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朋友
让沈晋觉得难堪的是，明明大家一样年少，自己对于一顿饭食尚难掌控，反观对方，却能影响父亲仕途，使得父亲求助。
这样的差异，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而且，为什么要找他们帮忙呢？就没有其他门路了吗？
虽然沈父之前也跟沈晋说了几次要他找世子帮忙，但沈晋从未开口向卫擎风和莫子钰提过。
也许命运从来都是不公的，和自己不同的是，卫擎风和莫子钰他们都是父母双全，含着金钥匙出生。在他们的人生中，吃过最大的苦，不是挨骂挨饿挨打，而仅仅是被长辈训斥几句。
沈晋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沈少丞和卫擎风的对话还在继续。
“沈大人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卫擎风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听沈大人如此问话，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对方的目的。
沈少丞正思考着该怎么才能向一个孩子开口说出自己的诉求，没想到卫世子如此敏锐直接。他想了想，看向沈晋和莫子钰两人，然后才道，“能单独跟世子聊聊天吗？”
卫擎风点点头，“当然可以。”
“晋儿，你带莫公子出去走走，待会我再使人去叫你们。”沈少丞便对那两人道。
沈晋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默不作声地站起来。莫子钰利落地拉住他就走出书房。
两人也没有走远，就在前院的花坛边说话。莫子钰见沈晋脸色不佳，摸了摸他的头，道，“今日是你生辰，开心一点。”
沈晋提了提嘴角，道，“莫公子，谢谢你们今天过来。”
莫子钰耸耸肩，问他道，“听说沈夫人不是你亲生母亲，你生母很早就过世了？”
这个问题让沈晋的眼神变得不善起来，他硬邦邦地回答道，“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
莫子钰无奈地笑笑，道，“我母亲是因为生我过世的，父亲一直在边关，现在的莫夫人和她生的孩子都跟我不亲。其实我也很羡慕擎风。”
沈晋没想到莫子钰会突然跟他说这些，顿时有些无措，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不用这样，我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这些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现在不都过得好好的吗？这才是最重要的。”莫子钰又摸了摸沈晋的头，“有些事情是羡慕不来的，开心点吧。”
沈晋知道这是莫子钰对他的安慰，他接收到了。
沈少丞和卫擎风在书房单独谈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下人来请莫子钰和沈晋回书房的时候，他们正聊到卫擎风和莫子钰是怎么不打不相识的。
之后，卫、莫两人没有在沈府多留。
他们走后，沈夫人问沈少丞道，“事情谈得如何了？”
“世子答应会帮忙，但是要等。”沈少丞道，“他还说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沈夫人纳闷道，她实在想不到世子这样的身份，对沈家还有什么可求的。
“要我们给阿晋换个好点的住处。”沈少丞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夫人。
沈夫人讪讪道，“世子倒是有心，那就让他搬到清宜院去吧。”
清宜院就在沈越住的清宁院旁边，地方大，方位好，是个不错的地方。
“不过虽然世子答应了，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还不知道能否帮得上。”沈夫人斟酌道。
“离官员考绩也还有段时日，且看看再说。我自然也会找其他门路。世子对于晋儿如此关心，也是一桩好事。如果世子真能帮上，以后你对晋儿好一点。”沈少丞道。
沈夫人撇撇嘴，心下不喜。
这会都叫上“晋儿”了，看来李氏的儿子还真要靠着卫世子翻身了。不过沈夫人也能想得开，如果他真能帮上家里的忙，倒也不算白养他一场。
卫擎风答应帮忙沈大人的事，回王府路上就与莫子钰说了。平时莫子钰考虑事情更周全，所以也想听听他的意见。
莫子钰也算支持此事，但是觉得这事不能找王爷，他建议卫擎风进宫面圣时，可以跟皇上提一提沈家，肯定可行。
卫擎风想想也对。马上就是太后千秋了，到时候倒是个好机会。
太后千秋在四月，宫里举办了隆重的千秋宴。卫擎风随同王爷王妃一起进宫为太后献礼及参加宴会。
太后是先帝的原配嫡妻，但未能生下一儿半女，后来抱养了靖安帝，靖安帝争位时，太后的娘家对他助力良多，因此靖安帝对太后也很是尊崇。太后年纪大了，也喜欢儿孙绕膝，因此每年千秋都办得极为热闹，除了那些皇子公主以外，卫擎风也得多去陪陪自己这位皇祖母。
千秋宴上，太后笑着夸赞卫擎风这段时间难得乖巧了许多，没听说再惹出什么大祸。
靖安帝笑着应和太后的话，对卫臻道，“老八，风儿近来倒真是懂事多了，林老教导有方啊，朕都想安排他进南书房教教皇儿们了。”
卫臻拱手道，“风儿能老实一些自然有林老的功劳。如果皇上有意召其为太傅，林老肯定会很是高兴，皇子们都懂事，不像风儿还常把林老气得要动戒尺。不过，风儿最近少惹事倒也多亏了有莫家小子和沈家小子陪着。”
“朕倒是只知道莫大将军家那小子和风儿极好，这沈家又是哪个？”靖安帝问道。
莫将军如今代替镇北王领兵镇守北境，是靖安帝提携起来的心腹。靖安帝很是不喜莫家与镇北王府走得太近，好在除了一个不被莫家重视的前夫人留下的孩子常与王府世子往来之外，莫家其他人与镇北王倒是没什么交集。
去年时，靖安帝听说王府挑了莫子钰和一个五品官家的公子给卫擎风做陪读，也没过多关心。这会儿提起这个话头，就多问了两句。
卫臻答，“是光禄寺少丞沈博文的小儿子，名叫沈晋。”
靖安帝点点头，笑道，“莫家小子也是个不服管的，以前就常跟风儿一起惹事。看来这个沈晋才是风儿变乖一些的原因吧？风儿，你说是也不是？”
卫擎风点点头，“皇伯父说得极是，阿晋虽然年纪比我和子钰小，但是他学什么都快，还常要我们多学点东西，和他一起学习，我长进不少呢！”
“哈哈，看来这沈博文还真挺会教儿子的。”靖安帝被卫擎风的话逗笑，又暗暗刺了卫臻一句。言下之意，就是卫臻不会教儿子，才让卫擎风长成惹是生非的性子。
卫臻不想跟靖安帝计较言语上的长短，顺着他的话道，“沈少丞是比臣弟会管教孩子多了，沈晋那孩子虽然年岁小，但是天资聪颖，连林老都对他赞不绝口。”
“林老夸人可不多见，既然这样，风儿，你下次进宫的时候，可要把他带来给朕瞧瞧啊。”靖安帝笑着道。
卫擎风眉开眼笑地应道，“侄儿知道了，下次进宫一定带他来给皇伯父看看。”
这些不过是宴上闲聊，除了卫擎之外也没谁过多放在心上。
谁成想，过了没多久，靖安帝都快不记得这事儿了，卫擎风竟然真的带着沈晋进宫给靖安帝请安了。
在辰阳殿里，卫擎风带着沈晋向靖安帝叩拜行礼请安。
靖安帝抬手让两人起来，“免礼吧。你就是沈晋？今年几岁了？”
沈晋回话道，“回皇上，是的，我今年七岁了。”
靖安帝又考问了沈晋一些课业上的问题，见他都答得不错，小小年纪却进退有度，目光清澈，靖安帝点点头，心道确实是个好苗子。
他刚想说要给沈晋赏点什么，鼓励一下。卫擎风就在旁边说道，“皇伯父，阿晋还小呢，也没什么好嘉奖的，不如赏沈大人吧！上次您也说了，这儿子听话有出息都是父亲教得好，您看我那些堂兄都如此出色，也都是您教导得好呀。”
靖安帝被卫擎风夸赞得浑身舒畅，心情大好，笑道，“哈哈，风儿说得也对，沈少丞是正经的进士出身，潜心为朝廷做事多年，也曾听光禄寺寺卿赞过其能力不错。要是今年官员考绩不错的话，确实可以给他升一升。”
沈晋听到靖安帝的话，心下五味杂陈，他实在是没想到卫擎风竟然如此会说话，这么不计余力地帮沈家，还真的把靖安帝给说服了。
此时也不好说些其他，沈晋只能跪下行礼谢恩，“叩谢皇上隆恩。”
面完圣后出宫，卫擎风让王府的马车先送沈晋回府。
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人，卫擎风靠在沈晋身上，道“你今天在皇伯父面前表现得不错，我还以为你会紧张害怕呢。”
沈晋抿了抿唇，垂下眼帘，问道，“世子，您为何要这样帮我父亲？”
卫擎风揉了揉沈晋的头，笑道，“我这哪是帮你爹，我这是帮你啊。你爹如果升官了，你日子不也好过很多嘛。别想那些了，你是我的好朋友，能帮得上的地方我自然要帮啊。”
卫擎风理所当然的话让沈晋心里一动。
原来，世子是把我当朋友的。
这个认知让沈晋从心底里泛出一股愉悦来。
这是卫擎风第一次斩钉截铁地说出沈晋是他朋友的这种话来。沈晋这段时间因沈博文找世子帮忙，内心的抑郁和彷徨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先是莫子钰将自家事跟沈晋说了来劝慰他，现在世子又亲口说把自己当朋友。沈晋心里暖暖的，好像冬天时泡在温暖的水里。
“说起来，你几个月前送给我的那话本，我后来在临月斋也没找到下册，你到底是在哪儿买的？”卫擎风换了个话题道。
沈晋听他提起这事，突然有些羞赧起来，有些支支吾吾地问道，“那个你觉得看着还行吗？”
卫擎风靠在沈晋身上，没看到他突然变红的脸，便接着道，“还行啊，挺好看的，所以才问你下册啊。”说着，他用手肘捅了捅沈晋，“话说本世子这次帮了你们家这么大忙，那下册你就买来当谢礼送我好了。”
沈晋突然笑起来，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灿烂。他第一次觉得，老天爷待他不薄。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明天去王府时带给你。”下册他写好了有一段时间了，暂时没拿出来而已。
“那行。”卫擎风道，今天进宫有些累愣，到沈府还有一段距离，他靠在沈晋身上昏昏欲睡。
就在他即将睡着之际，听到沈晋叫了他一声。
“世子。”
“嗯？”卫擎风迷迷糊糊应道。
沈晋彳亍着，顿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卫擎风抬起头半耷拉着眼皮看向他，“怎么了？”
只见沈晋脸上慢慢浮出一抹红色，听他说道，“我以后，可以叫你擎风吗？”
卫擎风讶异地打量沈晋，笑着调侃他道，“你说说你，还真是势利得很。以往我跟子钰和你说了多次，让你别老是叫世子啊莫公子什么的，你都不听。这一次帮了你一回，就迫不及待改口了，啧啧，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啊，我真是看错你了。”
沈晋知道卫擎风这是拿他开涮，但止不住被他说得脸色通红，红色从脸颊开始蔓延，最后连耳朵都红起来了。
“我……”
卫擎风被他的模样逗得大笑起来，“好了好了，逗你玩呢，没想到你居然还跟个小姑娘似的脸红，哈哈，笑死我了。”
沈晋被他笑得十分不好意思，又听卫擎风说道，“不过以后你不能直接叫我名字，要叫风哥哥，知道不？快，现在叫一声来听听。”
沈晋：“……”
卫擎风见他不叫，也没为难他，打了哈欠又趴回沈晋肩上，道，“不跟你说了，我有点困了，睡一会儿，等到沈府你再叫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