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李成功拿着个鸡腿吃的唏哩呼噜，压根没工夫搭梁爽的茬。
倒是卢永年耳朵竖了一下，迅速把碗里的饭扒完，笑眯眯道：“我吃好了。茅厕在哪里，我去方便一下。”
外人出去了，梁爽更是肆无忌惮：“跟你说话呢，今儿干了这样的事，你就不想想以后？”
“什么以后？”李成功毫不在意，“是你得罪了他，我又没露面，他就是真那么厉害，也不能找我撒气啊！”
“你！”梁爽都气笑了，“你也就是耍个嘴皮子了！我告诉你，咱俩是什么关系，有心人稍微一查就能查得到！到时候……”
“哎呀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顾时楠有三头六臂呢！他就是知道了又怎么着？我是正正经经自己考上了燕京大学，那考卷上写的都还是我的名字呢，就算要查，我也不怕！再说，他自己也没多干净，那一千块钱，哼哼！”
他翻着白眼说完，又继续跟鸡腿奋斗去了。
梁爽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旁边的李书记终于说话了：“成功，你表姐说的有道理。那件事确实经不得细查，既然他也考上了大学，咱们以后就不要再提那件事，也不要再去招惹他了。那就是匹独狼，面上不说什么，心里狠着呢！还有那个唐小茹，又不是多天仙，难道京市没有好看的小姑娘？你好好把大学念完，将来爸爸保证给你找个漂亮姑娘做媳妇！”
李成功瓮声瓮气嗯了一声。
李书记磕了磕烟斗，咳嗽两声，又对梁爽道：“小爽，姑父也要提醒你一句，回去以后不要多提顾时楠的事情，采访了什么就写什么，实事求是就好，千万不要乱写……”
“放心，采访我们是省城报社的安排，不是一个小记者敢乱来的。你要是不放心，过几天报纸出来，我们去买一份看看就知道了。”顾时楠安慰唐小茹。
唐小茹想想也是，不过又疑惑：“我们好像不认识这个记者吧，她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顾时楠垂下眼睫，压住里面刺骨的冷意，淡淡道：“不必在意。这样的人，迟早会翻车的。”
“三个月。”
八月底，唐小茹和顾时楠一起，提前踏上了去往京市的火车。
临走的时候，整个唐子山的乡亲们都过来相送，唐来顺和孙小荷更是又骄傲又不舍，一边往两人的包裹里塞鸡蛋，一边叮嘱他们路上注意安全。
到这个时候，唐小茹才知道，满肚子的话都说不出口是什么感觉，来来去去就只有一句最简单的：“爸妈，你们放心。”
抬头的时候，不经意发现对面林家的屋檐下，蒋红英正怔怔地望着这边。
她看上去瘦了很多，身上的衣服显得空荡荡的，原本红润饱满的脸颊也带着几分苍白，听说这一个多月她一直缠绵病榻，始终没有好彻底。
不过即便如此，蒋红英还是想办法把林小燕塞到了小学校，做了一名代课老师，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能量。
现在林家跟两个月前倒了个个，原来林家人都很沉默，只有蒋红英声音最大，现在蒋红英彻底沉寂下去，反而林小燕有了工作，整个人显得开朗多了。
蒋红英目光复杂，像是有话要说，但那么多人围着唐家，她到底没找到机会，等人群散去，大队的拖拉机也过来了，唐小茹和顾时楠压根没理会她，直接上了车，往县城而去。
两人一路颠簸着到了县城，又转汽车到省城，最后才买到了去往京市的火车。
这个时代的火车速度还很慢，要一天两夜才能到京市，还好两人运气不错，买到了卧铺，不必跟一大堆人挤在一起。
卧铺车厢人明显少多了，唐小茹第一次坐这样的火车，兴奋得很，一边坐在窗户边不停张望，一边跟顾时楠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顾时楠把两人的行李安放好，在自己的铺位上坐下，低声道：“那个，跟你商量件事。咱们已经离开了唐子山，往后称呼就不必那么正式了。”
“好的，师父。”
唐小茹顺口答应了，过了片刻才觉得不对，下意识回头，正好面对顾时楠不太赞同的目光。
“那个，师父，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前段时间那个梁记者的事情，你忘了？京市是陌生的地方，难免会有人想借题发挥，师父什么的，以后就不要叫了。”
“那我叫你什么？”唐小茹歪着头，清澈的眼眸里是满满的迷茫。
顾时楠咳了两声：“都是阶级同志，要不……”
“要不我就管你叫哥哥吧？”唐小茹转了转眼珠子，嘿嘿笑了，“你实在是帮了我太多了，我以前就说过，会把你当父亲一样尊敬孝顺的嘛！现在你不让叫师父了，那把你当哥哥可不可以？反正我肯定要听哥哥的话，将来有出息，也要好好报答哥哥的恩情。这样好不好？”
顾时楠呆呆地看着她，总觉得她说的话哪里不对劲，却想不出是什么问题。
唐小茹眼眸亮闪闪的，顾时楠莫名耳垂发热，下意识避开视线，拿了两人的水壶，去找列车员接开水。
他回来的时候，唐小茹依然坐在窗户边，嘴巴里哼着听不懂的歌儿，两条腿还一抖一抖的打着节拍，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火车已经开动，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这节车厢人很少，寥寥可数的几位乘客，距离他们也有一段距离。
少女侧脸的线条白皙而温柔，在昏暗的火车车厢里，她肌肤上细细的绒毛依然清晰可见。
“咦，顾哥哥，你回来啦？”
唐小茹清脆的声音让顾时楠心尖骤然一缩，一只手不小心歪了一下，水壶里满满的开水洒了一些出来，有几滴溅到了他的手背上，瞬间红了几块。
“啊，师父，你受伤了！”唐小茹吓得花容失色，伸手就要把水壶接过来。
“不要紧。”顾时楠避开了她的手，顺便把水壶放在桌上，盖子也拧紧了一点。
只是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发紧。
唐小茹以为他是被烫到了才会如此，连忙翻箱倒柜找药膏。
一番忙乱以后，顾时楠盯着手上被涂抹的好像受了重伤一样的手，莫名有点羞赧。
唐小茹还蹲在他身前，紧紧盯着那只手，往上轻轻吹了几口气，才眼巴巴抬头：“师……哦不，顾哥哥，你觉得好点了吗？”
顾哥哥……
顾时楠浑身一紧，那种头皮发麻，混杂着羞耻和战栗的感觉又来了。
他另一只手攥紧了身后铺位上的被子，偏了偏头，勉强道：“我没事，你……”
“那就好。”唐小茹猛地起身，就听梆的一声，她的后脑跟中铺的栏杆来了一个严丝合缝的亲密接触。
“哎小心——”顾时楠大惊失色，身体已经起来一半，却来不及了。
唐小茹眼冒金星，双手下意识捂着后脑勺，眼泪都下来了。
这时，火车刚好经过一段交汇铁轨，轰隆隆的声音更加剧烈，而车身也有了明显的摇晃。
卧铺之间的空间本就不大，唐小茹还处于头晕眼花状态，当即脚下不稳，一头扎进了顾时楠的怀里。
顾时楠就着一个半起身的姿势，只来得及伸出双手，虚虚环住唐小茹以防她摔到地上，两个人就一起扑倒在了铺位上。
一个也准备去接开水的老大爷经过，恰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摇摇头，喃喃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唐小茹：“……”
顾时楠：“……”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唐小茹才手忙脚乱站起来，呐呐道：“对，对不起，师……顾哥哥，你还好吧？”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唐小茹身上温暖清香的气息，顾时楠的手指下意识抓握了两下，又很快蜷了起来。
他慢吞吞坐起来，靠坐在最里侧，微垂着头，只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
“还好。”
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车厢里光线也很暗，唐小茹看不清顾时楠的神色，也就没注意他的耳垂，已经红的滴血一般。
她又摸了摸后脑勺，感觉不到湿润，大约是没有流血，只有一个软软的肿起来的大包。
唐小茹龇牙咧嘴地坐在自己的铺位上，才哀叹了两声，一只温热的手指就沾着带了点凉意的药膏，准准地落在了那个大包上。
她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挺直了腰，抬头望去，顾时楠修长劲瘦的身躯，被昏暗的光晕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宛若神祗般的影子。
唐小茹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