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肆捌
她是唯一的周唯。
空荡昏暗的房间里，铺满冰冷月光。周唯破碎的哭声回荡其间。
“不想结就不结，你敢吗？”孙茉莉镇定地问。
周唯哽咽着，迟迟没有给出自己的答案。她们不约而同地知道，周唯没有说不敢的筹码。
“你不敢，周唯。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不管不顾的人，即便你表面装得再坚强，再无情冷漠，但事实上你不是一个真正冷血的人。”
孙茉莉随手抓了一件外套，拉开房门，边走边跟周唯说话。
她和周唯就住一个小区。下楼走几步就可以到。
“你17岁那年，嚷嚷了一年你不喜欢周盼。可是你20岁那年，周盼意外从楼上滚落下来，你拼了命地护着他，摔断了脚踝，这辈子再也不能跳芭蕾了；
你17岁被周伯礼掐着脖子，差点窒息死了。可是后来周伯礼跟你说一句，周家缺钱，你一头扎进娱乐圈，陪那些资本家喝酒，唱歌，让自己低到了尘埃里，换来的每一分钱都填了公司的缺。
周唯，我觉得这样已经够了。你赔上了你的梦想，你的生活。你那天来跟我说，你决定和程钰谦订婚，你说的时候笑得那么灿烂。
可是我知道你其实是骗我的。你骗过所有人，这样你就假装骗过了自己。
我不想看你再把自己的人生也赔进去。我跟你说这些，只想告诉你，你已足够好，你已做了太多，这一次即使你说你周唯就他妈不嫁了。
上帝都不会拦你。”
孙茉莉说这些话时，大脑飞速运转，整个人都在发抖。
现在她的话说完了，她人也到了周唯家门口。她按响门铃，“开门，周唯。”
周唯胡乱抹了把眼泪，起身去开门。
开门后，孙茉莉也是满脸挂着泪，却在看到周唯的一瞬间，露出灿烂的一个笑。她一把将周唯抱紧，两个人在周唯家门口抱头痛哭。
“周唯，我长这么大都没这么条理清晰地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孙茉莉抱着周唯呜呜哭，“不要再委屈自己了。世界上哪有父兄有手有脚，要依靠你一个女生牺牲自己幸福来换取财富的？
他们就这么利用你，欺负你。我每次想到都气得要死！”
孙茉莉不是没有劝过周唯，但那时的周唯20出头的年纪，失去了爱人又失去了梦想。她对未来一片迷茫。
这时有人说他们需要周唯。
这在当时是一个莫大的诱惑，亦是一种难以察觉的，实则畸形的鼓励。
至少当时拯救公司这个信念，拉了周唯一把。
“你在娱乐圈这么多年，虽然不如实现梦想开心但至少成就了新的事业。可如果你真的和程钰谦结婚了，你真的会快乐吗？”
周唯心中的答案是显然的，不会。
“周唯，你别怕。结婚这件事，在任何时刻你都有拒绝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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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退婚这件事不能直接和两家长辈说。但是她可以试着和程钰谦说。
毕竟结婚是件你情我愿的事情。如果她不愿意，没有人能强迫她。她想徐徐图之是担心伤了两家的和气。
次日。
程钰谦按时来接周唯。
汽车如约堵车了。李元华挑选的婚纱定制工坊，是全手工定制，工作室在郊区。他们走的高速，却堵在了水泄不通的收费站。
“紧张吗？”程钰谦借着等待的空隙与周唯说话。
周唯摇摇头，没出声。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她面对的不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程钰谦至少在她最需要维护的时候，挡在了她身前。
她现在一脱离困境，就想要把人甩掉。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白眼狼的形象。
“怎么了，不开心吗？”
“没有。”
“没关系，今天就是去量个尺寸。如果你不喜欢我妈妈安排的，我们可以之后去别家店。不用全部顺着我妈妈的心意来的。这毕竟是我们两个的婚礼。”程钰谦好脾气地安慰周唯。
周唯的手被他握在掌心。
“程大哥……”
“怎么了？”
周唯犹豫再三，“我不能和你结婚。”
这句话说出来，周唯明显感觉程钰谦握着她的手像脱了力一样，不安地颤动了几下。
随后周唯默默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怎么突然说这个，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话吗？”
他以为是程山对周唯说了什么。但是从之前周唯对程山的态度，他又不确定。
周唯以为他要迁怒于孙茉莉，连忙说：“没有，是我想通了一些事。我觉得我需要慎重考虑我的未来，所以我不能和你结婚。我把你当成敬重的人，你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但那个人不会是我……”
“为什么不可以是你呢？”程钰谦蹙眉，一脸难以置信。
“我很感谢你当初帮助了我，可我只想感谢你。对你，我没有其他感情了。即便我们结婚，我想我也不会让你更满意更快乐的。”
“我愿意和你结婚，就是因为你是我在意的人，是能令我感到开心的人。我希望我也可以成为你看中的，能给你带去快乐的人。”程钰谦轻声说道。
“和你相处很舒服自在，但是我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喜欢。这是珍贵的友谊。”
程钰谦转过脸去。
车内一阵长久的沉默。
“抱歉……”周唯歉疚道。
程钰谦捏着自己的眉心，良久，他才出声道：“我尊重你的决定。只是这件事不能直接和长辈说，我们两个的订婚和退婚，都是需要慎重对待的事情。”
“我明白。”
“你给我些时间，我去和我父母说清楚。然后……”他长叹一口气，“然后我会放你离开。”
“谢谢你，程大哥。我也会和我家人说明白。”
“今天你还是和我一起去，我们，我们先演戏，装样子。”
周唯此刻对陈钰谦满心的愧疚，演戏这点事她信手拈来。
虽然因为堵车迟到了一会儿，但李元华见到两人一起来，仍旧满脸笑意。
对着与她熟识的裁缝对周唯赞不绝口。就连做了几十年裁缝的老师傅，看见周唯娇好的面容与曼妙匀称的身材之后，也是大为称赞。
“周小姐，我的衣服非常荣幸能够遇见你这样一位主人。”
周唯心虚，却不表露出来。仍旧笑着回应：“师傅，不敢当。你的衣服衬的上任何一位美人。”
“看看，嘴甜吧！我早跟你们说了，还不信！”李元华骄傲极了。
“周小姐，请随我来。”裁缝的大徒弟领着周唯去量尺寸。
尺寸量地很快，但是在商量婚纱的款式、材质用料等方面几乎用了大半天。
最后众人一起在工作室里的餐厅吃了饭才打道回府。
周唯明天难得剩下一天休息时间，回家倒头就睡，一觉睡到次日中午。
因为解决了婚约这个担子，她的心情轻松了很多。不仅中午自己亲自做了美味的早午餐，还把孙茉莉也拉过来，两人像大学时一样，享受休息日窝在一起看电影的惬意时光。
次日一大早要飞去西南地区一个偏远山村。周唯有个公益项目，她为当地小学的学生购置了许多新的生活用品、学习用品。
为了宣传周唯的正面形象，她需要去小学那里陪伴孩子们度过愉悦的一天。
其实周唯自己很愿意参与这样的事，即便不需要拍摄她也会去。现在有了拍摄这一环节，反而弄得有点像作秀了。
周唯大学时就有个想法，她想参加学校的支教团，来这些偏远山村教孩子们学习舞蹈。
但后来她扒了学校的官网才知道，这样的支教团不仅对成绩有要求，而且由于报名的人太多，所以参选者在大学期间所获奖项的多寡、含金量等也被纳入了筛选标准。
周唯大学的六级都是磕磕绊绊过的，光是成绩一项就比不过其他人。
最后无奈作罢。
反倒是投身工作之后，手头有盈余时，她多了更多机会做这些公益。
周唯抵达镇上之后还要坐大巴车，正当她上车疑惑为什么还不出发时。
镇长过来向她解释：“周小姐，麻烦你先稍等一会儿，我们还需要等一些人。”
“好，我不着急。”
她的行程上预留了三天在这个公益项目上。因为考虑到这里山高路远，山路崎岖难行，需要浪费许多时间在路上。所以她现在不急着赶路。
等了约莫十几分钟，大巴车上陆陆续续有些人上来。
周唯旁边坐着孙茉莉。
正午的太阳十分刺眼，周唯将帽檐拉低遮住自己半张脸，躲避刺眼的阳光。趁着等待的时刻闭目养神。
闭目养神地太过惬意，就连身边什么时候换人了都没注意到。
直到镇长上车后，慷慨激昂地大声说：“谢谢大家的到来！十分感谢，多亏这些天大家的辛苦付出，我们的九转山小学的校舍焕然一新，还为我们带来了这么多书籍，生活学习物品。我代表全镇的人，感谢大家！”
周唯被这慷慨激昂的发言吵醒，她拉下帽檐，第一眼没有看见弯腰鞠躬的镇长，反而在寻找镇长的过程中，看见了坐在自己旁边的程山。
周唯被吓得一下坐直身体，“你怎么在这？”
程山被她逗笑了，在阳光的照射下，他整个人包括眉眼，都是柔和的，“这么怕看见我吗？我们昨天就到了，今天跟着镇长来镇上买些新鲜蔬菜和肉类，给小学的孩子们改善伙食。不过主要任务是接你们。”
周唯一下子找不出什么话来怼程山。只好干咳几声，“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参加这个公益项目。而且为什么我的项目临时加了合作伙伴，却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啊！”
“可能是主办方觉得不说也不影响吧，我本来就打算做公益。只是刚好知道你也在做，我就在加入项目之后，把我来的时间提前了。跟你一起。只不过我捐的钱正好够他们用来翻新校舍了。”程山乖乖解释。
“哦。”她无话可说，因为不想看见程山。所以又戴上帽子歪到窗边闭目养神了。
却被程山制止，“我把外套给你垫着，你枕着外套靠在窗户上会好些，不然等会儿山路崎岖，会颠着你的头。”
“我有外套。”周唯刚准备拿自己的外套，却发现孙茉莉这个叛徒，把她的东西都带到了后面。
周唯只好接过程山的，生硬道：“谢谢。”
“不客气。”程山一本正经地回应周唯的每句话，“如果待会儿颠的厉害，你感觉不舒服的话可以跟我说。我的肩膀也可以给你靠。”
周唯狠狠瞪他一眼，“你想的美！”
程山无辜。他还想问周唯要不要听歌，他有蓝牙耳机，他还有晕车贴。
但是周唯明显一副不想再被打扰的样子。他只好乖乖闭嘴。
内心却很开心，周唯现在都会说他“想的美”了，已经不是一开始那种丧丧的状态。
坐在程山右手边一侧座位上的周林看见程山这幅大狗狗的样子，下巴都要惊掉大巴车底了。
他跟着程山五年了，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程山！作为助理，他欣慰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