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 133 章
修道之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谢哲宸没有打断甄水仙，十分好修养地任由她将一番不知所云的话说完，才缓缓道：“甄姑娘这些话真是让本王无所……”
话只说了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甄水仙今日的画外音, 顿了顿, 他道：“原来甄姑娘是打算终身不嫁？”
“的确如此。”甄水仙矜持高雅地点点头, 又反问谢哲宸, “难道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谢哲宸微讶地点点头, “甄姑娘这般，实在少有, 不过这既然是姑娘自己的意愿, 本王自然是尊重的。”
“王爷也觉得我与众不同是吗？”甄水仙骄傲地笑了，“其实我不在意那些虚名, 只是觉得我有这般才华, 不能被埋没在后宅之中。”
谢哲宸轻轻笑了笑：“甄姑娘赤子之心，令人钦佩。不过本王一向以为，女子是否被埋没在后宅之中, 同成婚无关。”
“说来说去, 王爷还是想劝我成婚。”甄水仙倔强地挺直了脊背，“但若是成婚，我便是你的王妃，而我只想做我自己。但你放心，你若想是日后想要子嗣继承王位, 大可叫通房侍妾生，我不会像寻常女子那般介怀的。”
谢哲宸饶是见多识广，听到甄水仙甚至都替自己规划好了人生路径，忍不住扶额大笑起来：“甄姑娘, 你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只是你担忧的事实在是杞人忧天。”
甄水仙睁大眼睛看着谢哲宸，眼里闪过一瞬迷惘：“王爷你为何发笑。”
谢哲宸停下了大笑：“本王突然觉得，甄姑娘这才女做的十分辛苦，何苦为了与众不同总是端着举止，姑娘日日如此，难道不累么？倒也不必如此刻意。”
不得不承认，甄水仙确实很有才情，她从小在赞美声中长大，但这些赞美，似乎成了她的负担，她太自信了，总觉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甄水仙当然不肯承认：“我没有刻意过，我一向洒脱，随心而行。”
谢哲宸淡然道，“本王实在不懂甄姑娘，既然姑娘自己的人生不想让别人做主，却为何要替本王规划人生，连子嗣之事姑娘都安排好了。”
甄水仙的嘴张了张，想说什么，还没想好该怎么说，谢哲宸已经端茶送客了：“甄姑娘不必过于担忧嫁娶之事，旁人本王不知，但本王从未想过要娶你。至于姑娘所说的，要同本王做知己之事，本王也没什么兴趣。本王还有约，甄姑娘请回吧。”
谢哲宸说完摇了摇头，转身先行离开了。
“阿莹！”安逸气喘吁吁冲进兰珮莹的闺房，“那、那地方咱们的人手送信回来了。”
兰珮莹的瞳孔一缩：“是事情成了吗？”
安逸转身从思阳手里的信鸽脚下取出信筒，小心翼翼地把里头的纸条倒出来，递给兰珮莹：“你快瞧瞧。”
纸条篇幅有限，只有寥寥数语。
兰珮莹缓缓道：“他们一直没有等到桑舒婉路过，现在将人手兵分两路，一路驻守在原定的伏击点，另一路沿途往回找桑家的马车了。”
“怎么可能找不到人，我安排的地点是我精挑细选的必经之路，她根本就没有第二条大路可以走。”安逸觉得太奇怪了，她生气道：“那我再多派点人手出去找，就就不信弄不死她。”
“不必了。”兰珮莹打开火折子，将手中纸条慢慢地燃掉了，“或许她绕小路逃脱了呢，总之不需要大张旗鼓，即便她平安到了祖籍，咱们想动手也有的是机会。”
思阳低声道：“郡主说得对，表姑娘再耐心等一等，说不定过几天就有消息了呢。”
她其实知道的消息比兰珮莹更多，也知道的更早，因为谢萧舟自从知道明王府的计划后，便一直派人暗中配合他们。
有一队暗卫跟着桑家的马车监视，另一队则守在明王府府兵伏击地点的更外围区域清场，确保他们动手的时候，不会被无关的人发觉。
就在前几日，桑家的马车进了太行山脉里的管道之后，在一处隐蔽的山谷，被突然冲出来的一伙凶神恶煞的大汉袭击了，那些人将桑家的车队，连人带马包括全部虏走，拖上了山。
因为此地离预定的伏击地点不远，所以这一队的暗卫首领因为这便是明王府的人，因为在管道上杀人太多显眼，所以将人带进山里杀，便没有动手阻拦。
那些人连同桑家人很快隐没在浓密的山林里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这边暗卫首领派人放出信号，去联络另一队暗卫，预备回京城叫差事，谁知一问之下，才知道，方才动手的人根本不是明王府的人。
这下两边暗卫都急了，连忙循着路进山查找，但是哪里还能找得到。
太行山脉横亘几省，山深林茂，沟壑山谷四通八达，若不是经验丰富的猎户，寻常的本地人上山都会迷路，何况是京城来的暗卫们，纵然他们武功再高，此刻也难有用武之地。
两队暗卫再度汇合之后，经过分析，认为桑舒婉应该是被山里的土匪带走了，在这样的山林里，只有土匪们能做到来去无踪。
他们只好一面给京城报信，一边加紧想办法查证桑舒婉到底是死是活。
而这些事情，明王府的伏兵们一无所知，他们苦苦等着桑家的车队无果，这才有了飞鸽传书给兰珮莹一事。
谢萧舟给他们的命令是，一旦查清楚，便假装山中的猎户，将消息透露给兰珮莹的人。
思阳想到这里，又道：“表姑娘不如给他们去一封信，叫他们但凡见到山里的猎户便多问几句，山里的事情，猎户们最清楚了。”
“行，我再派些人去桑舒婉的老家看看，目前也只有这样了。”安逸虽然急，但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她看见巧梅正在给兰佩莹正在梳妆，便问：“你打算出去吗？”
兰佩莹微笑道：“是的，我打算出城。”
“我知道你要去哪儿了，阿兰前几日说她跟她阿娘一起去看过了，我正想问你要不要去凑热闹呢。”安逸拔下兰佩莹头上一根不方便带帷帽的流苏发簪交给巧梅，“给她换个舒服些的。”
“这可是今年京城最时兴的款式。”巧梅撅起了嘴，虽然这样说，她还是给兰佩莹换了一朵轻便的簪花带上。
兰珮莹照着镜子转了几下头，很满意：“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巧梅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我每次都是胡乱梳的发髻，首饰也随便戴，哪晓得郡主每次都有不同的美法。”
安逸手一挥：“出发。”
上京城西十五里有个柳家庄，得名于村口一棵枝繁叶茂据说生长了千年的大柳树，那大树粗壮的三人合围都抱不过来。
可惜这棵老柳十几年前便枯死了，空留一根巨大的树桩，静静矗立在柳家庄的村口，无言地述说着岁月的沧桑。
安逸到中原后，对什么都很好奇，每天在上京城里城外四处转悠，她曾经去看过这棵老树，回来后跟兰珮莹惋惜，说那大柳树千年或许有些夸张，几百年是肯定有，可惜了。
就是这样一棵死了很多年的老树，在前段日子，忽然被人发现，不仅树冠上有个枝丫发了叶子，旁边的地上竟然还从根部还长出一个新芽。
与此同时，柳家庄几个长年生病的老药罐子，竟然神奇地好转了。
京城内外人人都说是柳树仙翁显灵了，还带了一个仙童来，于是柳家庄有带着香烛去替家中老人求长寿的，还有去求多子多福的，不知是不是巧合，一个成婚三年未育的媳妇儿，居然去给老柳树磕头第二天，便发现自己有孕了。
事情一下子传开了，方圆百里都轰动了，去的人自然越来越多。
柳家庄到了，还没靠近，便看见前方人头攒动，堪比城隍庙会。
安逸咋舌：“这么多人！”
兰珮莹依旧用的是寻常富户人家常用的黑篷马车，她下了车，轻纱长幂篱从头一直罩到了小腿，只露出一双精巧的玉足。
从京城里头来的金贵姑娘们大多是同她一样的打扮，兰珮莹这一身并不显眼，但不远处的土坡上，仍有一道锐利的目光，从她下车后，就发现了她。
兰珮莹抬手将幂篱的轻纱掀开一条细细的缝隙，看了一眼远处那棵挂满了各色红线红绸红丝带红香囊和平安符的老柳树，它火红地伫立在那里，像一个蒙着红盖头的新嫁娘。
树下，还有人在用力将手中写了吉祥祈愿的物件儿往上抛，想要抛到树顶最高处的枝头上，仿佛这样，心中夙愿便能更快达成。
“这种事，虽然说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但谁家中有久病缠身的老人，难免想来试一试。”
兰珮莹放下幂篱，顺着人流向前，走到离大树还有十几丈的地方，人群已经接踵摩肩，她不便再向前去跟这些百姓们挤，便停住了脚步，双手合十，闭目虔诚地祈祷了一番。
兰珮莹睁开眼睛，从袖中摸出两根书香和墨韵昨晚连夜绣好的绸带递给安逸：“现在就靠你了，抛高些，多接些福气。”
安逸拿到手看了一眼，上头绣着沈老太君和兰姑奶奶的生辰八字。
紫书也期期艾艾拿出了三根上头写着字的红布条：“这是春花托我带来的，说是要给她爹娘求康健，还有给她弟弟求转生的，表姑娘再帮个忙吧。”
“包在我身上。”安逸二话不说便接了过来，看思阳眼巴巴看着，又将这三根给了思阳，“瞧你的了。”
思阳忙不迭地答应，因为兰珮莹是突然决定出行，她没来得及安排暗卫保护，很不放心兰珮莹独自在人群中等着。
思阳踮脚往左右看了看，发现附近有个土坡，兰珮莹若是在上面，出什么事，她能立刻发现，忙道：“姑娘，那处坡上高爽，人也少些，你不如去坡上等着，表姑娘这里好了就去找你。”
兰珮莹点头答应，带着紫苏离开，不意刚到地方，便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