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清风院老鼠至
清风院正厅和大院里已人头攒动,杂工组的人最后入院,小尘第一次进来这内院,确实可以说得上宏大,那大院怕是有家乡四块地般大小,地下全是一溜的青石铺成,而且都显光泽,正是众弟子寻常勤学苦练踩磨出来的。
四周围院边设置有坐歇处,靠正厅这边是一排排可茶歇的桌椅,中间是一阶阶相连石凳,靠外院门处是杂工组一排排条凳…院中有方形小台,应是弟子比剑台,还有木桩,兵器架…中央一根杉树做成耸立有一丈半高的院旗杆,只是今天上挂一层红布,并未挂院旗。
小尘随着爹娘牵着付婷跟着杂工人群进到这内院来,这气势恢宏的院子和身份座次分明的座位分派在他眼里并不以为意,这种区分有时候也有必要,虽然他只在乎的是人,在他眼里人人平等,只以善恶区分,但你不能要求别人个个都和你一样。
大院内已经满是人影,怕是有二百来人,基本皆已入座,可能多了很多家属之故,坐的并不整齐,小尘只见人群中这个和那个含笑点头招呼,那个和这个隔着几人微微起身拱手行礼,又有的小声谈话…虽闻人声不断,但整体上并不显嘈杂,只感觉气氛闷而隆重,就像田野间一堆蝗虫飞过时的扑哧展翅之声。
小尘扫视一下人群,看到了两处有熟人,一处是石阶凳人群中的夏青厚和他两位家中长辈,没看到婷婷女伴夏媛媛,另一处是对面围院边的杂工处看到了江海和“为什么”大哥姚兴国,难怪江海寻常“论道”总消息灵通些。
这时江海也看到了他,站起来“颇有声势”和他点头招呼,他便也点头回应。
远处正厅门前廊檐下有一位衣着华丽的人正在跟老院主拱手说着话,说了几句朝旁边两位公子模样的人行礼便退至茶歇桌椅处又和身旁之人招呼起来,果是弟子家属。
小尘不禁仔细看了看,廊檐两边分别站在两名弟子值岗,暗想自己如要单独和大陈公子谈话怕是近都近不得身,该如何引起大陈公子注意还得再想想…
老院主身旁二人,应该是大小两位陈公子了,至于老院主,以前在一次织造处教习训话时老院主曾在旁边说过几句话,是以小尘见过一次,清瘦有须,一脸和仁。
此时小尘运目看向老院主旁边两位公子,只见左首座上年龄大自己好几岁的脸形略圆,应是大陈公子,右座年轻公子脸稍长但瘦削有肉的应该就是青城修习十年回来的小陈公子了,虽然隔的远但看的清楚,他总是一个人在广阔田野或山边极目远眺,似想看透那天边更远处是些什么…是以一向目力极佳。
小尘暗忖果然,大陈公子墩厚、小陈公子洒脱,他并不会相面,但相信相由心生,人会随成长改变面相,一个恶人长期为恶或心久积怨便总会慢慢形至脸上…
这时只听得旁边石阶凳边的一些家属正互相传话,好像是从刚才那位和老院主说话的弟子家属处几人隔几人就这么连绵快速就像风吹稻禾连点头般的传到石阶家属这边来,到条凳杂工这边止住。
小尘隐约听到说的是:连鲁安贵家也要在试剑后便接鲁公子回家了,据说跟老院主说的是盛感清风院栽培,现其艺已大成,只是其子年岁已长家中长辈牵挂,无奈需接回家中…
近处这两位传话之人还互相小声商量:“我们是不是也以家中长辈挂念之由待试剑后便说…““周兄我另有说法,但却是需接犬子返乡了。”
小尘余光见处,众家属交头接耳者不在少数,其中竟有夏青厚家中长辈也在小声商量,看夏青厚低头无奈的神色,知道夏家也是“无奈”需接其回家了,夏大哥看来也已“无奈”同意,看来不少人已知清风院可能不久后就会有麻烦。
他不赞成但也不反对别人这么做,毕竟趋利避害正是天下大众之常情。
突然,人群安静下来,原来是大陈公子已起身前行几步来到廊檐中央,似要宣布试剑测试开始了。
果见公子立身对着众人喊道:“列位尊长,列位同门,今年院中试剑跟以往不同,有众尊长在此相观,望众同门认真以待,不紧张不懈怠,试出自己寻常苦练的真实技艺来,各对剑名单和分组演剑先后顺序,规则,稍后由詹正杰再行宣布。”
大陈公子说完便退后入座,廊下一人紧走两步待上廊檐,看来是大陈公子口中的詹正杰了。
此时小陈公子离席站起,行至中央轻松的道:“众位,今年试剑有幸得尊长们相观,我年少艺浅,但想先行现丑一试,给众同门开个头。”
小陈公子回院不久以往并未参加试剑,果然是少年心性,看来是想以技惊人了,众人自是翘首愿观。
只见小陈公子洒脱的眼神突然一紧,盯视前方旗杆红布手扶腰中剑柄跨前三步,看来这红布便是早有准备小陈公子年少气盛,那刚回来便梧桐山腰以石试剑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怕也是有意的“不宣扬”才能连江海都能得知。
众人但见小陈公子稍一作势便如林中孤雁惊飞凌空斜飞两丈,人在空中口中喊道:“路小嘉。”只见廊下一弟子应声手中轻弹,飞出三颗花生壳,见得空中剑光一闪,只是一闪,一道匹练般的剑光飞向前方旗杆红布后便消失无踪。
空中的三颗本来错乱无章的花生壳却似有如有三条实线相连一般规规矩矩连成鼎之三足…一摇一晃慢慢一起飘落下地来,同时落地只发出一声,小尘公子早已收剑而立。
众家属彩声一片,有的正待向老院主道贺恭维,有人见廊下众弟子却都眼神炙热的抬头望着旗杆上红布,也跟着看去
一阵阴风忽至,红布一分为二随风飘摆,不是竖切而是横剖,一块红布变成了两块同样大小的红布…
众家属慢慢看到此景时不少人站起身来,竟忘了喝彩,有人口中呼出:青城有实无形剑法,这时人群便喝出彩来
众家属中不少咂舌互望,还有家属点头轻叹,但眼神中的恭维变成了真的恭佩,不知是否在后悔之前接自己公子回家的决定。
小尘暗想武林中高手确实不是自己可以想象的,小陈公子才如此年轻,武功竟已高明至此,还可剑切千斤巨石,即使传闻夸大,几百斤的石头那也得多大的力量来,那些年近四十苦练三十载才出道的高手又得有多高,武技修习也是追求人之极限的一种,人的极限到底有多高…
付婷看旁边小尘脸不变色,仍稳重安静,心中喜欢,小尘不会武功,对高明武技不羡不慕,对身份座次不以为意,正是自己所喜…
院门外突然两声闷哼…众人不及反应,院门开处,一条人影从门外飞跌至院内仰躺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生是死…
众家属、杂工惊呼声中,远处大陈公子已站立前行几步喊道:卓涛。
看来这被人扔进院来的地上之人应是清风院弟子叫卓涛,在门外值岗的弟子,但值岗弟子是一男一女卓涛和余颖慧两位…
随着一阵让人听着很不舒服的嘿笑声传来,接着又让人听着很不舒服的话声道:“这种剑法也就当做强身健体吧,一直强迫弟子天性的小小清风院也该在江湖中除名了。”
一个年近六十一身黑衣面生鼠目肚圆似袋的肥脸之人,身后带着七八个眼露凶光面相邪横的人一并进得院来。
小尘一向与善为伍,以平凡相处,今天一下就看着这一群一看就不舒服的人也是难得。
人群中已有人不禁大声惊呼:大澳帮黍范华。
引得众人一阵骚动…看来那黑衣人就是大澳帮主黍范华了,其左手正抓着清风院女弟子余颖慧的胸衣处拖行在他身旁。
这余颖慧小尘没见过,众多匠工江海他们是见过的,正是那大峰山头上俏立树梢的内院女弟子,此刻头只耸垂应是晕了过去。
光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那黍范华竟抓着余颖慧胸衣处,而且好好的一个人,还是个好女子,被人这么如拖物件般拖行,让人看的十分难受。
小尘心头无名火起,不知该不该现在就去向他们洒自己怀中给爹妈后多的几包石灰
院中离得近的五位年轻弟子一时气血上涌,不待院主和大陈公子发话便抢上前去,同时出剑刺向黍范华,疾如奔马般罩向黍范华头胸要害部位,虽不如小陈公子的匹练般剑光,但剑光点点似有实线相连,气势不俗,看来是气急之下绝不容情。
随着老院主“不可”之声传来,只见黍范华只抬右手掌指连点数点,五位弟子同时向东西两边飞跌出去…跌至围院墙边杂工处,撞压倒杂工一片…
家属人群中有人惊呼:指点江山…指的应是这黍范华使出的功夫,原来这大澳帮黍范华功法招式并未见得有多奇妙,就是不知得什么奇遇习有一门高深内功心法,功力深厚无比江湖中罕有其匹,配其成名绝技指点江山,几无人可制,没想到对几个年轻弟子,这黍范华竟亲自出手。
爹娘早分别轻托小尘和婷婷之手后退至石阶弟子家属处。
小尘看向东倒西歪的五位弟子和一众被撞到的杂工,只见那五位弟子一位肚中血涌不止竟是肠肚已露其余三位不是断手就是断脚似骨已碎仅外皮相连,还一位脖颈耸搭不知生死…被撞到的七八个众杂工不会武功,有的胸腹内陷应是肋骨已断,有的腿断臂折或晕了过去…
其中竟有江海双腿皆断,应是被条凳挤的腿骨折断了,正满面痛苦不敢大声呼喊,疼得人只在那轻抖。
这是小尘常见的匠工朋友,刚才还和自己好生生的打招呼,小尘就算再是稳重,突然看见如此狠辣的场面,抓着婷婷的手也不禁一紧,他并非害怕,他第一反应是有危险,怎么保护好身边之人,如果只是自己一人,已经远远边跑边砸砖头洒石灰了。
一向淳朴的天仙城,清风院…这转瞬之间阴风忽起有如修罗战场…似乎连虚空也感觉到了,空气中也变得肃杀起来。
大陈公子赶忙喊七八名内院弟子上前抢救,嘱咐不可动手。
院主陈友仁和两位陈公子此刻已满面寒霜站立院中,对着黍范华道:“你竟凶残至此,我清风院和你大澳帮何来丝毫瓜葛,下如此毒手。”
那黍范华嘿嘿一笑道:“你这清风院压迫弟子天性,不得向上吐自由之言,个个只知惟命是从,强压匠工织造,月连续劳作二十五日方休,不顾匠工心意强行赶工,早已众人皆知,必须得管管,这才合我天覃的江湖道义之宗旨。”
难道是那武林公认武功天下第一的天覃教主湛利英的天覃教…
大陈公子气极反笑道:“果然还是那天覃,我清风院压迫弟子天性?如何压迫了,弟子们和睦相亲,循规蹈矩,难道你的自由便是不守规矩吗?强压匠工织造、赶工?织造纺匠工们向来可随时告假互相代班,赶工由匠工们自愿,何来强压,你颠倒黑白,太过无耻。”
黍范华毫不所动,看向众人道:“你看,居然没有一位出来驳诉的,不正是你等强压他们天性所致吗?”
老院主拦住还待再说的大陈公子,向黍范华道:“近两年你们以自己一家之言的莫须有理由已灭西疆占家,槐北谢家,锦中王家、林家,看上的是什么,你心中自知,我清风院梧桐山脉中新现的产棉福地本也算不得什么,但你如此凶残,我岂能垂首惧恶。”
黍范华道:“我大澳帮虽处西方,但江湖中事我皆可管得,你这清风院不仅对弟子匠工强压天性,还对周围百里棉农施以灭绝恶行,抢夺棉农田地,此事在我大澳帮议事厅中人人愤慨,我西陲千里大地上早已人所皆知。”
老院主也不由得气得须发无风而动,道:“你俯首甘做那天覃马前之足,事事皆自说自话颠倒黑白,酒肆茶楼安插喉舌蛊惑江湖同道乡邻百姓,只让江湖中人听你们一家之言,种种恶行无数,真就不惧天道报应吗?”
黍范华嘿嘿一笑,不耐道:“看来你冥顽不灵,今天事有重急,我才亲自出手不与你多耗功夫,你们父子三人一起上吧。”
扫视院中众人一眼,黍范华接着道:“今天一个都不准走,看你们何时出手。”
眼下之意是要逼某人现身出手,众人面面相觑…
随着黍范华一个都不准走话声刚落,最后石阶上的一个家属可能受刺激太大,竟忽然站起两手攀上墙院看来是要翻墙而去,突然刀光一闪,一颗人头弹飞两尺再滚落院中地上,正是刚要翻墙的弟子家属,旁边有弟子大呼向前状似疯癫…
咻的一声,三面围墙外突然冒出六十多黑衣人蹲立墙头,动作整齐划一,也不知道这些坏人怎么总喜欢身着黑衣,其中一凶人手持厚背刀,刃边滴血,正是刚才杀人暴徒…