“对,你们大祭司的声音有问题,他好像能操控你们。”
再往山腰上看,密集的火光从祭台上倾泻,大祭司逆光的黑影操控着举着火把的人们,雪潜兽得不到失去主观意识的主人的明确指令,缓行在雪中,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秋明掌心的巨兽用怒吼震慑向她们逼近的人们,却不曾再次付诸实际行动。
她声音冷冷的,语气中有遮掩不住的杀意:“能杀他们吗?杀了之后,会影响任务完成度吗?”
“不知道,但最好还是不要吧。”钱溢回答,她还捂着卉的耳朵,瞳仁收缩了片刻,然后恢复正常,“我看到了下山的路,还看到了一块足够隐秘的小山洞,就在不远处。口很小,我们只要找块儿差不多大的石头堵住,应该能捱上一晚。”
秋明不语,掌心一挥,抡了个半圆。火焰巨兽立马跳脱她手中,扑向已然十分靠近的几个兽人部落的族人。
他们在火焰快要烧到自己的时候猛然清醒,惊呼一声仰头跌进雪里。
巨兽也只是吓了他们一圈,随后便跳回了秋明手中。
“去啊!快去!”大祭司继续催促。
那几个刚刚清醒过来的人刚要逃跑,便又被摄了神智,起身继续朝她们靠近。
魏芣咬牙:“不行,得杀了大祭司,要不然他们不会停!”
“怎么杀,我的火到不了那么远。”秋明脸色严肃。
刚刚巨兽跳脱她的掌心时,它火做的猎猎毛羽便小了一丝,而等它距离她再远一些,它的身型也减小不少。
魏芣钱溢听了她的解释,一时间也犯了难,可是这会儿可没工夫让她们仔细思考对策。
卉听不懂她们说的话,此刻呆呆望着秋明,眼中是藏不住的崇敬。
钱溢飞速动脑:“你的火如果到他跟前,还能剩多大?杀不了他的话,能伤他也是好的。我们现在只需要一个时机逃跑。”
秋明想都不想就摇头:“不行,火到他跟前大概只能剩个苗儿了,而且就算我们逃走,他也能看见……”
她忽然顿住,眼里乍然闪出希望的光:“对啊!我可以烧他眼睛!”
卉还盯着她手里的火焰巨兽,激动得甚至想靠近去摸一摸,但还未付诸行动,那只猛兽便怒吼一声,猛然跃起,凌空疾行,吓瘫了一个又一个的追兵,身型也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一点微小的火苗,到达大祭司的眼前。
“呵,可笑,就这一点火苗,也妄图……啊!!!”
大祭司的惨叫响彻祭台,秋明的小火苗划过他的双眼,然后如同火星一闪消逝,只剩祭司双眼横贯一道血红。
族长和年轻助手慌了神,连忙扶稳即将摔倒的大祭司。
“啊啊啊啊!!!”祭司惨烈的尖叫持续响彻每个人的耳朵,所有人痛苦的捂住双耳,可那声音还是电钻般钻进脑子。然后在某一瞬,尖叫乍然消失,只余祭台周边还能听到。
“我要杀了你们!!!”大祭司疯狂怒喊。
远处,秋明熄灭掌心的余火,四个人一起冲进了更深的黑暗里。
山脚,斯诺侧耳听着,双眼上翻,几乎只剩眼白不见瞳仁。
槐岳看得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可愣是没敢打扰,生怕误了大事。火堆旁边的老奶奶他们也没说话,那副凝神聚气的模样,好似连呼吸都屏住了。
山洞里一时间只剩火焰燃烧木柴的噼里啪啦。
他们这一片都不敢发出动静,可是斯诺听着听着却时不时清清嗓子,就像里面卡了口老痰。
槐岳皱皱眉,也学着他的模样去听,可是半晌,除了木柴燃烧的噼里啪啦,还有山洞外面隐隐约约的风雪呼啸,其他什么都没有。
都是神使,没道理他能听见神明的旨意,她却听不到吧?
槐岳这样想着。
可是……好像他们原本也不是同一类的神使?
不知道斯诺保持这个姿势听了多久,久到槐岳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想要睡觉了,斯诺才深吸一口气,猛然回神。
他顿时满头大汗,双手摸上自己的喉咙,翻下来的浑浊瞳孔小幅度的颤抖,好像是经历了什么极大的灾难一般。
老奶奶立即跑过来,木头制成的杯子里是加热过的清甜雪水。斯诺仰头喝了个干净,粗喘着气,好半天才缓过来。
“什么情况啊?”槐岳想要凑过去,但是被老奶奶的眼神吓退。
斯诺张张嘴,可是嗓子里却没有声音。
槐岳以为是他声音太小,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顶着老奶奶杀她一样的眼神把耳朵凑到斯诺嘴边。
可是那嘴巴张张合合,除了嘶嘶的干哑声,没蹦出半个字音。
“啥呀?”槐岳不明白他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她正要再问,又有几个人族人跑过来,一下子把她给挤开了。
又是几杯水送到斯诺嘴边,他吨吨下肚,然后爆发出巨大的咳嗽声,像是被呛得不轻。
槐岳听他咳得揪心,站起来从顶部视角看他。
斯诺抬起浑浊的眼睛,里面好似闪出片刻的流光,但是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槐岳正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斯诺自己也在那个刹那顿住了身子,神色惊恐与惊喜交织。
“刚刚你的眼睛……”
槐岳话才说了个头,斯诺就猛烈地点头,看着槐岳的方向,指着自己的喉咙,随即摇了摇手。
“刚刚眼睛好了一瞬,但是嗓子哑了?”槐岳说。
斯诺点头,变得有些丧气。
得到肯定的回复,槐岳有些懵神:“你之前听别人占卜或者祭司之后,也会产生这样的后遗症吗”
斯诺摇头。
“头一次这样?”
斯诺点头。
“嘶……”槐岳摸着下巴,“这是个什么情况呢……”
她思忖片刻,又问:“你现在哪里难受或者是不太舒服?”
斯诺指着喉咙,然后顿了下,嘴巴张张合合,像是在说话。
可是老奶奶那一圈人挡住了视线,槐岳看不全他的口型。
斯诺扬起脑袋,冲槐岳招招手。老奶奶一圈人看情况,识趣地散开。
斯诺对槐岳张出相当夸张的口型——
“我的声音就好像被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