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 126 章
沈彦瀚大惊失色：“阿娘, 这是欺君，你为何要这样做，难不成就是为了让我娶戚暖暖，她到底对你下了什么迷药, 你竟然冒着死罪也要让我娶她。”
“你说得这是什么混账话！”周夫人气得在沈彦瀚后脑勺狠狠拍了一巴掌, “若你满脑子都是这些小情小爱之事, 如何成得了大器。”
沈彦瀚不吭声了。
周夫人言简意赅道：“我们在京城的这段日子, 你祖父和你爹一直在同北戎的汗王谈判, 我们已经决定跟北戎结盟。”
沈彦瀚陷入了震惊：“祖父和爹竟是打算叛国，跟北戎勾结！万万不可, 我们沈家在大周已经是封疆大吏, 顶级侯门了，即便是帮助北戎南下成功, 终究是贰臣, 不会比现在更好的。”
周夫人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祖父和你爹打算裂土分疆，让北疆四省三十六州从大周脱离出来, 成为一个新的国家。”
沈彦瀚目瞪口呆：“可皇上不会同意的。”
周夫人冷笑道：“皇上当然不会同意, 但也由不得他不同意，北疆本就在咱们沈家的治下几十年，老百姓早就只认镇北侯不认嘉顺帝了。既然如此，不如再向前进一步，总做人下人有什么意思呢？再说这对北戎和大周来说, 其实都是好事，多了一个国家在中间做缓冲，两个大国的关系也能缓和一些。”
沈彦瀚道：“可是……”
周夫人打断了他：“没有可是，此事只许胜不许败。你爹说了, 北戎汗王已经决定出兵帮助我们，到时候我们在边境打大周一个措手不及，国号已立，他们不承认也得承认。”
沈彦瀚纠结道：“我不是信不过爹的本事，只是外祖父一家还在京城，沈家二房有好些亲戚也还在京城，若我们起事，他们怎么办，皇帝不会放过他们，谋反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周夫人终于叹了一口气：“这些事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谋大事者必须不拘小节，我既然嫁进沈家，便是沈家的人，你祖父和你爹已经做了决定，我也只能支持他们，只能对不起我的娘家了。所以这次出来，我找了个借口带了你几个表弟出来，万一……的话，好歹给周家留个后，至于沈家二房，那算什么正经亲戚，不必管他们。”
她拍拍沈彦瀚：“你祖父登基，你爹便是太子，将来皇位终究是你的，这就算是为沈家光宗耀祖了，即便百年之后去了地下，沈家的老祖宗也不会怪我们不顾血脉亲情的。”
沈彦瀚闷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眼睛里射出奇异的光，表情逐渐扭曲疯狂。
“这世孙做的没甚么滋味，我不做了，等我当上皇太孙，那时便能为所欲为了，我要把阿莹收入后宫。”
周夫人一愣，大怒：“你怎么还在想那个狐媚子丫头！”
斥责了沈彦瀚后，她又叹气：“罢了罢了，你将来是要做国君的人，多几个女人开枝散叶也是应当的，既然你跟她这孽缘未尽，娘一定成全你们。你先不要急，回到北疆成大事之后，我们再想法子偷偷将她掠去北疆。”
周夫人虽然不喜欢兰珮莹，但是她得到北疆来的密信之后，忽然明白了沈侯爷为什么对沈彦瀚和兰珮莹的婚事那么满意的原因。
兰家在民间和军中的威望无匹，兰珮莹以兰家唯一继承人的的身份嫁入沈家，显然比娶戚暖暖更好。
沈彦瀚可以得到更多的名望，沈家在北疆起事也能获得大周官兵百姓更多的同情。
兰家富可敌国，当初这门亲事若是顺利，按照夫君的安排，叫兰珮莹卖了所有兰家的产业入北疆，不知道该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可惜日后即便能把兰珮莹掳去北疆，这笔财富也得不到了。
想到这里，周夫人不禁想起了亲事作罢的原因，就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女娇蕊，把这么好的一桩婚搅黄了，周夫人觉得有些得不偿失了。
而且娇蕊再也不能生育，流产之后，最近整日哭个不停，周夫人一见她就觉得厌烦，沈家正要举旗造反，娇蕊在这当口流产，实在不是吉兆。
周夫人淡淡吩咐：“把娇蕊挪到最后头的马车上吧，你尽量不要再去见她了，实在晦气，你最近凡事都得讨个吉利。”
沈彦瀚满心想着兰珮莹，“嗯”了一声应了。
夜幕降临，谢萧舟一身白色素锦中衣坐在灯前，黑发披在肩膀上，薄薄的衣料透出胸前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即便是刚刚沐浴过后的最为放松的时刻，他整个人依旧散发着沉稳内敛的气度。
他手上拿着的是几份武官的履历，眉心微微蹙起，陷入了思索。
内务府新分来的小太监手捧着燃着月麟香的香炉，毕恭毕敬地想要进书房去安放，他刚进来，便被四喜用眼神制止了。
四喜将他拎了出去：“谁叫你送香来的，不知道太子殿下不喜欢熏香么？”
小太监嗫嚅了一下：“喜总管息怒，喜总管一向教导奴婢们办差眼力见儿要活络，奴婢今天见这新贡来的月麟香品相极好，想着殿下过往在宫中爱用这香，所以就……”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送来讨殿下欢心了是吧，真是马屁拍到马腿上。”四喜戳了戳他的脑门儿，“殿下早就不熏香了，因为……”他顿了一下，总不好告诉别人，殿下喜欢的臻郡主不喜欢闻香料的味道，所以殿下不熏香了吧，毕竟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儿，“反正你给我记住喽，殿下的房间，殿下的衣裳用物，一律不准熏香，殿下不喜欢。”
小太监唯唯诺诺答应，退下了。
四喜一抬头，看见东宫詹事张轩和少詹事崔玉荣联袂而来，他连忙一甩拂尘迎了上去：“二位大人可算来了，殿下等了好一会儿了。”
“下官等见过殿下。”
张轩和崔玉荣进去的时候，谢萧舟已经离开书桌，站在墙边的舆图前沉思，他颀长的背影沉静卓然。
“平身，赐茶。”谢萧舟坐回去，“你们知道孤最近安排沿海诸卫所换防之事吧。”
张轩道：“臣有所耳闻，但这只是东部几省小范围的变动，虽有些繁杂，但这几省官道通达，换防不难，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谢萧舟淡淡道：“除此之外，孤还禀明了父皇，秘调了十万人的部队北上，趁着换防，化整为零往北集结。”
他起身又走到舆图前：“你们过来看。”
张轩和崔玉荣连忙去舆图旁边听候吩咐，谢萧舟修长有力的手指点在上京处，指头往南下滑了一点，顿了顿，又用力拐了弯儿反向朝北。
“孤为了端午龙舟会调入京城的这几万人的部队，这几日就该离开了，你们安排下去，让他们的大部队明着朝南方开拔，但是不要回原籍驻地去，化成多股部队，绕路北上。”
崔玉荣眼睛一亮：“殿下的意思是，让人们以为部队回去了，实际上并没有真的回去。”
张轩想的更多些：“殿下此举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么，或是为了提防北戎？”
“不光是为了防着北戎。”谢萧舟目光深远，意味深长，“孤已经同父皇谈过，趁着这次定西侯陆家回京的机会，要改变如今一家将领镇守一地，数代人不变的局面，同时为了加强朝廷对他们的控制，以后戍边将领单枪匹马上任便可，家眷和世子都留在京中。如此大刀阔斧的变革，镇北侯府知道后，会做何想亦未可知，孤不得不防一防。”
崔玉荣目光中顿时满是钦佩：“殿下深思熟虑，下官佩服至极。”
张轩沉吟着道：“殿下，万一，臣是说万一，北边有战事，沈家又不顶用的话，殿下觉得如今朝中，谁可以领帅印？”
谢萧舟从容道：“兵部尚书刘泰初，是孤亲自提拔上来的，他的履历十分合适，虽是公侯子弟，却是自己考了武进士出身，行事作风稳扎稳打，有为帅之才，只是缺乏些历练，孤从军中调几个经验丰富的副将给他，便够用了。”
张轩捋了捋胡须，安心道：“殿下眼光独到，定国公刘家的世子刘泰初，的确有栋梁之才。”
对于同北戎开战这件事，谢萧舟很重视，但并不恐惧。甚至实在无帅可用的话，他还可用自己上，前世他曾经御驾亲征，真刀真枪跟北戎汗王对战过，而且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战胜了北戎。
张轩和崔玉荣告退，谢萧舟回到寝殿，四喜伺候着他就寝，吹了灯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谢萧舟闭上眼睛，静静地思索着，浓密的睫毛像两柄羽扇在鼻梁双侧铺开，轻轻地颤动不停。
这一年是重生以来，最为关键的一年，前世所有的剧变，都发生在这一年的夏天之后。
他眼下的面临的局面，其实比前世要好许多，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北戎对他的认知有限，他却很了解北戎，重生以来，他第一件事，便是将北戎的国力国情，仔仔细细查了一遍，这么多年也一直在密切关注。
前世的他没想到父皇会壮年早逝，也没想到北戎会突然开战，更没想到，他那位外表贤淑温良的小姨母--桑皇后，和他老实憨厚的舅父，骨子里那般精明悍利，一个翻脸差点把他吃的渣都不剩。
今生，他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
他会打碎一切阴谋，让这个锦绣盛世延续下去，他要在繁花似锦中，守在阿莹身边，好好呵护她一生。
想起兰珮莹，谢萧舟焦灼的内心忽然变得平静了，眼睫的颤动渐渐变轻，神志逐渐迷蒙，似睡非睡之中，忽然听见四喜去而复返的敲门声：“殿下，思阳来了，她说有事关郡主的要紧事必须禀告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